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家屬整理舊書,翻出幾冊頗有年代感的小冊子,全是江戶川亂步的「少年大偵探」系列,有《地底下的魔術王》《宇宙怪人》《少年偵探團》《怪奇四十面相》等,零零總總十來本,由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於2000年前後,譯者是葉榮鼎。每冊書定價7.3元,據他回憶,小學時囊中羞澀,但每次去上海曹楊的新華書店,總會帶回一本,一晃20年了。
將這10冊薄薄的書放在手旁,突然又勾起了我閱讀推理小說的興趣。夏日炎熱,還有什麼比閱讀推理小說更「消暑」的事呢?
與藏書動輒數千冊的好友相比,我算不上一個嗜書如命的讀者,但或許勉強算得上嗜「推理小說」如命。畢竟,沒有人不愛推理小說。
那就從江戶川亂步說起吧。作為日本推理小說的開拓者,亂步給我的印象唯有詭譎綺麗可以形容。大學時有一陣子囫圇吞棗讀了他很多本小說,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人間椅子》。試想,一個人曾藏在親手製作的椅子裡,並終日以此窺視外界……這個獵奇的畫面,每每想來,總讓人不寒而慄,也更驚嘆於作者對人心的玩弄。
亂步之外,我更熟的推理作家其實是阿加莎·克裡斯蒂。還有一個巧合,今年恰逢她的處女作《斯泰爾斯莊園奇案》出版100周年。阿加莎·克裡斯蒂是當之無愧的推理女王,她的創作生涯一直持續了50多年,經她之筆寫就的偵探小說共有80餘部。在全球,她的小說被譯成百餘種文字出版;在西方,她的偵探小說重印達數百次,總印量僅次於《聖經》。
阿加莎·克裡斯蒂的創作之多,以至於讓人免去了一個煩惱——選書的煩惱。在異鄉求學時,繁忙的學業空當,窩在圖書館一角翻閱偵探小說,是最閒適的消遣。阿婆的小說成列排置於書架上,簡繁體都有,也不必看簡介,隨意抽取一本閱讀就是了。有時候在書中遇到的是智慧的比利時偵探赫爾克裡·波洛;有時候遇到的是織著毛線的簡·馬普爾小姐。
波洛經常和好友黑斯廷斯一起出場;而馬普爾小姐,僅憑著她在英國鄉村小社會的經驗,就能把疑案抽絲剝繭。操控全局的阿加莎·克裡斯蒂,則對年輕人分外寬容,不知多少篇偵探小說裡,總愛促成「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還沒有細細梳理過,到底讀完了多少本阿婆的書。有時候讀到興起,才發現劇情似曾相識,原來早在之前就翻閱過一遍了,卻也沒有提前知曉謎題的惱意,反而更覺得是一種巧遇。偵探小說是值得反覆回味的。並且在私心裡,也不想這麼快和阿婆的小說告別。
幾年前無意間讀到《帷幕》,沒想到卻是波洛的最後一案。垂垂老矣的比利時偵探又回到了探案生涯的原點,在斯泰爾斯莊園,作為偵探的一生完美謝幕,留給讀者的是洶湧的不舍之情。就讓阿加莎·克裡斯蒂的百寶箱永遠「未完結」吧,那樣,每一次打開,都有新的驚喜,都有新的疑案等待讀者去探尋。
讀推理小說時的情緒很複雜,既有想馬上揭開謎底的渴望,又想著再細緻一點閱讀,不錯漏任何線索。而關於推理的結局,每每猜對了就沾沾自喜,猜錯了就只能遺憾自己的功力還不精深。在這種情緒中反覆,跟著劇情抓耳撓腮,或許就是閱讀的樂趣所在。
面對推理小說時,總是無法抵擋對解謎的喜愛。日本作家北村薰寫過「圓紫落語與我」系列,有《空中飛馬》《葉蟬》《秋花》《六之宮公主》數冊,似乎是「書志學推理」的一種。幾本中,我最喜歡《六之宮公主》,當然這與喜愛芥川龍之介分不開。這一類的推理小說,每個謎題都圍繞一本書籍或作家展開,比如這一冊,要解的謎題就來自芥川的短篇小說《六之宮公主》。寫到這,想起有位朋友,常常去臺灣大學附近的舊書店淘書,曾分多次淘到3本北村薰的《六之宮公主》,如獲至寶,除了留一冊收藏,剩餘兩冊都送給了朋友。
這類文學推理小說,不像常見的推理小說那般,一定有個案件性的悚動事件。整個解謎過程,風格細膩,讓人恍若埋首故紙堆,不過卻是他國的文豪,他國的故紙。循著幽微的線索與隻言片語,解鎖作家們的奧秘,想來,文學氣質的青年應該會喜歡。櫻庭一樹的《為青年設立的讀書俱樂部》、三上延的《古書堂事件手帖》也是這一脈。
而最近,手邊翻閱最多的是松本清張的推理小說《賣馬的女人》,收錄了《賣馬的女人》《狂奔的男人》《山峽溫泉村》三個故事。松本清張的小說讀來酣暢淋漓,對日本的人情社會娓娓道來。尤其是最後一個故事,對於當時當地的風物描繪令人著迷。比起其他偵探小說作家,松本清張似乎尤為青睞「偶然性」,所謂的完美犯罪,最終都會暴露在某個極致的巧合之下,其另一本長篇小說《十萬分之一的偶然》也是如此,給人以宿命論的想像。
其實,一直不敢恬不知恥地稱自己為資深讀者。推理小說或偵探小說,於我,就像是炎炎夏日的一盅西瓜汁,清涼、解渴。如果能與書相伴,有一段還算快樂的時光;又或者,在享受了酣暢淋漓的推理過程後,還能對社會風俗人情有所了解,那閱讀的目的也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