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京輝《茶館》惹爭議,戲劇人談經典改編

2020-12-17 騰訊網

轉載自新京報Fun娛樂

近日,孟京輝版《茶館》首次在北京保利劇院完成了首輪演出。此版《茶館》去年在烏鎮戲劇節首演後,於全國多座城市完成巡演,並於今年7月在法國阿維尼翁戲劇節IN單元與10月的聖彼得堡第29屆「波羅的海之家國際戲劇藝術節」演出。

從孟京輝版《茶館》去年首次亮相,伴隨這部作品的各種聲音與爭議便始終不斷,而當這部作品首次回到它的發源地北京,無論從現場還是網絡,觀眾對該作品的評價已形成兩級,褒貶不一的聲音似乎在近日到達了一個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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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僅五版,這不值得深思嗎?

(綜評撰文:閆平)

對孟京輝《茶館》的罵聲異常響亮,持續不斷,總綱一句話:這不是老舍的《茶館》。且不論原作精神,在孟京輝的舞臺上如影隨形。就是回到最傳統的線性敘事層面來看,孟京輝雖加入大量通俗流行文化元素和其他西方經典文本,以拼貼的方式凸顯異質性、不和諧性,但是,《茶館》劇本最重要的人物關係和「起、承、轉」三部分結構,仍被保持完整。

《茶館》是否只屬於老舍?或者說,被對標的人藝版話劇《茶館》是否就是原劇作者的全部意圖?對文藝倫理稍有常識者,都能回答這兩個問題。答案無疑都是「否」。

但為什麼常識總難被認知,情緒最易被宣洩?

我相信,大部分觀眾的評價是樸素、真摯、發自內心的。對於傳統的熱愛,對於「中國經典」的自豪,在近年已成為新的主流審美。

但有一個問題值得探討,傳統文化到底是什麼?更具體的問題是:中國的戲劇傳統到底是什麼?《茶館》首演至今61年,在中國內地僅誕生過5個版本。(包括北京人藝的焦菊隱導演版)。

這與莎士比亞、契訶夫、奧尼爾等西方劇作家相比,數量實在微薄,但與中國劇作家相比,比如湯顯祖、曹禺,好像又不算少得太多。

「厚古薄今」難道是中國劇作家逃脫不了的宿命?「厚古薄今」的本質是不是「厚古」,而是偏見,這種偏見絕不僅限於文藝欣賞,而貫穿於人類全部歷史。但是,《茶館》的爭議格外大。也許是因為,這個劇本曾是中國戲劇之路走向哪裡的「天啟」。它糅合斯坦尼體系和中國古典戲曲所達到的完美高度,令人難以克服重複它、成為它的誘惑。

1958年焦菊隱、夏淳版《茶館》在1979年恢復演出

孟京輝的《茶館》在阿維尼翁演出時,也遭遇法國媒體的惡評,「想像中的古中國形象」被完全擊碎。西方並不是一個地域概念,在當代中國的不同的觀眾群體中,通過《茶館》也淋漓盡致地顯示了這種雙重參照體系。西方對於異國情調的需求,和中國當代觀眾對傳統文化的簡單化理解,在此重疊了。

此次事件中,一個新特點引人注意:一批年輕人加入「罵孟」陣營。對此,我心生悲涼。年輕人的聲音通過網絡社交媒體被放大、發酵,面對自己不理解的作品,那種毋庸置疑、理直氣壯,令高冷的當代藝術界、奢侈品界已屢屢低頭,但那畢竟是商業領域。如果戲劇改編也要遭此一劫,那可真是寰宇同此炎涼。

舞臺的本質是交流,文化交流更是目前文化工作的重點題義。但交流並不只在不同國家、地區之間,交流的真正意義是人與人,對此,我們還有更多工作需要做。

專業人士說

基於此次孟京輝版《茶館》引發爭議,觀眾的不理解與創作者表達出現的偏差,我們想探討,為什麼老舍先生的《茶館》這麼些年呈現難改編的局面?在對待經典改編時我們又應該抱有什麼樣的態度?

新京報記者採訪著名戲劇評論家林克歡,知名評論家、學者、近代史研究者解璽璋及中央戲劇學院戲文系教授麻文琦,這三位學者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問題:

1.為什麼《茶館》難動、難改編?

2.關於改編你有什麼建議?

3.對待經典改編時我們應該抱有什麼態度?

