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看抗日戰爭劇的讀者都知道一個歷史常識。那就是在抗日戰爭期間,國民黨在主要戰場對抗日本侵略者,共產黨在次要戰場,從背後攻擊敵人。共產黨在敵後開展工作,有力地配合了國民黨的正面戰場,最後中國取得了偉大勝利。
這裡的主要戰場和次要戰場有點像寫作上的正面描寫和側面描寫。正面戰場很重要,次要戰場同樣很重要。那麼今天我們就來聊一聊寫作中的側面描寫,主要從以下三個方面來講。
一、 以人襯人
文學作品經常用正面描寫來寫人,但是有時候用側面描寫寫人往往更有味道。偉大作品《紅樓夢》就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寫作範例。
一語未了,只聽後院中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黛玉納罕道:「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者系誰,這樣放誕無禮?」心下想時,只見一群媳婦丫鬟圍擁著一個人從後房門進來。
——曹雪芹《紅樓夢》
作者並沒有說王熙鳳是如何威嚴,如何霸道,卻借林黛玉之口「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者系誰,這樣放誕無禮?」通過描寫眾人的反應,來表現王熙鳳的地位和性格。
曹操教釃熱酒一杯,與關公飲了上馬。關公曰:「酒且斟下,某去便來.」出帳提刀,飛身上馬。眾諸侯聽得關外鼓聲大振,喊聲大舉,如天摧地塌,嶽撼山崩,眾皆失驚。正欲探聽,鸞鈴響處,馬到中軍,雲長提華雄之頭,擲於地上。其酒尚溫。
——羅貫中《三國演義》
這是《三國演義》中著名的片段——關羽溫酒斬華雄。文中並沒有花大量筆墨描寫關羽武功是如何高超,武藝是怎樣高強。只是描寫周圍將士的表現來描寫關羽武功之高強。如「眾皆失驚」。作者借旁人神色的變化來寫關羽武功之高超。
我們在刻畫人物形象時,除了常見的語言、動作、神態等描寫以外,還可以考慮使用側面描寫,以人寫人的手法。
二、 以景襯景
在旅遊時,很多讀者往往喜歡把一些美麗的景色寫下來,常用的手法大都是直接描寫。這是很常見的一種寫作手法,如果換一種寫作手法起到的效果可能又不一樣了。
德天瀑布,其實在那裡漂亮地存在了幾百萬年,甚至上千萬年了。但是,我們不知道。我們知道貴州的黃果樹瀑布,知道黃河上的壺口瀑布,知道因李白詩句聞名的廬山瀑布,甚至知道橫跨美國加拿大兩國的尼亞加拉大瀑布……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一點也不比它們差的德天瀑布。德天瀑布只是一任自己在夏季赤身裸體敞亮而痛快淋漓地飛馳著,在冬季枯水季節裡瘦彎了腰肢,披上了金色落葉的裙裾嫋娜地遊泳流淌著,和「寂寞開無主」的山間野花一樣,花開花落不間斷,春來春去不相關。
——摘自肖復興《德天瀑布》
文中,作者想要寫的是德天瀑布,卻是通過寫黃果樹瀑布、壺口瀑布的特色來表現德天瀑布的獨有特色。這同樣起到以景襯景的效果。
再看一例:
現在是看杜鵑花的時節。我國杜鵑花的品種極多,但有兩處的杜鵑,最讓人難忘,非常值得一看。一處是湖南九嶷山的杜鵑花,九嶷山的杜鵑在4月開花。《史記》中記載:「舜南巡狩,崩於蒼梧之野,葬於江南九嶷。」……
另一處是雲南香格裡拉碧塔海的杜鵑花,它們比九嶷山的杜鵑開得晚些,要在5月開花。碧塔海藏在香格裡拉深處,一圍群山,四處草甸,漫天清澈得像母親懷抱那高原特有的天光雲色,將碧塔海襯託得分外幽靜而神秘。
如果九嶷山的杜鵑屬於神話,碧塔海的杜鵑屬於童話。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李商隱把杜鵑寫成殷切的思念。「杜鵑啼血猿哀鳴。」
