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春天
老舍對吃的理解是,若離開了吃,會使人的生活失去許多內容和樂趣。他認為,吃是考察中國社會的一個難能可貴的窗口。
「芥末墩兒」是一道民間傳統醃製的涼菜。
製作的原材料是大白菜,通俗地說就是醃製白菜幫子。這道涼菜應屬於北方菜,不管城裡還是鄉下人都喜愛吃。不過,不同地域對這白菜有著不同的醃製法和吃法,醃製出來的風味也各有不同。過去醃製這道菜一般在冬季或初春比較盛行,天熱不行,擱不住,容易變質腐爛。
如東北人喜愛醃製「酸菜」。醃製時,要取整棵白菜連幫帶葉進行醃製,時間約有一個半月後即可食用。粉條燉五花肉——是東北人的親。多年前的冬季去遼陽大姐家,看見樓下儲藏室地窖裡擺著三大瓷缸醃製好的酸菜,大姐說,東北人可喜歡吃這道菜了,似乎每家每戶都醃製,是冬季飯桌上不可缺少的一道燉菜。呆在大姐家一個禮拜裡,每天大姐都給我做這道菜吃,起初不覺得好吃,吃著吃著上了癮,那股酸味覺得特有味道。
咱老濟南的吃法叫涼拌白菜心,食用的部分,專取白菜頭
裡最鮮嫩的心,切成細絲條,放置蔥花、海蜇或木耳,加之適量作料即可,愛辣味的放點辣椒油。涼拌白菜心,是咱濟南人的親。這道菜的好處是,製作簡便,清淡爽口。不受冷暖天氣條件的限制,啥時想吃,從集市或超市裡買回白菜,拌上一盤;若家裡來了朋友,滿桌的葷菜,這時來一盤涼拌白菜心,準會受到大夥的歡迎。記得小時候在農村老家,還是等長大進了城後,在朋友家做客時,餐桌上才常會吃到這道涼拌菜。如今,一些濟南飯店裡菜譜上,仍保留著這道菜名。
回過頭來再說說「芥末墩兒」,這道菜過去京津一帶很盛行在冬季和初春時節吃,特別是滿族人尤其喜歡吃這道菜。一聽這名字叫法,就帶著京味兒。老舍小時,家境貧苦,進入冬天母親就醃製白菜幫子,放置芥末、糖、醋或辣椒油,就是冬天吃的菜。芥末墩兒——是老舍的親,讓老舍一生百吃不厭。
當年在齊魯大學教書的老舍,婚後租住在南新街54號小院,有了自己的家,打算頭一年的春節不回北平過年了,單獨以小家庭的形式留在濟南過一回年節。新婚的第一年單獨過年,老舍興致很高,便建議夫人動手做幾樣北京的傳統年菜吃吃,其中一道菜就點「芥末墩兒」。這一下可難為住了一介書生的夫人胡絜青,她根本不會做菜,當姑娘時,在娘家年年都吃,就是一回兒也沒有見過是怎麼做的。心裡雖然沒有底,還是滿口答應下來去做。
老舍夫人跑到街面上的商鋪很麻利地買回大白菜、芥末、糖、醋和綠色瓦盆。其結果,旗開得敗。醃製出來的「芥末墩兒」一點兒不脆,難吃無比。這時老舍安慰並鼓勵夫人說,沒關係,沒關係,事不過三,第四次準成。夫人胡絜青聽到丈夫的理解,心裡深感欣慰。經認真分析三次失敗的原因後,才摸到了門路。根本原因是沒有掌握製作程序的方法,這也是秘密之所在。
據胡絜青回憶說,首先,白菜要選沉重的,抱心抱得緊的,而且要長得細長的,只取用下半截,葉子部分少用,這和咱濟南涼拌白菜心正好相反。其次,將白菜橫切成一寸厚的菜墩兒之後,放置在漏勺上,用湯勺舀沸水淋澆三次即可,不可多澆,多了白菜就熟了。最後一道工序至關重要:將澆好的白菜墩兒碼在盆裡,每碼完一層之後,撒上芥末、糖,並加上米醋;然後再碼第二層,撒放的作料和第一層一樣,一直到擺滿一盆為止,蓋好蓋子。用毛毯或小棉簾之類的保溫材料將整個盆子包起來,讓芥末發一發,隔上三天便可以取而食之了。做出來的「芥末墩兒」辣不辣、衝不衝鼻子,全在最後這一道「捂」的工序上。
這樣醃製出來的「芥末墩兒」才又脆又辣,之所以誘人的地方就是這個「衝味兒」,痛快得讓人流出眼淚來,合不上嘴。老舍之所以喜歡吃,就是愛著這一口衝味兒。
自從會醃製「芥末墩兒」,夫人胡絜青知道老舍喜愛吃這菜,年年必做,並且多做,春節的餐桌上必有這一道菜。老舍朋友多,熱情好客的老舍,時常把朋友請進家裡聊天吃飯,這時便把自己鍾愛的「芥末墩兒」熱情地推薦給朋友共享。久而久之這道菜成了老舍家遠近聞名,備受歡迎的菜。朋友相約到老舍家來,往往點名索要。老舍把手一揮,說:「味兒很衝!管夠!」
據資料了解,在老舍著作中描寫吃的篇章有兩百多段。老舍對吃的理解是,若離開了吃,會使人的生活失去許多內容和樂趣。他認為,吃是考察中國社會的一個難能可貴的窗口,通過這個特殊的窗口能把中國人的思想、道德和行為揭示得相當清楚。
老舍對傳統的菜,像「芥末墩兒」、「豆兒醬」鍾愛有加,覺得吃起來才最有味道。我想老舍筆下的一部部優秀作品,無不關心著平民疾苦,關注著小人物的生存狀態和命運,伸張正義,賦予憐憫之情,不能不說,與老舍愛吃這民間醃製的傳統菜有著不可分割的密切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