戲劇專家談:

把《茶館》封存在經典裡,那是為它「下葬」

1958年焦菊隱、夏淳版,北京人藝供圖

林克歡:可以批評,但首先要尊重

1.《茶館》在中國戲劇中的地位無可動搖,不說是最好或無法超越,至少這部作品從現實主義戲劇的角度已經達到一定的高度。《茶館》整個舞臺可謂精益求精,無論從各個方面,焦菊隱用了太多心血,他在舞臺上所展現出來的空間非常有象徵意義,當時中國評論沒有人提到過這些東西,但外國人極其敏感,他們沒有想到中國的話劇舞臺、現實主義的戲劇能走到這一步,舞臺的很多表現都帶有象徵的意味,把一個時代、一群人變成了人類的生存處境。另外,老舍的語言能力,在目前作家裡很難找得到。僅以第一幕為例,幾個重要角色,每個角色只說兩三句話,居然能夠讓觀眾牢牢記住。除此之外,裡面很多茶客,將近一個鐘頭沒有一句話,但是他在臺上坐得住,觀眾不覺得難受,兩個演員憋了40 分鐘就說一句「將!」這就是為什麼西方導演看了人藝的茶館以後,評價「滿臺都是角,沒有群眾演員」。所以說,現在的導演很難有這麼大的用心。

1958版北京人藝版《茶館》,劇院供圖

其實探討《茶館》為什麼難動是一篇很大的文章,難度在於,創作者的視野與思維方式,能否與老舍達到同樣的高度,這可不是一下子能做得到的。老舍寫《茶館》,其實對於那種落日的餘暉,以及一個時代的沒落走遠後,他仍然對這些人充滿著同情。關於《茶館》裡更加內涵的東西,其實後來的改編者基本上很難感同身受。

2.改編者一定要對經典有敬畏的態度,認真對待的態度,向前人學習和他們對話的態度,如何能真正地產生對話,你是可以超越他的,從他的某一個角度去突破《茶館》可以改編是一回事,改編的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一部經典的戲劇作品只能做得像人藝版那樣,那是完全不對的。

3.觀眾要仔細地看戲,要尊重作家,也要尊重導演,尊重演員。可以批評他,但首先你要尊重他,這是他的創造,你可以說演的不好,但必須尊重他。對人的尊重和批評是兩回事。我們太多人愛隨便發評論,很少能去好好看一本小說,很少人能好好靜靜地去看一臺戲。現在人人都愛K歌,沒人仔細去聽歌。現在很多人說,跟作家真正的對話,其實都沒有真正的對話。

解璽彰:改編應以改編者為主體,不應以原著為主體

孟京輝版《茶館》,孫竟堯攝

1.《茶館》難改編,是作品本身表達的東西比較成熟,新的創作者肯定要在作品中表達出自己不同於原作全新的想法,利用這個作品原有的藝術元素表達新的內容,如何將這些元素重新組合,改編成新的東西其實並不容易。另外,觀眾都有一種習慣,接受了一個東西後不太容易改變。觀眾長期受到一部作品的影響,當你再給他一個新的東西,他可能不接受,因此你改編的作品能不能說服新的觀眾,那就看創作者本事了。

2.其實關於這個問題,多年前發表過一篇名為《名著改編的N種可能性》中闡述過自己的觀點,其中,在「以創作主題為理由」中,指出「改編應以改編者為主體,不能以原著為主體」。改編者選擇一部作品進行改編,相信他一定與原著中的某種精神達成了契合,至少認同了原著中某種精神的存在。但是,他對於原著的藝術闡述,則完全可以和原著有所不同,他必須尊重自己對藝術的思考和理解。另一方面,對於原著的選擇,到改編的方式,甚至包括忠實於原著還是不忠實於原著,或部分地忠實原著,都必須考慮市場的因素。因為在當今時代,只有通過市場這個通道,才能將作品送到消費者手裡。所以說,名著不是改編的歸宿,它只是一切改編的出發點

3.改編經典戲劇作品很重要的特點,就是要跟其所要面對的觀眾達成共識。如果作品不能與觀眾達成共識,作品肯定是失敗的。從觀眾的角度,當然應該持有一種更加開放的態度去迎接新作品的誕生。但是,從這一點來講,其實很難要求觀眾,觀眾不是被要求出來的,而是慢慢培養出來的。對經典改編而言,沒有一次改編是十全十美的,作為改編者也並不具有天然的合理性,也應該有被批評的必要性。

