關於莫言的這部小說《紅高粱家族》,相信大多數人,都是最先從張藝謀的電影知道了《紅高粱》。
電影裡餘佔鰲和九兒在高粱地裡的野合,屠戶被日軍所逼而去剝人皮,還有瀰漫著血紅色的氛圍……都給當年的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當時認為莫言的原著可能也就是講一個:庭院深深,女掌柜得不到男人的滿足,而紅杏出牆和自傢伙計勾搭的倫理情慾故事。
但當看到莫言的原著小說後,我驚呆了,這書中的世界,甚是廣大!
你知道嗎?小說裡有太多精彩的片段,張藝謀沒拍!
或者說,沒法拍!拍不出來!
這根本拍不出來的就是《紅高粱家族》裡的第三章——《狗道》!
小說前面重點寫餘佔鰲和戴鳳蓮的愛情,也就是張藝謀拍的《紅高粱》的故事了。
但在小說裡還遠遠未完!《狗道》這一章便是豆官來做主角了。他帶著自己的小分隊,與兇殘至極的狗群展開了曠日持久的戰鬥。
與其說這是狗的世界,不如說這是撕開面紗的人的世界。
整整10章節的故事,莫言都在「以狗寫人」:
寫高密東北鄉的人、寫土匪、寫兩個黨派、寫日本人......
這樣的寫作手法是相當奇特且有趣的,在當時1986年的當代文學環境下,莫言的這種文字屬於一種極其先鋒的筆法!
那《狗道》究竟講了什麼?怎麼就以狗寫出那麼多人了呢?
一、開始, 高密東北鄉的「狗群」非常忠誠
當高密東北鄉還未經歷戰爭時,沒有受到外界動亂的狗,和人一樣平靜安定,恢復到了忠誠的姿態。
關於「我」奶奶家的那幾條大狗最能代表這一狀態:
「外曾祖父第二次來找奶奶,「奶奶那五條狗也團結一致,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外曾祖父一敲響大門,那群狗就在院子裡狂吠。大老劉婆子開了門,群狗衝出,包圍外曾祖父,只叫不咬。」
曹縣長命人大半夜抓我爺爺,「那群狗見我爺爺被抓,撲上去相救。」 」
這些都說明,高密東北鄉的狗現在是普通意義上的狗:看家、護院,聽人話。
它們不咬人,更不會像之後那樣吃人!
它們被人類馴化,為人類所用。是忠誠,勇敢的一種象徵。
假設只對高密東北鄉的人進行描寫,會蒼白無味。而對於狗的描寫,從側面向我們展示了更為豐富的、自然的,真實的高密東北鄉的日常生活。
二、當日本人以殺人放火的態度入侵高密,狗也變了性子!
現實世界那場殘忍的戰爭,不僅改變了高密東北鄉人群的生活方式,還改變了狗群的生活方式。
原本忠誠的狗,學著人進行了派別撕咬、互相殺害。
狗,徹底恢復到了原本的獸性,並討厭被人馴服,成了人群的敵人。
人與狗也發生了戰爭!
「「爺爺和父親都聽到了狗嘴的巴咂聲和屍體的撕裂聲。」」
狗開始蠶食人肉,這種兇殘的本性讓人成為了弱者!
人也開始猖獗地捕獵狗,吃狗肉。
小說描寫狗吃人肉後的樣子,極其讓人震撼:
「「由於吞吃人肉,所有的狗的白眼球上都布滿密密的血絲,幾個月吞腥啖羶、騰挪閃跳的生活,喚醒了它們靈魂深處的被千萬年的馴順生活麻醉掉的記憶,現在它們對人——這種直立行走的動物——充滿了刻骨的仇恨。在吞吃他們的肉體時,他們不僅僅是滿足著轆轆的飢腸。更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中,它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它們是在向人的世界挑戰。是對奴役了他們漫長歲月的統治者進行瘋狂報復。」」
「「人血和人肉,使所有的狗都改變了面貌,它們毛髮燦燦,條狀的腱子肉把皮膚繃得緊緊的。向人類進攻,已經形成了狗群中的一個集體潛意識。」」
人有人道,狗亦有狗道。
人與狗的戰爭,沒有絕對正義道德的一方。
在小說《紅高粱家族》裡,你甚至會產生一種錯覺:
不知是人走入了狗的世界,還是狗模仿了人的世界。
但莫言的寫作是特別聰明的。
在抗日的時間段裡,描寫這麼一大段「人與狗」的戰爭。
恰恰是側面解構了人與人的戰爭。
你無法理解戰爭中的獸性、違背的道德,莫言用人與狗鬥爭,這種魔幻的、荒誕的方式,
讓你自己去體會、去看到、去思考最真實的歷史。
三、狗與狗之間,就會和平相處嗎?
怎麼可能呢?
恢復了野性、獸性的惡狗,
那種首領之間勾心鬥角,碰到利益時候貪婪無情,伏擊在高粱地裡等待落網的人類成為盤中餐的樣子。
簡直和人類一模一樣。
與其說這是狗與狗的世界,不如說這是撕開虛偽的人的世界。
莫言描寫了許多狗與狗之間派別的爭奪:
例如:
「黑狗在與老相好親熱時,綠狗卻偷襲黑狗,把黑狗壓在河灘上,偷襲確實成功了,打敗了黑狗。但這也讓黑狗、綠狗兩敗俱傷。這時,紅狗衝出來咬死了綠狗,又逼得黑狗跳河自殺,最終紅狗漁翁得利。」
這種偷襲,完全違反了狗立下的狗道。
隨即人類才能掌握住狗群的弱點,進行偷襲報復!
莫言好巧不巧,又在小說的同一時間段,描寫了人類之間的偷襲:
「膠高大隊為了過冬禦寒,偷了餘佔鰲貯藏的狗皮。而餘佔鰲利用「綁票」來勒索國共兩支隊伍的武器。膠高大隊又利用餘佔鰲為其妻出殯的機會,對餘佔鰲的隊伍進行伏擊。兩敗俱傷時,國民黨趁虛而入,全部擒拿。最後三支隊伍又被日本人包圍,一同拿起武器共同突圍。」
雖然愛國主義的熱潮席捲了整個中國直至鄉村,可是這些有著愛國熱情的人並沒有因此站在了一起,並不想官方描繪的抗日戰爭統一戰線那麼和諧。
人狗雖然不同種,但和平年代表現出的平靜和遭遇極端變故時的野蠻,表現出的共同行為模式,卻有驚人的相似性。
這種相似性某種程度上是生命原始特徵和本來狀態的復現。
狗道?
什麼狗道!
不過是人道!
不知道有多少人真的看過原著小說《紅高粱家族》呢?
如果你以為看了電影《紅高粱》,就可以假裝看了小說的全部,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小說會帶給你一張新的震撼!
讓你震撼的不光是莫言使用的語言,更是莫言構造那個高密東北鄉裡的形形色色。
《紅高粱家族》被譯為二十餘種文字在全世界發行。本書獲得2001年第二屆「馮牧文學獎軍旅文學創作獎」;其中的《紅高粱》作為單篇小說,獲得1987年第四屆「全國中篇小說獎」;在《亞洲周刊》評選的二十世紀中文小說「百年百強」排行榜上位列第十八名;進入英美學界重要期刊WORLD LITERATURE TODAY(《今日世界文學》)評選的七十五年來全世界四十部傑作排行榜,系位列此榜單的唯一一部中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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