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八八九年的維多利亞城地圖中,太平山一帶還是密集的房舍和縱橫交錯的巷道,但到了二十世紀,地圖上只剩下『太平山街』這一標記,能令人聯想到太平山的過去。」香港作家董啟章在《太平山的詛咒》中如是記載。從百年前的太平山到如今的太平山街,風起雲湧的香港近代史都濃縮在這小小的區域。
荷里活道、樓梯街、堅道、磅巷圍起來的方形區域大概就是從前的太平山區,區域的中心是卜公花園,卜公花園北側便是太平山街。太平山街東起四方街與居賢坊之交匯點,與必列者士街交界,西至上環普仁街東華醫院,全長300米,是一條單線單向行車的直街,東西走向。
搭地鐵到上環,一出站便聞到濃濃的幹海鮮味,往荷里活道方向去,走過長長的、無數電影取景的樓梯街,越往上走人越少,香港的現代氣息在這段路上逐漸褪去了繁華。到了太平山街,已然是大隱隱於世的靜好。畫廊、咖啡廳、小型展覽館、個性化的服裝店,隨便走進一家創意小店,都會給你帶來不一樣的驚喜。你會錯以為身處小清新的臺北,抑或是文藝氣息濃厚的歐洲小鎮,只有卜公花園的指示牌在提醒著1894年的那場鼠疫。
「一八九四年,太平山街一帶發生鼠疫,肆虐香港近三十年,為香港史上最嚴重的災禍之一。」史料記載,香港開埠初期,英軍從附近的水坑口街上岸並佔據香港島,設置軍營(今為「荷里活道公園」)。華人聚居在太平山一帶,由於缺乏管理和規劃,衛生條件極差,最終導致了1894年橫掃香港的鼠疫。單是5月至9月間,就有2500多人死於瘟疫。由於太平山是重疫區,政府將所有樓宇夷平重建,當中位於太平山街和普慶坊之間的土地,改建為卜公花園。
「是次爆發鼠疫產生一種對鼠疫和亞洲的曖昧聯想,並加劇當時歐美的『黃禍』和反華恐慌。在香港,對病原體的恐懼一直跟著對他者的恐懼相互呼應,檢驗隔離反映著排斥。」位於太平山街東面的小型展覽「疫年日誌」這樣描述了那場鼠疫。據記載,為了防止瘟疫侵襲歐洲人的住宅區,當局於1904年通過山頂保留條例,禁止華人於海拔788尺(約262米)以上的山頂區居住。
太平山的悲痛歷史埋葬在年輕藝術家的畫筆下,近年太平山街發展起來的創意街區,與歷史沒有太大關聯。做電影服裝設計出身的張西美(Edith),五年前搬到附近的四方街,成立布藝工作室Cloth Haven。但越來越多投資者瞄準這一區域,店鋪租金不斷上漲,旁觀著鄰居不斷轉手,Edith仍然堅守這裡,「大家都知道大家存在,但又不會騷擾到彼此。不過,這裡應該也是香港難得一處,鄰居可以讓你安心、幫忙看看店、互相照應的地方吧。」
「住在這裡的人、或來這邊開店的年輕人,就是在這裡過他們的生活,不一定要與過去有什麼連結。如果這裡下方埋著歷史的廢墟,他們就是在廢墟上做自己喜歡的事,而不是落腳在此,就非得做跟傳承有關的事。」香港知名文化人歐陽應霽說,這是非常香港化的一點,年輕的新生命力將根苗扎植在老區,奮力往上頭萌芽,自顧自地長出期許的模樣。
今年5月25日,在鄭敏華和十個區內街坊的籌劃下,小區報紙《太平山報》應運而生,「幾位關注磅巷扶手電梯興建工程的『磅巷關注組』朋友提議,不如搞一份小區報,啟動人們對理想小區規劃的探索,也希望通過記錄與認識自身生活,增加小區聯繫,憑藉一張紙跟街坊都做到朋友。」第一期的主題是「運動運動」,講區內樓梯設計如何適合跑步。揀選了幾位區內街坊的日常生活,講述他們不為人知的小故事,精簡而溫馨。
卜公花園的大榕樹裝進了滿肚子故事,鳥語花香中再也嗅不到瘟疫的氣息,一百年前的種族隔離也沒了蹤影,太平山街,一如它的名字般「太平」。(陳典)
(責編:覃博雅、劉潔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