麻文琦:最大的改編者是時代精神

李六乙川版《茶館》,李晏攝

1.如果老舍寫《茶館》的世界觀仍然是你秉持的世界觀,改編它將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因為你們是在從同一個角度看待世界,這種情況下,你恐怕很難超過老舍從這個角度所打量到的東西。實際上,當下改編《茶館》完全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了,說到底,看待世界的方式變了,從王翀演出版和孟京輝的演出版來觀察,他們都是把《茶館》裡一個「舊世界的破滅」表達成了「世界的破滅」,那麼是誰在背後操盤這種敘事呢?很顯然,最大的改編者是時代精神。老舍的《茶館》,背後是有唯物史觀的;而唯物史觀退卻的地方,虛無和絕望史觀就會佔據地盤。

2.至於改編建議,我能建議的就是,無論怎麼改編,都要做到是從自己心底裡流出來的。對一部作品進行經典加冕,固然其中存在話語權力的問題,這種權力一般都操持在理論批評者、學術研究者、教育工作者的手中,但更具決定性的,決定一部作品能否成為經典的,還是時間的揀選機制,最終是時間決定某部作品成為經典,時間在考量一部作品中當初作者所灌注其中的能量,成為經典的作品其能量無疑都是滿噹噹的,這意味著什麼呢?首先,改編者在經典面前的確得有一份謹慎的掂量,掂量的是自己的識見(感知、情感、思想、美感等等)是否能夠超越作者;其次,時移世易,如果時代認知發生範式變化,一般改編者都會產生對經典的嶄新解讀,這種情況下,改編者要掂量的是如何讓經典穿越歷史更好地關照到當下。所以,無論是哪種情況,對經典的改編都要持有謹慎的態度。

3.除了版權法有硬性規定外,《茶館》的演出史一定是一個不斷的改編史,這既不是以老舍的意志為轉移的,也不是以人藝的意志為轉移的;同樣,這也既不是以維護文學經典者的意志為轉移的,也不是以捍衛演出正典者的意志為轉移的。為什麼這麼說?因為前面我所列舉的那些人的意志,哪怕他們再強悍,強悍到如鋼似鐵,也都會在時間的作用下「化為繞指柔」。哲學解釋學的理論,讓我們對一部作品的意義闡釋具有了讀者意識——作品只是「 未完成品」,它只能在讀者的閱讀中建構出意義;同時,該理論也讓我們對一部作品的意義闡釋具有了時間意識——任何讀者都不是超時間的,他的「此在性」決定了作品闡釋的「有限性」就是這個簡單的道理,決定了《茶館》的改編歷史才剛剛開始,無論是孟京輝式的文本上的「大動作」,還是李六乙、王翀式的演出上的「小心思」,這一切都還只是剛剛開始。《茶館》誕生到現在方才一甲子吧,文本上說老舍創作出了經典,舞臺上說人藝創造出了典範,這都沒什麼,但是如果動心思想將《茶館》就此封存在劇作經典裡、舞臺典範中,那可真是在為《茶館》「下葬」,這完全屬於好心辦壞事。

舒濟

編者按:2019年10月,老舍先生的長女、老舍研究者舒濟在「老舍與中國新文學」國際學術研討會上曾就《茶館》的5個公演版做了簡要對比。在此她授權新京報刊載研討會發言稿節選。

五版話劇《茶館》讓我感到原著的強大生命力

「《茶館》的五個公演版本我都看了。有的僅僅只看過一次,有的細節可能記憶有誤,有的甚至很難說完全看明白了。我並不是戲劇專家,但在此我想試著談談我觀看五個話劇《茶館》之後的感受和思考,進行些簡要的對比。敬請批評指教。」

一.關於舞臺的比較

老舍先生在《閒話我的七個話劇》一文中曾經說到他寫第一個劇本《殘霧》時並不知道小說與戲劇的分別。

他說:「我的眼睛完全注視著筆尖,絲毫也沒感到還有舞臺那麼個東西。」後面又說話劇「《面子問題》還是吃了不管舞臺的虧……」顯然他認為在創作中考慮到舞臺是使劇本創作能夠成功的重要因素。但考慮到舞臺並不等於能夠管控舞臺。和文本相比舞臺完全是另一種表達方式。舞臺包括表演、布景、燈光、道具、聲效等等許多視聽因素,這些因素的不同呈現可以使同一個劇本產生完全不同的效果。沒有登上舞臺之前劇本是文學。上了舞臺之後,劇本就成了戲劇。是舞臺使劇本成為戲劇。舞臺很重要。離開舞臺研究,戲劇文學研究是不完整的。舞臺其實是每一個劇本留給後人未完成的,繼續創作的空間。這個空間的包容力似乎是無窮大的。對比同一個劇本的舞臺處理能夠體會到很多東西,其中有後人對於劇本的不同解讀,有文學和戲劇發展的脈絡,有社會思潮和社會問題的印記等等。對比五個版本《茶館》的舞臺就是很好的例子。

