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chWeb 3月9日報導 文/周小白
自帶IP光環的爆款改編劇《三生三世十裡桃花》最終以240億全網播放量收官，作為原著作者的網絡作家唐七也一躍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IP的火熱把網絡作家的身價也帶起來了」，一位業內人士告訴TechWeb，「現代言情大神顧漫的一部IP已經炒到2000萬元」。
（圖註：第十屆中國網絡作家榜）
2015年發布的第十屆作家榜子榜單「網絡作家榜」顯示，位於榜首的網絡作家唐家三少在2015年版稅收入達1.1億元，相當於過去三年的版稅收入之和。榜單前15名的網絡作家版稅收入都在1000萬元以上。由此，網絡作家便被打上了月薪輕鬆過萬的標籤。
不過，在圈內人看來，情況遠非如此。網絡作家花都大少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這個圈子的收入兩極分化非常嚴重，我們集團籤約的作家有兩三百萬，但是真正月薪過萬的不足3000人。」百度文學總經理許斌也指出，「網絡文學這麼多年下來，還能一直火的作者鳳毛麟角，大家口中的大神作者不到1%，可能不到千分之一，甚至更少。」
通過與藍白色、月關等網絡作家對話，TechWeb了解到，網絡作家這一群體並非如外界想像的那樣光鮮。數年如一日的日夜顛倒、伏案寫作背後，也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煩惱和後遺症。
起步：僅靠點擊率 敲鍵盤碼字不可能成為富豪
網絡作家藍白色從2009年上大一時開始在網絡上寫小說，專注都市言情，至今8年時間裡已經完成20多部作品。其中《無愛承歡》《步步錯》《男人使用手冊》等多部作品被改編成影視劇，已然算是網絡作家中的佼佼者。但是，她告訴TechWeb，因為怕養活不了自己，曾一度放棄寫作，從事朝九晚五的工作。
這份糾結來自大學畢業後的迷茫，「學生時代是拿寫作當興趣，畢業之後就只能是全職了。」藍白色說，「當時覺得網絡寫作不太可能養活自己，學生時代做得最好的時候靠寫作一個月可以拿1萬多，但大多時候收入並不理想。」
「寫到第三部小說，才有了稿費。與平臺籤約是在第一部小說快完結的時候，當時平臺的責編根據網站閱讀點擊排行找到了我，讀者付費觀看費用與平臺分成，讀者不看就沒有錢，平臺也不會墊。」藍白色介紹說，「最初網上的寫作環境還是很好的，數據也不錯，但後來流量一直在跌，當時就覺得做這個事情不長久。」
據悉，最初網絡作家掙錢的渠道就是和籤約的網站分成，讀者付費看小說，一般的價格是千字5分錢，也就是說，如果讀者想要看100萬字的小說，需要支付50元，這筆錢是籤約平臺和作家進行分成，平臺拿三成收入，作者拿七成收入。
現在網絡作家的收入渠道除了與籤約平臺分成之外，還有移動閱讀的分成、讀者打賞以及版權費用等。據藍白色透露，其版權收入是其他幾項收入來源的幾十倍。而她在經歷過兩個月朝九晚五的生活後重新進行網絡寫作，也與IP的逐漸流行有關。
2012年，有影視公司找到藍白色約劇本，幾乎同一時間有公司要買《無愛承歡》的版權，那時候IP才剛剛興起，籤完3年後，言承旭和佟麗婭主演的電視劇《戀戀不忘》就開播了。「當時覺得接觸到了不一樣的圈子」，同年底就決定來北京，重回網絡寫作。
初入行的網絡作家還在靠碼字積累粉絲，但是對於一流網絡作家來說，每天只需更新6000字，辦好版權運營，就能獲得不錯的收入。版權費用也隨著IP的火熱水漲船高。藍白色稱，2012年《無愛承歡》的版權放到現在漲了近50倍。那時出售遊戲、影視版權，被網絡小說作家視作一種提升知名度的廣告行為。而如今，這成了他們最主要的收入來源。
轉型：網絡大神跨界做編劇 但成不成還要看運氣
近兩年隨著「IP熱」在影視圈的盛行，越來越多的網絡作家參與到編劇的工作中，對自己的作品進行改編，或進行原創。對於大IP來說，原著作者＋專業編劇是業內比較常用的編劇陣容。《後宮甄嬛傳》《歡樂頌》《花千骨》等IP的改編都是採用的這種模式。
藍白色在兩年前開始做編劇，用她自己的話說，「IP那塊運氣還可以，做編劇還在摸索階段。」現在藍白色的工作就是全職寫小說和劇本。
