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向善財經
地攤經濟的躥紅讓人始料不及,幾乎所有人對待地攤的態度,都發生了360度的大轉變:城管不再到處追趕小攤販,甚至要親自打電話邀請人家來擺攤,從前不屑一顧的擺攤秘笈在網上瘋狂流轉,眾人紛紛借閱,就連大佬們之前的擺攤經歷都被扒的一乾二淨。
種種跡象表明,地攤經濟已經成為了全民的狂歡。
「走近」地攤瞧一瞧
改革開放之後,國家放開了對個體工商戶的限制,19歲的章華妹從溫州市工商行政管理局領到中國第一份個體工商業營業執照,她本人則成為了「中國第一個工商個體戶」。地攤經濟也迎來了繁榮發展時期,好多大佬利用擺攤實現了資本原始積累。
例如聯想公司創始人柳傳志,早期就是靠著擺攤賣電子表、旱冰鞋、運動褲衩以及電冰箱等家用電器在北京中科院門前擺攤賣東西。
馬雲早期創辦了海博翻譯社,早期時候淨虧損,只好通過擺攤補貼公司,結果擺攤利潤超乎想像,在朋友勸說下馬雲仍然堅持著自己原來的理想,不然肯定是擺攤領域的王者。
然而自2008年開始,全國掀起的文明城市、衛生城市熱潮,「城市形象」被管理者擺在了首位,地攤行業由於太「接地氣」,成為了文明城市中最大的犧牲者,小攤販們從此也開始了「遊擊生活」,與城管之間的「相愛相殺」,成為人們記憶中的一道風景。
地攤經濟的消失,確實讓很多大城市確實變得乾淨整潔,但是人間的煙火氣息卻幾乎消失,城市似乎變成了一座座冷冰冰的「鋼鐵叢林」。
由於今年開年不利,百年不遇的疫情黑天鵝來襲,使得我國經濟遭受巨大損失,今年一季度的GDP首次出現了負增長。而且失業率也不斷上升。
這時地攤經濟似乎成為對付病毒的一劑「良藥」,再次扛起經濟復甦,穩定就業的大梁。截至目前,超過30個市明確鼓勵發展「地攤經濟」。
從天眼查搜索「地攤」可以發現,不少做地攤燒烤的攤販連公司都已經創立,可以說是萬事俱備,只差擺攤了。
有意思的是,線下之物的地攤還沒起來,線上倒是先火起來了。
各個網際網路公司紛紛開啟了擺攤模式,熱搜上很快就出現了「騰訊總監擺地攤招聘」的新聞,從網上流傳的視頻中可以看到,一位頭戴口罩,拿著大喇叭的HR坐在地上,舉著急招兩字的A4紙,地上還擺著各種招聘的崗位,從這位總監口罩背後仿佛能看到一臉壞笑的表情。
滴滴也不甘寂寞,把自家單車往旁邊一擺,地面的攤子上各種優惠不用看也知道要幹啥了,這位仁兄的打扮真的的「一絲不漏」,棒球帽+黑墨鏡+藍色口罩,把臉藏的嚴嚴實實,看來對於擺地攤還有那麼一絲害羞。
唱吧創始人陳華在北京朝陽區太陽宮地鐵口開起了練攤模式,叫賣起了自家的麥克風,還親自獻唱。
當然,有沒有人照顧生意無所謂,重要的是完成線上任務,能上熱搜就更好了。
網際網路大廠們也不僅僅出來擺攤給大家起個榜樣作用,他們也針對地攤經濟發布了相關的扶持政策。
比如阿里巴巴旗下的 1688 平臺針對「地攤經濟」提供了超過 700 億元的無息賒購;京東的「星星之火」計劃將攜「500 億品質貨源助力地攤和小店經濟」;騰訊在微信平臺中推出了「全國小店煙火計劃「。美團推出的「春風行動」百萬小店的扶持計劃。蘇寧推出「夜逛合伙人」地攤夜市扶持計劃。
真想只有一個
網際網路大廠的一系列行動當然是有其深層含義的,不可能隨隨便便的就出來擺攤賣東西或者招人,也不會隨隨便便拋出一個政策。在向善財經看來,這次「地攤秀」主要在這三個方面:
1.這是一場盛大的「流量爭奪戰」
網際網路行業中的主要收入還是以廣告為主,而廣告收入的基礎則是流量,在網際網路下半場,人口紅利逐漸消失,企業難尋機會增長點,而疫情的到來也讓各大網際網路公司雪上加霜。
疫情使得整體經濟萎縮,削減成本變成頭等大事,廣告主的支出變得越發謹慎,因為廣告的影響主要體現在長期,一時的削減短期來看對銷售影響不大,所以廣告需求在疫情中的下降幅度巨大。