舞臺的對比可以從場地、舞美、服裝、表演、音效等多方面進行。比如在場地方面,同樣是在劇場裡,《茶館》從焦菊隱版和林兆華版的室內場景,走向李六乙版設計的室外場景。孟京輝版依然在劇場裡,但舞臺上展現的是一個難以確定地點和年代的空間。而王翀版則徹底走出了劇場,普通教室就是表演場所。

孟京輝版《茶館》,孫竟堯 攝

在舞美風格方面,焦菊隱版是結合了戲劇民族化的現實主義。舞美嚴格忠實於劇本提供的時代背景,每個人物從舞臺布景的中央以戲曲亮相的方式登場。林兆華版的布景東倒西歪、支離破碎,以象徵的方式時刻提醒觀眾舊時代的衰敗和必將滅亡。李六乙版開場於再現四川街頭茶館的風貌,結束在一個完全抽象的舞美設計中。王翀版的演出是在和平時毫無二致的教室裡,非常原生態。風格似乎很寫實,但這種寫實已經和一間茶館沒有絲毫關係了。以上幾版的舞美基本都是靜態的,而孟京輝版的是動態的。孟京輝版的《茶館》通過舞臺上巨大的轉輪,借數位化的處理,投影和現場即時攝像等手法,似乎將《茶館》的語境進行了無限擴展。

比較五個不同的《茶館》可以看到舞臺在逐步脫離劇本的設定。這很符合中國乃至世界戲劇舞臺藝術在技術和觀念上的變化和發展。老舍先生說:「戲劇是文藝中最難的。世界上一整個世紀也許不產生一個戲劇家,因為戲劇家的天才,不僅限於明白人生和文藝,而且還須明白舞臺上的訣竅。」現在劇作者已逝、劇本不會改變了,但舞臺在繼續不斷地發展變化。作為文本的老《茶館》似乎在今天依舊掌握著舞臺的訣竅。這使文本《茶館》能不斷登上新舞臺,而新舞臺給戲劇《茶館》注入了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二.關於語言的比較

從語言的角度,可以有多種比較。比如比較說臺詞的方式。在這方面,五個《茶館》各有特點。人藝的兩版用的是北京腔調的普通話;李六乙版全劇用的是四川方言;王翀版說的是校園普通話;而孟京輝版的第一幕自始至終是嘶吼的道白。臺詞其實也是舞臺的一部分。不再贅述。從語言的角度我更想比較一下文學語言,即比較五個版本的演出本與原著文本的差異。

相比原著,五個《茶館》的演出本有一個共性,就是都沒有擅改原著的具體臺詞,但都在情節上進行了增減。做減法的多,做加法的少。比如焦菊隱版刪掉了第三幕一些情節、結尾沈處長的出場和最後一段數來寶。李六乙版也類似。如果記憶不錯,王翀版應該是刪掉了所有的數來寶。孟京輝版改數來寶為嘻哈,雖然沒有改劇本的臺詞,但是只採用了原文本的節選。三幕之間穿插了許多新內容。相比之下林兆華版《茶館》對於原著文本的改變最少,林兆華版的結尾恢復了沈處長的出場。

在這五個版本中除了焦菊隱版已成為經典,讓我永遠難忘,王翀版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這一版的舞臺從劇場搬到教室裡,雖然從舞臺的角度對人藝的經典版本進行了徹底顛覆,但在語言上的改動很少。穿著校服的學生們自始至終說著《茶館》的臺詞。語言和人物及環境貌似非常不協調,但是演著演著,一切都變得很自然,很容易理解。女生王掌柜儼然就是班長,灰大褂成了學生幹部,二德子成了欺負弱小的小霸王……不知不覺中一個典型中學校園裡的眾生百態呈現在大家面前。原著裡的種種欺壓順理成章地變成了當代校園暴力。同樣類似的表演如果發生在工廠廠房或者企業辦公區裡,完全可能給觀眾截然不同的新感受。王翀導演讓我體會到來自《茶館》文本的,從未感受過的,最鮮活的現實意義。

王翀版《茶館2.0》 汪圓清 攝

孟京輝版應該是五個版本裡在文本上做最多減法,同時在內容和表現形式上做最多加法的。這一版在三幕裡穿插了布萊希特的戲劇片段、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獨白、微神片段、原創的康順子獨白、演員的即興表演、歌曲和舞蹈等等。

