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襲人的母親和哥哥,準備將襲人贖出賈府的時候,襲人哭著不願意,還告訴母親和哥哥:「當日原是你們沒飯吃,就剩我還值幾兩銀子,若不叫你們賣,沒有個看著老子娘餓死的理,如今幸而賣到這個地方,吃穿和主子一樣,又不朝打暮罵的……」
「吃穿和主子一樣」,就是賈府中的丫頭,在賈府的待遇。賈府的飲食之精緻,是讓讀者們感慨了三百多年的。那麼,這些賈府丫頭們的菜譜,都包含了什麼內容呢?
首先,對於賈府的丫頭們來說,每個人每頓飯都有特定的分例。第五十五回,平兒從大觀園回來,王熙鳳笑道:「過來坐下,橫豎沒有人來,咱們一處吃飯是正經。」說著,便有三五個小丫頭進來,擺下小炕桌,鳳姐因為在病中,只吃燕窩粥和兩碟子小菜,豐兒便將平兒的四樣分例菜,端至桌上,與平兒盛了飯來。
平兒是王熙鳳的左膀右臂,但說到底,也依然是個丫頭,儘管給賈璉收了房,也不過是通房丫頭,並沒有提升到「姨娘」的地位。即便如此,她一頓飯也有四樣分例菜,雖然曹雪芹沒有寫出來,這四樣菜都是什麼,但絕對差不了。因為當司棋派小丫頭去廚房幫自己要一碗雞蛋羹的時候,柳家的抱怨道:「……細米、白面,每日肥雞大鴨子,將就些兒吃也罷了,吃膩了嗝,天天鬧起故事來了,雞蛋、豆腐,又是什麼麵筋,醬蘿蔔炸兒,敢自倒換口味……」
司棋的地位,比平兒又低了一等了,但即便如此,她們也是吃膩了肥雞大鴨子,天天只想著吃些清淡的調換口味。不僅司棋,晴雯也曾經讓怡紅院的小丫頭,卻廚房給自己要一碗蘆蒿,「另炒個麵筋的,少擱油才好」。
其次,除了這樣丫頭們每天的分例菜之外,她們還有各種非常精緻的零食。第八回,賈寶玉到寧國府吃飯,看到有一碟子豆腐皮包子,想起晴雯愛吃這個,便和尤氏說了,「只說我留著晚上吃,叫人送過來的」。晴雯一看,也知道這是賈寶玉給自己的,可惜還沒等晴雯吃,這碟豆腐皮包子,就被李嬤嬤拿回家,給她孫子吃了。
第十九回,賈元春從宮中送出來糖蒸酥酪,賈寶玉便給襲人留著,這碗糖蒸酥酪,也被李嬤嬤吃了。這些零嘴兒,都是普通人家幾乎難以見到的,但到了賈府,只不過成了丫頭們的零食。也難怪李嬤嬤心理不平衡,總是要搶著吃。
賈母在大觀園宴請劉姥姥的時候,丫頭們送上來點心,一樣是藕粉桂糖糕,一樣是松瓤鵝油卷,還有一盒子一寸來大的螃蟹餡的小餃子。賈母嫌「油膩膩的」,只吃了半個卷子,薛姨媽吃了一塊糕,劉姥姥吃了一些,剩下的都是丫頭們吃了。倒是果然應了襲人的那句話,賈府中的丫頭,「和主子吃穿一樣」。
賈寶玉生日的時候,芳官沒能坐席,心裡有點不高興,便讓柳家的給自己做一碗飯,當柳家的派人把飯送過來的時候,讓讀者隔著書本都聞到了濃鬱的香味,「一碗蝦丸雞皮湯,一碗酒釀清蒸鴨子,一碗醃的胭脂鵝脯,還有一碟四個奶油松瓤卷酥,並一大碗熱騰騰、碧熒熒的綠畦香稻粳米飯」。
面對如此精緻的飲食,芳官依然不滿意,抱怨道:「油膩膩的,誰吃這些東西?」只用湯泡了飯,吃了一碗,撿了兩塊胭脂鵝脯,就不吃了。
算起來,芳官只是怡紅院中級別最低的小丫頭,如此精緻的飯菜,還遭到她的嫌棄,可見賈府中的丫頭們,平日裡的菜譜之豐盛,絕非普通人家能想像得出來的。
也難怪,這些丫頭們都不願意出賈府,就連襲人的母親要將她贖出來,恢復自由身,襲人都激烈抗爭,死活不願意離開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