根據艾瑞的數據,Q1 中國網際網路廣告整體規模預計環比減少35.8%至 1,212 億元。2019年全年中國網際網路廣告市場的增長率為18.2%,Q1 網絡廣告收入在同比只實現了 1.9%微增。
此次的地攤經濟或將成為一個新的流量入口,地攤長時間的經營必然會在周邊範圍內建立起一定的私域流量,而各個巨頭通過各種扶持政策實現與小攤販的連結,則可以實現從私域流量到公域流量的引流。
例如微信推出的小程序政策,當商家積累到私域流量之後,必然要進行線上線下聯動,實現效率最大化,然後把用戶導流到微信小程序中,間接的也給微信帶來了流量。
可能一個小商販對於巨頭們的引流微乎其微,但是不要忘記了,創業門檻低、經營成本低的特點,使得地攤擁有著廣泛的群眾基礎。成都一夜之間新增的十萬人就業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地攤經濟的火熱顯然成為了一個導火索,引爆了一場關於流量的戰爭。當然流量的戰爭需要圍繞用戶進行,下功夫也要找對地方,當用戶都被地攤吸引時,網際網路公司在此發力也成必然。
法國哲學家鮑德裡亞曾說過:「廣告不再是通過理性的力量來說服人,而是以合乎心理的方式,適應著時代的心理結構。」顯然網際網路大廠知之更深,即便是追逐流量也順應著時代潮流,在地攤風口中以一種正當的方式博取著大眾的眼球,收穫流量的同時順帶也為地攤經濟做著貢獻。
2.這是另一種形式的「本地生活」之爭
今年是本地生活服務領域競爭最激烈的一年。本地生活一直是美團的主陣地,所以美團可以說是最慘的。由於深受疫情打擊,美團從剛剛盈利又轉為了虧損,並且同時迎來了多個巨頭的競爭。
餓了麼已被阿里收入麾下,今年年初,支付寶全面改版本地生活平臺,將餓了麼放在了開屏首頁。
今年的3月10日,滴滴在杭州和成都推出新服務——滴滴跑腿,在3月17日,滴滴已在上海、深圳、重慶等21個城市上線跑腿服務。
近日,百度App先後在安卓和iOS端上線了「服務中心」小程序,App首頁下拉即可進入。「服務中心」包括醫療健康、快遞服務等9個固定的一級入口,覆蓋便民生活、吃喝玩樂、旅遊出行三個板塊。
而地攤本身屬於本地生活服務的一種,而且要說那種經濟模式最貼近人們的實際生活,非地攤莫屬。
本地生活服務本質上是一種懶人經濟,各個玩家爭奪的是誰能給用戶帶來更便捷的服務,比拼的是誰可以最高效的提高用戶的效率。同城的即時配送服務離用戶永遠有著「最後一公裡」的距離,就連線下的商超,水果店,在正式的商業交易之前,仍存在著一道「門檻」。而在用戶路過地攤的瞬間,就已經和商家實現了「零距離」,而這個瞬間足以秒殺大部分競爭對手。
一種經濟形態的存在必然有其一定的合理性,是社會經濟發展的產物。在如今這個時代,人們正在變得越來越「懶」,而地攤經濟則高效的滿足了人們這一基本訴求,網際網路巨頭通過扶持地攤經濟的相關政策,可以更好的發力於本地生活領域,通過乘數效應實現質的飛躍。
3.這是網際網路巨頭的下沉之舉
近幾年最火的關鍵詞中「下沉」是其中之一。何謂下沉,在當今網際網路時代,下沉不再是線下實體商業形態中存在的概念,也不再局限於地理位置或行政區域的劃分,而是指觸達之前在實現手段上難以觸達的市場群體。
拼多多成功打破了大眾普遍認同的「事實」——擁擠的電商飯桌已經坐滿了,靠的只有兩個字——下沉,下沉被拼多多帶火了,但是下沉並不好做,作為高高在下的網際網路巨頭,下沉意味著要把自己深深的埋在泥土裡,眾多網際網路公司都被拘泥於「拼多多式下沉」的思維上,而沒有找到新的路子。
如今地攤經濟的升溫顯然給出了新的答案。地攤本質上是下沉市場中的一個細分領域,其販賣的商品價格低可以說是地攤經濟的最大特點,因此其受眾更多的是下沉市場中的基層消費者。
面對廣大的下沉市場,即便是網際網路巨頭,也心有餘而力不足。既然網際網路公司下沉的成本高昂,與地攤商販成為「中國合伙人」或許是個不錯的下沉選擇,和下沉市場中這群土生土長的人聯合,必將帶來事半功倍的效果。
地攤佔了誰的坑?