其中《茶館》文本所用的時間不到一半。令很多觀眾費解的是這一版把《茶館》第一幕和一大段布萊希特的戲劇一前一後放在了一起。這兩段的風格截然相反、臺詞內容毫不相干,表演形式也不相同。布萊希特的這部分我並沒有完全看明白,但是這段似乎是老舍作品與布萊希特作品的對話讓我想了很多。老舍先生在紐約期間觀看了很多西方當時的當代戲劇,他曾會晤過布萊希特。西方戲劇、布萊希特這樣的劇作家和他們的戲劇理論對老舍先生回國後的戲劇創作有沒有影響?如果說在英國讀的書促使老舍成為一個小說家,在美國看的戲恐怕有助於他後來創作出了戲劇代表作《茶館》。

總之,經過孟京輝導演的思考,結合德國劇構的經驗,演員和舞美等的集體創造,通過沒有禁忌的表現方式,《茶館》被延展到了茶館和《茶館》所講述的三個時代之外。孟京輝的角度似乎是在借《茶館》思索、探究老舍在創作《茶館》時的思考。孟京輝自己也說,「這是一次對老舍精神的拜訪。」也許這版是目前為止離《茶館》很遙遠又似乎離老舍很近的改編。這版讓我有幸看到先鋒戲劇人眼中的老舍作品。老舍作品改編似乎還有很大的空間,很多可能性。孟京輝導演開啟了一扇沒有禁忌的門。

孟京輝版《茶館》,孫竟堯 攝

除了對比舞臺和語言,五個版本的《茶館》還有很多可以對比之處。無論是哪個方面,這五個版本都在逐步從現實主義走向非現實主義。戲劇的種種因素從在焦菊隱版裡近乎完美的和諧,逐步走向矛盾、碰撞和對峙。通過觀看五版的演出,我體會到世界戲劇理論的發展,時代的飛速變化,現在觀眾的審美走向,和濃烈的現實意義。我感到當代戲劇人對於老舍作品越來越關注。他們的視野越來越國際化,他們眼中的老舍作品越來越立體;他們對老舍作品的解讀越來越多元而有深度,越來越趨於在人道主義和哲學等非文學的層面展開對老舍作品和老舍精神的探討。

以五版《茶館》為代表的戲劇探索有的備受稱讚,有的引發爭議,甚至被一部分人排斥。這些戲劇作品未必都能得到觀眾的一致認可,但是它們都正在被我國乃至國際的戲劇界認真而嚴肅地討論著。我希望這些戲劇作品同樣能得到廣大老舍文學研究者的關注,希望文學研究者和戲劇研究者之間彼此能多多交流。祝願老舍研究在各個領域不斷開拓,互相啟發,取得越來越豐碩的成就。

導演們說

為什麼61年僅五版《茶館》,這是否與作品版權有關?翻閱相關法規,新京報記者了解到,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二十一條》規定:公民的作品,其發表權、本法第十條第一款第(五)項至第(十七)項規定的權利的保護期為作者終生及其死亡後五十年,截止於作者死亡後第五十年的12月31日。

如果按此規定,從1966年8月24日老舍先生逝世算起,《茶館》這部作品的版權在2016年底便已失效,新京報記者也採訪了老舍先生的大女兒,老舍文學研究者舒濟,她告訴記者,關於人藝版《茶館》長期「獨一份」固然與上述版權規定有關,但值得注意的是,《茶館》在授權期間,並非一次性授權給北京人民藝術劇院一家單位,授權是以授權書的形式,按照年份籤署協議(五年或七年),多次續籤來完成的,但在此期間並沒有任何個人和團體提出要改編《茶館》這部作品。

舒濟強調,即使目前版權沒有了,但按照著作權法,作者家人依然有權維護作品的完整性。(編者註:《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十五條規定,作者死亡後,其著作權中的署名權、修改權和保護作品完整權由作者的繼承人或者受遺贈人保護。)

對於創作者而言,《茶館》真的是不敢輕易做舞臺改編?難改編嗎?

新京報記者專訪已完成舞臺改編的幾版《茶館》導演王翀、李六乙、孟京輝,並在林兆華出版的《導演小人書》中,找到他1999年重排北京人藝《茶館》的創作過程,從他們的回答中,我們也許能尋找到關於這些疑問的答案。

按創作時間排序:

左上,1999年林兆華版,北京人藝供圖

右上,2017年王翀《茶館2.0》,汪圓清 攝

左下,2017年李六乙川話版,李晏 攝

右下,2018年孟京輝版,孫競堯 攝

林兆華:如果焦先生還活著,他也不會按照1958年版排演

王翀:一個作品被定義成不可超越,只能說明創作停滯不前

李六乙:藝術家該有自信,不面對藝術是種失敗

孟京輝:觀賞者和創作者都應該擁有一個好的生存環境

林兆華:

