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姚崢華
1992年,秦暉在陝西師範大學任教整十年,就在這年,39歲的他被破格晉升為教授。
20世紀80年代末,陝西有關方面商量組織主要高校與社會科學研究機構編寫多卷本《陝西通史》,領銜主編的是當時名望極高的三位史學大家:郭琦、史念海、張豈之。
正是在這樣幾位史學前輩的召集下,秦暉參與其事。一開始他自報的任務是明清卷。但後來通史決定不設近代卷,這樣原來寫近代史的兩位老師就承擔了清代,而由他承擔明代部分。又由於清初抗清運動與明末農民戰爭連為一體,他當時也就此有些著述,所以主編決定這一節也由他寫。而明清卷的文化一章,近代史兩位老師認為不好分割,也就全章由他來承擔了。
然而,不幸的是,1990年8月28日,郭琦在他主持《陝西通史》編纂工作的討論會上,突發心肌梗塞,隨後逝去。《陝西通史》尚未開始,即失主編,令人心痛。好在這項工作並未停頓,而是繼續往前推進。
其間,研究宋史的另外一位老師又患病,於是主編就動員秦暉整個接下宋元卷。秦暉雖然感覺有點「勉為其難」,但因為他當時研究明清以下關中農村社會有些心得,提出過「關中模式」的概念,也對明清以前這一模式的源頭有些想法,於是就接下了這一任務。
這一時期的秦暉寫作欲望很強烈,除了吃飯睡覺,就是上課寫作。他的夫人金雁在散文集《雁過留聲》中,有過這樣的描述:「在蘭大讀研究生的時候,我們各忙各的論文,時間全由自己掌握。兩人埋頭在各自的專業裡,恨不能把十年的欠帳全補上。成家以後我們在陝西師大工作,與當學生時的模式變化不大,在課堂與食堂之間出入。」
七年後的1997年,一部14卷的《陝西通史》最終出版,而秦暉所撰寫的部分正是第六卷(宋元卷)和第七卷(明清卷)。
這次漢唐陽光策劃出版的《王氣黯然:宋元明陝西史》正是由此兩卷合併而來,除了做些兩卷連綴的工作、對注釋做了些規範化處理,訂正了個別細節錯誤外,基本保持了當年的原貌。
書名為「宋元明陝西史」,書中的「陝西」是否就是今天行政區劃中的陝西?
當然不是。
實際上,「陝西」之稱早在漢魏時就已見於史冊,入宋之後,「陝西」的概念才有了固定的含義。當然,那時的「陝西」範圍與現今也有不同,它包括今甘肅、寧夏、青海等省區的大片土地以及豫西地區,而不包括今天的陝南。但就其主體部分而言,關中即陝西,則是自宋元始至今一貫的概念了。
宋元明時期的陝西,伴隨著刀光劍影而來的,還有各王朝對它的治理。而任何治理,最終都會落到執政者和施政者身上,出於各方不同的利益,於是各種各樣的政治鬥爭便上演不息。
到了宋元明時期,因為「國都東遷,王氣黯然」,陝西已是一片凋敝,就連後來的歷史學家也覺得研究陝西史是一塊雞肋。然而,歷史豈能割斷?宋元時期的陝西既是周秦漢唐陝西的發展,又是明清及近代陝西的淵源。從某種意義上說,不了解宋元陝西就不可能真正了解周秦漢唐的陝西,也不可能真正了解明清以來的陝西。
這也正是秦暉當年接手宋元明陝西史的由來。他說,「我寫宋元明的陝西,其實也是把陝西作為中國的一個縮影來寫的,其內容表達了我不少的自有觀點,和我同時期發表的其他一些著作(如《田園詩與狂想曲》等)也有著邏輯上的聯繫。」
的確,這一時期的陝西風雲際會,各王朝在陝西大地上競相角力,戰爭、戰雲籠罩的陝西社會,圍繞富國強兵、贏得戰爭而進行的一系列改革,構成了這段歷史的主要內容,戰爭風雲中的艱難發展,無疑可以視為陝西這段歷史的主旋律,而從中也能窺探出各王朝的軍事、政治、乃至社會的方方面面。
也因此可以說,把陝西當作中國的一個縮影來寫,是秦暉的獨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