從短期來看,地攤經濟必定會影響到實體店的生意,不過長遠來看,如果國家對地攤經濟持續放開的話,雙方可以融合發展,互相補充,本質上兩者屬於「互補品」的關係。
相比實體店,地攤少了房租等硬性成本,商品價格相對便宜,而且地攤不受時間、地點限制,擁有流動性、隨機性。
實體店也擁有自己的優勢,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已經具備了一定數量的中等收入階層,這一群體擁有著較強的購買力,也需要實體店提供更加高質量的產品、以及優質的購物環境和服務體驗,而這些是地攤無法滿足的。
所以對於目前的實體店來說,劣質的產品,糟糕的體驗必將被地攤所淘汰,如果想要在市場中長久發展,應儘量避免陷入同質化競爭,發揮自己的長板效應,提高產品質量,優化服務體驗才是當務之急。
商業用房租賃行業也會迎來一個艱難時期,畢竟當實體店陷入倒閉或者轉去擺攤時,租金也會大幅減少。
中國城市房地產研究院院長謝逸楓認為,「只有把整體框架完善好了以後再逐步推廣,才不會對合法合規的經營者產生衝擊,才不會對商業地產和地方金融系統產生太大影響。」
這種顧慮不無道理,不過在疫情後時代經濟復甦、穩定就業的大趨勢下,地攤經濟的開放與框架完善可以同步進行。
地攤經濟的開放也必將對共享單車領域造成影響,因為兩者本質上擁有著一定的共通之處:都會擠佔城市的固有空間,甚至給城市帶來更多的負面影響。
在《城市的勝利》作者格萊澤看來:城市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寄託著人們對未來最美好的希望;高密度的城市生活不僅有利於保護環境,而且能夠帶來創新與發展,推動人類文明的進程。
但是地攤和共享單車都會使城市的密度過高,反而會對城市產生不利影響。像地攤擁有流動性、隨機性的特點,而且地攤必定要設在人流量較大的場合,所以有很大可能會造成交通堵塞的情況發生。除了交通堵塞外,給食品安全、治安管理、交通堵塞、油煙噪音......等方面也帶來諸多麻煩。
共享單車此前的燒錢大戰,使得越來越多的單車被投放到城市當中,花花綠綠的單車不僅造成了嚴重的資源浪費,還給城市的交通治理帶來了嚴重隱患。野蠻生長過後也出現了很多問題,例如企業重投放輕管理、殘損車輛堆積、用戶無序停放等等,給市民生活和市容環境秩序帶來很大困擾。
此次地攤經濟的「解綁」,意味著城市空間將會被進一步佔用,城市管理者需要面對大量新出現的城市治理問題。所以目前是共享單車領域一個投放單車的窗口時期,隨著地攤瘋狂湧入城市,城市管理者對於單車的新增投放,必定會越發的慎重,而共享單車市場的格局將來可能會持續很長時間,這也意味著各個共享單車企業可能會出現「有錢沒地花」的尷尬局面。
練攤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輕鬆,每天起早貪黑,承受著風吹日曬,如果想要當做副業,一般人是很難堅持下去的,線上的狂歡只屬於線上,等到大潮褪去,才會發現:地攤經濟的背後,不管是經營者還是消費者,大部分還是屬於月均收入不到一千的6億底層民眾,而地攤也是他們賴以養家餬口的謀生手段。
就像中山大學哲學系博士、武漢大學中國鄉村治理中心研究人員李婷發文提到的:「對於大多數參與地攤經濟的底層民眾而言,他們很難依靠地攤經濟直接實現階層流動,獲得經營地攤的機會僅僅可以為其提供基本的救濟和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