如果焦先生還活著,他也不會按照1958 年版排演

北京人藝供圖

林兆華一直覺得,如果焦先生還活著,他也一定不會按照自己1958年的那版來排《茶館》:「繼承不能描紅模子,藝術永遠要有創造性,如果四百年前一個樣,四百年後還那個樣,莎士比亞早死了。《茶館》幾十年還能原封不動地活著,這是中國特色的戲劇現象。一個學派統治戲劇界,一個流派統治小說界,這種現象不正常,也不會再發生了。」

「《茶館》是人藝的裡程碑、經典,這是老祖宗的東西。」「大導」林兆華雖然膽子大,但他也清楚,排《茶館》越想越是件挨罵的差事,動人藝老祖宗的東西顧忌特別多。1992年前後的幾年,于是之與林兆華幾乎「天天混一塊」,「那幾年我跟他都是院領導,他跟我談了好幾年,叫我一定要重排《茶館》,我說我有一個條件,不能按照焦先生的排。他不敢答應,到了1999年,他同意我排了。」彼時林兆華早已發現,從1958年到上世紀80年代,三十多年間,全國沒有一個導演、一個劇團敢上演這個戲,林兆華本想在劇院外排,覺得相對自由且能做得大膽一點,甚至找了姜文,約來葛優、李雪健,但因為檔期問題,沒有排成。

1999年林兆華重排《茶館》,當年他找劇院領導談話說:「做一版基本上靠近人藝現實主義的,一版當代意識比較強一點兒的,叫觀眾看看《茶館》還可以這樣排!多年不敢動《茶館》,我覺得是中國戲劇的恥辱!」重排《茶館》的消息公布後,一位觀眾來信表示支持:「全體演職人員應當在內心牢固地樹立一條信念——《茶館》的舞臺藝術,是珍品,但不是絕品。如果被前輩精湛的藝術震懾住了,沒有突破,那就是簡單的照葫蘆畫瓢,觀眾會失望」。

林兆華開始想了兩套方案,其中一套是寫實的演出樣子。從劇本上,基本恢復老舍先生的原作。他理解老舍先生是想用黑色幽默來結束這個戲,「整個戲是悲劇,但老舍先生用了很多幽默的方式處理,這是他獨特的地方,但這一點怎麼在戲裡表現出來,很難。」因此他覺得王利發找誰演至關重要,而梁冠華身上天生的幽默感和表演技巧被林兆華看中,他要求梁冠華不能模仿于是之,要賦予角色新的東西,此後,他組建包括濮存昕、楊立新、馮遠徵、何冰、吳剛、宋丹丹、高東平等人的新演員陣容,並以同樣的標準要求演員:「焦先生那版,人物的出場都是戲曲裡的『亮相』,給人印象很深刻。我希望演員的表演是『 沒有表演的表演』,達到很自然、很生活、極有表現力。這一點很難做到,演員有時候不自信。」

林兆華理解《茶館》,他覺得老舍先生熟悉下等人的生活,到茶館裡的很多都是遊手好閒的人,這是老北京的戲,於是在舞臺上他想辦法要表現老北京的風貌。當時是舞美設計師的易立明交出了幾版方案,一個模型做仨月,最後99版《茶館》的舞臺上出現了兩條老北京街道,局部細節極真實,窗欞、牌匾、柱子都按老照片做出來,老版大傻楊的「數來寶」換成了老北京的叫賣聲。什麼季節吃什麼,從叫賣聲中就可以知道時間的變化,比較特別的是其中有將近四分之一的角色變成了由劇院舞臺工作人員擔任。

這版《茶館》公演後,林兆華在觀眾席聽評價,有人說老版好看,很多年輕人喜歡這一版,但林兆華只給自己打60分,因為「還是延續過去的東西,沒什麼新東西」。(文引自《導演小人書》)

王翀:

一個作品被定義成不可超越,只能說明創作停滯不前

汪圓清 攝

王翀認為自己創作《茶館2.0》的出發點非常簡單,「都說一千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為什麼《茶館》就不行?在當下的戲劇環境中,往往由權威樹立起來的某些藝術作品,具有長期不變的統治地位,其實對於青年創作者而言是非常痛心疾首的事。無論一幅畫或是一部戲劇作品,如果被定義成不可超越,只能說明在歷史面前,這些作品都停滯不前。」

