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提到中國搖滾樂史上的大事件,有一場演唱會總是神一般的存在,那就是1994年在香港紅磡體育館舉辦的「搖滾中國樂勢力」 演唱會。這場演唱會,歷年來在搖滾樂迷心中似乎是無可逾越的巔峰。演唱會於1994年12月17日晚上8點開始,為時三個半小時的演唱,主角是竇唯、張楚、何勇(並稱魔巖三傑)和作為嘉賓演出的唐朝樂隊,一共演唱了14首曲目,如竇唯的《高級動物》、《黑色夢中》,張楚的《孤獨的人是可恥的》、《廁所和床》,何勇的《垃圾場》、《鐘鼓樓》,還有唐朝樂隊的《飛翔鳥》等作品。
不得不承認,這些歌都是比較經典的搖滾作品,當時現場也確實可以用「火爆」二字來形容;這場演唱會從時代意義來講,也堪稱一座豐碑。但是,你發現沒有,網上所有關於這場演唱會的資料介紹,以及大家津津樂道的,其實都是千篇一律的描述,有些東西一看還顯得誇張。對於這場如此有時代意義的演唱會,卻缺乏立體、全面而客觀的描述,留下的音像資料也比較粗糙。於是乎,很多人開始內心存疑,這場演唱會是否被神話了?
這些值得推敲的細節主要有:
1、現場坐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媒體和數萬名香港觀眾
媒體確實是請了一些,主辦方在這方面非常盡力了,但世界各地就顯得有點大了,基本就是兩岸三地的一些媒體吧,中國搖滾衝出亞洲都是遙不可及的夢,其它國家媒體能有多大興趣?「幾萬名香港觀眾」更不客觀,紅館滿座也就上萬人,當時雖然上座率不低,但也不是座無虛席,也就幾千人而已,更重要的是,這幾千人並非都是香港觀眾,相當一部分是內地跟過去的搖滾死忠粉。
事實上,搖滾在香港一直並不吃香,搞搖滾的人大都在地下掙扎呢。要是香港人真的很愛搖滾,那麼BEYOND當年就不會向流行搖滾風格轉變,他們就不會被逼遠走日本了。1993年,黃家駒在日本去世,成為香港搖滾史上最大的悲劇,BEYOND的傳奇幾乎就此落幕;轉眼第二年香港人就對搖滾如此痴迷了?可能嗎?有當然有很小眾的一部分,但跟追捧流行偶像的粉絲群體相比,那簡直沒得比呀。
2、演唱會前夕,何勇怒罵四大天王「除了張學友還算個唱歌的,其他就仨小丑」
何勇因為這句話,多年來沒少被罵。話說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你去別人的地盤搶食,還沒開始就罵別人?你咋不上天呢?後來經澄清,這是出於宣傳的需要,三人抓鬮誰輸誰罵,結果何勇手氣背,就背下了這個黑鍋。就白了,就是碰瓷四大天王,主辦方的炒作手段而已。
3、他們在前往香港之前,籤下了生死狀,各留了遺囑
我認為這個最扯了,去唱幾首歌,籤啥生死狀?搞得跟「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一樣悲壯。不就是準備罵句四大天王嘛,四大天王還能削你不成?那不就碰瓷成功了?且不論音樂,單純以當時四大天王在香港的影響力,你魔巖三傑完全沒法比吧?他們會傻到跟你剛?對於竇唯,香港人可能還有些了解,畢竟有王菲與黑豹在先,而何勇與張楚,壓根兒沒聽過吧。這裡所謂的生死狀與遺囑又是謠言或炒作手段罷了,要說風險的話,確實有,那就是冷場的風險。
4、黃秋生在現場興奮過頭,狂奔中撕爛自己的皮衣
介紹演唱會的文案中總少不了這段,說臺下觀眾全程陷入癲狂狀態,紛紛站在椅子上手舞足蹈狂呼亂叫,椅子損壞大半。知名影星黃秋生更誇張,激動地將自己的皮衣撕爛了裸身狂奔。但多年後黃秋生本人終於出來回應,他根本沒有撕衣服也沒有狂奔,最多揮下手而已,而傳出這個謠言的,就是整個演唱會的幕後推手、魔巖的負責人張培仁。
5、四大天王也化身小迷弟,全程在臺下觀看這場演唱會
文案中幾乎都會祭出下面這張圖片,四大天王坐一排,顯得非常淡定。但這也太經不起推敲了,四大天王喜歡搖滾嗎?如果喜歡,為何如此淡定?如果不喜歡,純粹就來擺拍?既然他們都被何勇罵成小丑了,還來捧場不是自取其辱嗎?再說那時四大天王那麼紅,能四個人同時湊齊來看這麼一場演唱會,怕是太難了吧?就算來了,真的會四個人排排坐嗎?據說他們私底下可算不上什麼好朋友哦。這照片怎麼看都像在頒獎禮現場等待頒獎呢。
6、隔天港臺的報紙大幅報導,「搖滾靈魂,震爆香江」、「中國搖滾,襲卷香港」、「紅磡,很中國」等標題,很吸睛但又讓人詫異:到底發生了什麼?
既然前面那麼多都是商業包裝與炒作手段,那這幾個報導又算什麼呢?要不當天請這些媒體幹嘛來了?這能代表演唱會真的在香港民眾中很有影響力嗎?No,事實證明大多數人看到報導後都是一臉懵逼的,不知昨晚在紅館到底發生了什麼。
「搖滾中國樂勢力」雖然是一場牛逼的演唱會,但一直以來千篇一律有失客觀的描述還是讓它顯得有點吹過頭了。要吹就請吹臺上主角們的演出表現,而不要跟著吹這些宣傳包裝出的假象。搖滾在中國,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地區,都不是主流,如果真在香港那麼受歡迎,你以為主辦方只搞一場就玩完?香港本土巨星在紅館開唱哪個不是幾十場起步?
不過必須承認,張培仁等人為推廣內地搖滾做出了很大的貢獻。1991年,他創立魔巖文化,以「中國火」品牌籤下了唐朝樂隊等搖滾藝人,1993年又籤下竇唯、張楚、何勇。雖然品牌在圈內受到了廣泛關注,但還是鮮少出現在內地及港臺媒體視線中。之前黑豹在香港已經取得過成功,唐朝也成功了,為了推廣旗下「魔巖三傑」,1994年,張培仁聯合香港滾石,與香港商業電臺合作,在紅館舉辦了這場搖滾演唱會。其實舉辦之前,他們的勝算是比較小的。搖滾本就小眾,他們初來乍到,又是紅館這樣的大舞臺,出於商業方面考慮,必要的宣傳炒作是可以理解的。
幸而,魔巖三傑與唐朝,以實力為他們贏下了這步險棋,讓它不至於垮掉,並足以載入搖滾史冊。但我希望,以後我們在談論這場演唱會時,能客觀一些,不必人云亦云地用不符實際的東西去過度神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