壯美的花魂、神秘的花語撩人心弦,引人遐思。
——肖復興《杜鵑 杜鵑》
這兩個片段都是作家肖復興的作品。他就是採用以景襯景的手法來寫的。通過對比襯託、寫出寫作對象的特點。
三、以景襯人
昔人論詩,有情語、景語之別,殊不知一切景語皆情語。
——王國維《人間詞話》
王氏之論,成為後來評價景物描寫的標配。一個人心情好不好就看他眼中的景物即可。心情好時,即使噪音也很悅耳;心情不好,即使鳥叫也是亂糟糟。景物的美與不美皆在於作者的心情。不過這裡的景物描寫既可以正面襯託,也可以時反面襯託。
1.以樂景襯哀情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闌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
——李煜《虞美人》
「春花秋月」是多麼美的事物,可在作者眼中最好儘快消失,結束。寫這首詞時,李煜已經是別人的階下囚了。想當年,在自己朝廷裡面,錦衣玉食是何其享受。現在這一切已經是過眼雲煙。他把景物寫的越美其實就越能表現他內心的痛苦。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柳永《雨霖鈴》
柳永號稱「奉旨填詞柳三變」,一生狂妄卻又潦倒。據說,柳永後半生混跡於花街柳巷,風塵女子之中。最後去世時,還是幾個風塵女子湊錢買棺葬之。「楊柳岸,曉風殘月」是多麼美的一個場景,可是作者卻說「今宵酒醒何處?」畫面寫的越美、越表達出作者內心的困苦。
2.以正景襯「正情」
所謂「正景」「正情」指的是在文學作品中,用環境描寫的氛圍襯託人物的心情。除了直接抒情以外,還可以藉助環境描寫,用環境營造的氛圍來襯託人物的心情。比如,你要想表達人物的閒適,環境的幽靜,可以描寫村口:
幾隻山羊在黃昏的巷口慢慢地踱來踱去,大黃狗懶洋洋地黛拉著腦袋一動不動。
這裡描寫的「山羊」「大黃狗」看似無意之筆,實則是用它們的悠閒襯託村中生活的安逸。
描寫大草原的遼闊、靜謐,可以藉助草原上特有的景物來寫:
敕勒歌
北朝民歌
敕勒川
陰山下。
天似穹廬,
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這裡的「陰山」「牛羊」皆是如此寫法。
再如鐵凝作品《盼》。
這篇文章主要描寫我小時候得到一件雨衣,盼望下雨時穿著雨衣的感受。文中除了有直接表現作者心情的句子「有一天,快到家時,路邊的小楊樹忽然沙啦啦地喧鬧起來,就像在嘻嘻地笑「以外,還有很多段落、句子,並沒有直接描寫作者的心情。如:
四周一下子變得那樣安靜。我推開窗子,涼爽的空氣撲了過來,還帶點兒腥味。路燈照著大雨衝刷過的馬路,馬路上像鋪了一層明晃晃的玻璃;路燈照著路旁的小楊樹,小楊樹上像掛滿了珍珠瑪瑙。可雨點要是淋在淡綠色的雨衣上呢,那一-定比珍珠瑪瑙還好看。我撲到自己的床上,一心想著明天雨點打在雨衣上的事。
——鐵凝《盼》
這個選段中我們看不到一個描寫作者心情的句子或詞語,卻明顯感受到作者內心是那麼開心和幸福。
首先作者選擇:空氣、路燈、小楊樹、雨點、雨衣「等,這些景物是此時此景中特有的景物,他們本身就帶有溫度。
其次,作者用很細膩的筆法把這些景物寫的很具體、可感。這些景物在一起營造了一個溫馨、幸福的畫面。讀者在讀這篇文章時,明顯感受到作者內心的幸福以及對下雨的期待。
側面描寫:「側」而「不側」。用好側面描寫往往比正面描寫更機智,它能以較經濟的筆墨表現所描寫的對象,卻能收到以少勝多的功效。
我的創作:
1. 請用「以人襯人」的寫法,寫一段街頭的一個武術賣藝者。
2. 請用「以景襯景」的寫法,寫一段有關童年鄉村的文章。
名師推薦:
1. 王國維《人間詞話》
2. 鐵凝《喔,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