《茶館2.0》保留了原作100%的文本。王翀表示,這在一定意義上表示,創作的精神忠於原作。在創作這部作品之前他做了很多研究,發現當年焦菊隱也展望過未來,曾表示過自己的《茶館》並非盡善盡美,希望未來的同志可以創作出更好的版本。「大師這種並不把自己的作品看成一個句號的胸懷,對我影響特大。後現代劇場尊重原作的方式是一個字不改,我們保證這是老舍先生的作品,沒有做拼貼,在此基礎上導演發揮想像力,用導演藝術去讓大師復活。

熟悉王翀作品《雷雨2.0》的人知道,在兩個版本中,王翀用了攝影機與評彈的演員,用說唱作為整體結構,但在《茶館2.0》中一點音樂也沒有,甚至王翀放棄了多年來一直在不斷探索,並成為個人符號的舞臺上的即時影像。王翀認為,《茶館2.0》只是沒有使用科技,但其中用了巨大的手段,就是把「茶館」設置在當代的中學教室。學生不再是課本劇那樣穿著長衫去演《茶館》,他們穿著自己的服裝,讓他們去演自己眼中學生之間的霸凌,學生之間的友情和黑社會進學校等非常現實的問題,從這部作品所發出的信號與信息量來講,《茶館2.0》的衝擊力非常強:「我們想像一下,老舍先生在寫《茶館》的時候,內心其實是懷著對當時中國現實的一種批判,這是基於他個人對現實的了解,基於對現實黑暗的批評促使他創作,這樣的作品才能足夠精彩。」於是在《茶館2.0》裡,王翀選擇關注當下的教育問題,且尋找新聞事實依據,比如說節目單《查報》中引用的是南京一所學校裡有了KTV等真實事件:「我們在現實當中找到依據,再去對照原作,我發現不就是老舍當年寫的東西嗎?

王翀覺得如今每次《茶館》改編都會產生爭議源於「大家心裡還帶著對權威的盲目崇拜,當出現新力量時,因為緊張而產生爭議。你看,我們看《哈姆雷特》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爭議,因為我們不認為自己是《哈姆雷特》的看門人。其實這種樹立標杆的結果很令人擔憂,大學劇社甚至是中學劇社的孩子,容易陷入對已經僵化的戲劇藝術拙劣模仿。」

李六乙:

藝術家該有自信,不面對藝術是種失敗

李晏 攝

李六乙覺得應該要重視林兆華版改編的意義:「林版《茶館》代表一個劇院自身的改革,但也不知道為什麼陰差陽錯消失了,這裡面的問題很有意思,可以從戲劇史、戲劇形態去研究,但中國沒人去研究這個事。有沒有膽量去正視藝術,我們的藝術家該有自信,現在他們不敢去面對,很可怕,當然這是最安全的方式,但這對一個作品,是最失敗的方式。」

時隔兩年再次談及川版《茶館》,李六乙依然覺得,對於任何一位有追求的導演,排《茶館》肯定是他的願望,因為這個作品確確實實在中國一百多年的戲劇史上是一座無法翻越的藝術高峰。但對於李六乙來講,決定排《茶館》不單純只是自己身為導演的一個願望,其實也包含著自己的情懷。「我看過1992年于是之先生出演的《茶館》的告別演出,包括我個人在接觸戲劇的第一天,就要了解《茶館》,就開始崇拜焦菊隱,這個作品對於中國戲劇導演有非常深遠的影響。」

李六乙川版《茶館》面世後也陷入了爭議,其中為什麼把老北京茶館搬到四川、為什麼用四川話演出成為爭論焦點,在李六乙看來這不是亂來,「老舍文字裡的幽默,那種特別平常而又深邃的思想,其實是可以與四川話天然連接的。四川話的幽默,以及四川話中表現非常平常化的思想,在中國地方方言裡很有代表性。另外,四川的茶館也很有代表性,目前在中國只有四川還保留著老茶館裡的習性,這種生活方式是非常重要的,我們現在講改革開放、現代化,但是不能忽略一種文明與生活方式的延續。」

李六乙認為自己是百分之百地遵從文學,沒有做任何顛覆性的改變,只做了一個工作,就是把原劇本中有的語言方言化:「所做的改變就是基於京味文化和四川文化在語言上的一種轉換,並沒從整個內容意識和結構上進行改編。比如說《茶館》裡臺詞『硬硬朗朗的』,四川話就沒有,四川話的表達就是說『結結實實的』。如果從文學上對比,川版反而比人藝的演出更完整,因為我找回了一些在過去人藝版裡面被刪掉的,在老舍原來劇本中固有的東西。」

