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抗戰團長墓遙望故鄉70年 熱心守墓人奔走多年希望讓邵陽籍團長粟天錫魂歸故裡 )
1945年的夏天,廣東省河源市龍川縣貝嶺鎮,邵陽籍抗戰團長粟天錫的葬禮轟動全鎮,送葬的部隊浩浩蕩蕩,邊走邊撒紙錢,封土時,將士們集體朝天鳴槍。
1973年,英雄之墓連同貝嶺老街沉入水底,幾乎被人們遺忘。直到2005年,蔡燕康重新發現了粟天錫的墓碑,斜歪著離水面僅2米左右。
今年5月,不少邵陽人發帖,呼籲幫助客死他鄉的邵陽「古寶佬」回家,而這件事,蔡燕康他們已努力了8年。
「每當我回家鄉,看見他的墓,要麼被太陽曬,要麼被水淹,心像刀割。」8月12日,動完手術不久的蔡燕康臥病在深圳的家,聊到粟天錫,他激動得臉色發紅,拿出手機,給記者看他拍的照片。
葬禮封土鳴槍,長街相送
冥冥之中,似乎是天意,蔡燕康發現了英雄之墓。直到後來,他才發現,這是70年前父親種下的「因」。
曾在深圳教育系統工作數十年的蔡燕康的父親蔡寶祺是鎮上有名的外科醫生,經營一家診所,診所緊鄰一家名為「潮香園」的酒家。
1945年6月的一天,粟天錫與幾位好友,相邀在潮香園樓。「當時,父親就在潮香園,」蔡燕康聽父親回憶,「他聽見樓上的軍官,喝酒喝得很兇,說著國破家亡,一杯接著一杯地喝,甚至拿著酒杯痛哭流涕。」
喝醉了,一群人都躺在地上,直到次日凌晨3點。「酒店老闆敲我家診所的門,說當官的,喝醉了,父親趕到時,已經晚了,瞳孔放大,已經去了。」
「棺材就停放在一家米店旁邊,」貝嶺人謝恩回憶,「他們請當地人,幫助選擇了一處風水寶地,即防空哨山。」
墓志銘裡記載,墓前山水秀麗,隔岸則桃源洞在焉。花香鳥語,日夕可清風,君可含笑九泉。又以君葬異鄉,春秋祭掃乏人,時洞主張鬱文為之照料。「想必當初是多麼用心。」
發現墓碑傾斜,滿是泥汙
一晃到了1973年,槍聲散了,楓樹壩水庫建成,村民遷走,也帶走了記憶,英雄之墓連同貝嶺老街沉入水底,幾乎被人們遺忘,直到2005年,離家多年的蔡燕康發現了粟天錫之墓。
當年7月,蔡燕康聽聞一位船工說起,在楓樹壩水庫旁發現一座墓碑。他隨船工來到墓碑旁,「墓碑半截在土裡,碑上都是泥,我挑來水,洗乾淨,露出碑文和六位少將的署名,碑上刻著陸軍輜重兵上校粟公天錫墓。」
當時,墓碑已傾斜,離水面僅2米左右,「每天一推開窗,就可以遠遠看見這塊斜歪著的墓碑,心裡很難過。」水漲水落,墓碑浮浮沉沉,夏日被暴曬,雨季被水淹,成為蔡燕康記憶中揮之不去的痛。
2006年,廣州軍區宣傳部原副部長,時任廣東省文聯副主席的劉劍鋒大校拜訪山莊時,隻字不漏抄錄了碑文。回廣州後不久,劉劍鋒就撰文將此事發表在《湘聲報》、《邵陽晚報》上,「祈望粟天錫的親友讀後,能與當地聯繫,或將遺骨歸葬桑梓,或就地重修墳塋,以慰英雄」。
當時河源日報社長、總編輯黃玉逵,祖籍湖南的河源日報記者吳俊傑,邵陽市黃埔軍校同學會會長閻明等人紛紛加入尋找粟天錫親友的隊伍。
尋親冒著寒雨,意外尋獲
2006年11月,82歲的閻明在湖南省檔案館,找到了粟天錫在學校的資料,檔案裡家庭聯繫地址為「邵陽寶慶高家巷粟元順商號」,這一地址成了尋親最關鍵的信息。
按圖索驥,閻老找到高家巷,果不其然,一位久居該巷的老人說,「粟元順原來在這裡開雜貨店,解放後就回到老家(現酈家坪鎮)去了,但是具體在什麼村,就不知道了。」
12月,已入寒冬,邵陽的冬天非常冷,尋親之路斷了,閻老忽然想起一個住在酈家坪鎮附近的老同學——劉炳耀。離春節只有20多天了,86歲劉炳耀二話不說,冒著寒雨來到酈家坪鎮尋找粟天錫的宗親。
吳俊傑告訴記者,劉老到了酈家坪鎮粟姓聚居地甲山村,尋訪了幾位年長的老人,可惜他們都已記不起60多年前的事情了,正準備離開,天下大雨,劉老來到一戶村民家借稻草纏布鞋。
村民問劉老,「你老人家不顧這麼大年紀冒雨來這裡做什麼好事?」劉老就把閻明委託他尋找粟天錫宗親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這位村民便是粟新平,他猛然想到:家族中長輩曾經多次談起,自己有一個親伯伯從小離開家鄉,入伍參軍,後來就沒有消息了。
他立馬找到姑姑粟月桂(粟天錫胞妹),她一看照片,「長得跟舅舅一模一樣,就是我的哥哥粟天錫啊,是黑寶啊。」
孤獨異鄉62年後,粟天錫終於迎來了第一位親人的祭拜。2007年4月8日,在河源日報的資助下,侄兒粟新平,手捧大紅色的杜鵑花,跪在了墓碑前。
團長逝去70年後,8月11日,記者坐著渡船,來到楓樹壩水庫,登上防空哨山,舉目四顧,茫茫水面,不見英雄之墓。一名當地人踩著腳下的土地說,「以前這裡是山腰,如今成了山腳」,他又指了指十米開外的水域說,「墓的位置大概在那片水域之下,估計有十米深了。」
記者摸了摸水,透心涼,不知道水下的他會冷麼?
[徵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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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專家暢談湖南抗戰
8月15日,50多位海峽兩岸的專家學者齊聚長沙,參加紀念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座談會,其中包括臺灣中華湖湘文化發展協會理事長張京育等重量級的專家學者。此次活動由臺灣中華湖湘文化發展協會、長沙市黃埔後裔聯誼會和抗日戰爭紀念網聯袂舉辦。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主辦方將組織學者們走訪常德、衡陽、懷化等地的抗日戰爭遺址。
張京育接受瀟湘晨報記者採訪時表示,1941年後,日本跟美國打起來後,急切地想要突破湖南,但骨頭太硬了,咬不動。可以說,湖南是中國抗戰的最後一道屏障,如果湖南淪陷,就非常危險,因為背後就是陪都,就是人口眾多的四川,如果四川再淪陷,對抗戰將產生極大的影響。
退休幹部收集老兵資料出書
8月16日,婁底退休幹部王耕春整理成書的《民族魂》在長沙舉行首發儀式。一百多名抗戰老兵的自述內容成為此書亮點。
今年62歲的王耕春是雙峰縣司法局的退休幹部。近年來,他通過大量走訪,收集整理了140名省內抗戰老兵的資料,形成《民族魂》一書。書中配以大量圖片,以抗戰老兵自述為主線,呈現出70年前的烽火歲月。
收錄在該書的92歲李湘炳、91歲黃連桂,從婁底趕來長沙,當天在座談會上回憶許多抗擊日軍的細節。91歲的益陽老兵周吉湘卻無法來現場——8月1日,老人因肺氣腫去世。趕來參加座談的女兒周慧君,拍下了父親去世前一天的遺照——老人躺在病床上,舉著右手行最後的軍禮。
湖南省檔案館副處長肖建軍介紹,《民族魂》一書樣本已移交檔案館保存,「千百年後,後人還可以看到這本書,了解那段歷史。」
困難
經費不夠遷墓擱置
「我也想將墓遷回老家,政府也很支持,可是實在是沒錢。」粟新平說,「連路費都是報社出的,唉!」
2007年粟新平回家後,但這群貝嶺人並沒有放棄。「雨季來了,墓又被淹掉了,我想至少把墓往上移,不被水浸泡。」蔡燕康說。
然而,依照當地習俗,遷墓必須墓主後人同意,並擇吉日,「但是再打粟新平的電話,卻打不通了」,貝嶺人袁錦祥說,「以至於遷墓之事擱置了下來。」
記者詢問此事時,粟新平卻給出了一個更讓人心酸的理由,「因為那個號碼的話費太貴了,又換了一個號碼,這幾年換了三四個號碼,難怪他們找不到我。」
儘管遷墓擱置,但在每年寺廟的法會上,67歲的佛教徒袁錦祥都會出錢供養超度粟團長。過去八年,他曾參加了3次水陸法會,用黃牌位寫上粟團長的名字和地址「貝嶺老街」,貼在佛堂的牆壁上,幾十位師父朝夕誦經超度,送他們回家。
墓志銘
粟天錫
粟君天錫,湘邵陽人,世出仕宦。君隨學金陵,畢業輜重兵學校二期。歷充連營大隊長,任陸軍輜重兵。軍興南京、九江、武漢諸役參與焉。去夏寇侵湘,長衡陷落,君家星散。隨後至桂。秋間,同來粵點驗,旋桂待命。今春寇復陷韶,輾轉來貝。君以國難家仇鬱郁,天書酒。一夕,偕友飲「潮香園」,(潮汕姓陳人所開小酒店)酒而弗醒。嗚呼,天錫!人隨國難當前,河山未復,吾儕正待命殺敵之時,君先輕天錫。君家千裡復陷敵中,不能奉以歸葬,權安貝嶺,墓前山水秀麗,隔岸則桃源洞在焉。花香鳥語,日夕可清風,君可含笑九泉。又以君葬異鄉,春秋祭掃乏人,時洞主張鬱文為之照料。一俟殘寇蕩平,寄語君家奉葬。當狂寇未殲,吾儕當戮力滅此,朝夕以慰君。嗚呼天錫,為英死而為靈,存天地,英雄不滅。悲夫!以為志。(瀟湘晨報 記者朱遠祥 趙穎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