從創作上的突破來說,李六乙覺得他的川版有一處不同於過去,「基於過去評論界、學術界,甚至文藝創作本身,大家達成了一個觀點,認為《茶館》的第二、三幕有問題,只有第一幕是世界級的,但我在創作的過程中發現,第二幕和第三幕是非常精彩和經典的,過去的一些觀念是對老舍第二、三幕的誤讀。」李六乙認為,過去在《茶館》的第二幕和第三幕裡缺少戲劇性內容或缺少戲劇形式:「在川版《茶館》裡,我反而非常強調了第二、三幕的內容,這些看似非常生活化的對白和表達,其實是老舍對待世界、生活、生命的看法和態度,是一條非常重要的生命線。

在川版《茶館》面世時,李六乙曾說過「茶館僅一家不正常」,現在再回頭看待這個問題,李六乙有了新的思考:「 確確實實是人藝《茶館》本身所帶來的藝術巔峰性,讓許多創作者望而卻步,另一方面,院團體制也會導致這一現象。因為我們過去的院團體制裡,團長會考慮一個問題,我們這團排了《茶館》,要怎麼跟人藝處關係?這對藝術家來說也是困擾。」

孟京輝:

觀賞者和創作者都應該擁有一個好的生存環境

孫竟堯 攝

「《茶館》在我心中是一部傑作,無論從編劇、導演到演員,在我的心目中都非常特別,從各個方面都充滿著向他們致敬的情懷。」孟京輝在改編《茶館》時有自己獨特的導演語彙,他表示自己採用的方法是對作品進行分解,然後再重新進行組合,原作分三個時代,以故事為線索,而在他的作品中,則以情緒與想像為線索,現在《茶館》呈現的版本是碎片化的,以王利發的思考,他的心路歷程,他的痛苦與想像為線索:「一個作品最重要的,其實是導演對世界的看法以及對自己的看法。」

在劇中,孟京輝也加入了演員自己的說唱,這是演員根據原來的劇本以及自身感受而創作,比如齊溪買蜻蜓的獨白、陳明昊打電話的那段臨場發揮,他在訴說自己的孤獨,他的孤獨也是《茶館》中芸芸眾生的孤獨,是全人類的孤獨。孟京輝認為,這樣的處理很重要:「一個演員把自己的生活放入劇中非常重要,這些都是他們在劇本中能夠找到與自己生活產生共鳴的東西。」而有爭議的幾處改編在孟京輝看來也是必要的,因為那些是跟這個時代的思考連在一起的:「劇中有布萊希特的詩作和劇作,在1943年的時候,老舍先生在紐約曾跟布萊希特見過一面,這是我在《茶館》創作完之後才知道的,有意思。與布萊希特的劇作相比,他的詩作更加具有對人類充滿悲憫的胸懷。

關於每一幕的處理,在孟京輝眼中,《茶館》最後一幕王利發自殺是老舍先生的神來之筆。創作之初,孟京輝通過王利發的自殺聯想到了老舍先生多年以後在太平湖面對著平靜湖水,坐了一整天的畫面:「他坐了一整天都想了些什麼?我就從這些很詩意的地方想像出了很多東西,再回頭重看原劇本,發現老舍先生的《茶館》體現出的是一種非常宏大的悲憫,他對人類既絕望又抱有希望,包含著特別深刻的人文關懷。」孟京輝表示,從這點出發,他慢慢開始變得有信心,越走越覺得踏實,就到現在這樣子了。

專題監製:金秋、李世聰、何建為

專題統籌:田偲妮

專題採寫:新京報記者劉臻

專題製圖:高俊夫

綜評撰文:閆平

舒濟文章整理:王晴

圖片說明:北京人藝版《茶館》劇照由劇院提供,其餘圖片來源見署名。

劇作:老舍

導演:孟京輝

戲劇構作:塞巴斯蒂安·凱撒(德)

舞臺美術:張武

燈光設計:王琦

多媒體設計:王之綱、馬越

作曲:邵彥棚 Nova Heart

音樂總監:華山

服裝造型:於磊

- 現場樂隊 -

Vocal:趙紅薇

吉他:王闖

鼓手:李伊博

- 主演 -

陳明昊、齊溪、李建鵬、孫雨澄

劉暢、魏熙、趙紅薇

劉鴻飛、韓碩、韓靜、陳琳

張鈞誠、張志明、李靖雯、張洪宇

王鑫雨、田雨、孫兆坤

2019年11月22日-11月24日

寧波 · 天然舞臺

2019年11月29日-12月1日

西安·別克·陝西大劇院

2019年12月6日-12月8日

長沙 · 梅溪湖國際文化藝術中心大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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