在藍白色看來，寫劇本和寫小說是不一樣的，網絡小說寫完一部就可以出版，但劇本寫完了不一定拍，拍完了也不一定播，這是一個團隊的事，不再是一個人的事。「來北京後寫了3個劇本，全部沒拍，今年初的一個劇本剛開拍，真的有點耗不起，還是要靠運氣。」
像藍白色這樣跨界做編劇的還有網絡作家月關和天使奧斯卡，他們都是在連載網絡小說的間隙進行劇本創作。月關稱，會直接和影視公司合作做原創，基本不改編別人的作品。「我們的想法很多，如果每個想法都等到先用一年半或兩年把書寫出來，再跟影視公司進行劇本創作，後期去拍攝，到製作完成可能要三到五年時間，這個過程太漫長了。如果直接以劇本的方式出去，不需一年就能面世。」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無論改編還是原創，劇本質量都是第一位的。市面上有太多大IP、大咖位，最後口碑收視都撲街的實例。這就像導演劉江用「炒菜」作的比喻，「做劇跟炒菜一樣，因為要招攬顧客可能需要很多花樣，但最終還是要有好內容，一個好的故事是堅守的底線。」
煩惱：盜版抄襲成業內毒瘤 維權更是難上加難
當下，「抄襲」幾乎成了熱門IP背負的原罪，《花千骨》《錦繡未央》《三生三世十裡桃花》等大熱的IP都被訴抄襲侵權。藍白色告訴TechWeb，盜版、抄襲在業內已是十分普遍的現象，她自己的作品也是剛更新完，盜版網站就盜走了。
藍白色稱，「有些讀者在盜版網站看了更新，還跑到我所在平臺的評論區大罵。」而對於這種情況，平臺最多就是發發律師函，對於一些小的網站根本起不到作用。「比如有20家網站盜版了我的作品，平臺可能協商到有2家下架，那還剩下18家，而且下架之後也可以再上傳，並沒有什麼懲罰措施。」
據藍白色介紹，維權難主要來自兩方面原因，一是抄襲比例和篇幅很難界定，現在很多抄襲不是抄文字，而是抄你的梗。「融梗」是當下一種很高明的抄襲方法，就是把別人的中心梗融在自己的創作中，這個在法律中很難界定。
一位圈內人士向TechWeb表示，現在直接抄襲文字的很少，99%都是從寫作軟體裡抄的。《錦繡未央》被吐槽抄襲了100多部作品，這個作者不太可能是看了那麼多部小說後抄的，最有可能就是用寫作軟體寫的。
再就是維權太耗費人力物力財力，如果要訴訟，一般是先通過告盜版網站獲得作者的信息，再告作者，這樣訴訟周期和訴訟費用加起來是很費精力的，最後往往得不償失，所以很多都不告，吃悶虧。遇到抄襲的事件，一般也就是在網上聲討一下，然後就不了了之了。
對於網絡文學來說，整個版權市場經歷了最初的良性發展，到盜版泛濫，又到如今有一定好轉的情形。藍白色說，移動閱讀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網絡作家的權益，現在很多傳統網站都在做移動付費閱讀，花1元錢買的電子書也會讓讀者對作品珍惜。
月關則更願意將現在的網絡文學市場看成是一個開放期，中間可能會有一些泥沙俱下，有一定的無序，甚至會有短暫的劣幣驅逐良幣的階段，但最終好的作品會留下，到下一個階段就是大浪淘沙。
後遺症：寫多了美好愛情擔心嫁不出去
在外人看來，網絡作家時間自由，每天不用打表上下班，過得很「仙兒」。但長時間坐在電腦前，再加上作息時間不規律，身體很容易出問題，腰間盤突出、頸椎病這些職業病全都找上門。
藍白色說，在寫小說的時候作息都是日夜顛倒，早上在睡覺，中午才起床，晚上開始寫作直到凌晨，基本是在北京過美國的時間。平均每天都要寫6個多小時，以保持每天的更新量。
「長期面對電腦就變得越來越宅，現在讓我去上班，過朝九晚五的生活，我一定吃不消。」作為一個言情作家，藍白色打趣說，「寫多了美好愛情的人都嫁不出去，就像看多了韓劇的人嫁不出去，因為太美好；看多了日劇的人也嫁不出去，因為太現實。」
許多全職作家工作量比普通白領還要大，因為網站與作家籤約時，要求對方使用固定頻率更新固定的字數，比如「日更6000字」，很多人全年只有春節可以休息幾天。藍白色稱，她也是在一部小說完結之後集中休息一段時間，連載期間基本是無休的。
如今已經是大神級別的唐家三少，剛出道時連續10年每天都更新，一天都沒有休息過。這樣的壓力都嚴重影響了作家們的健康狀況。此前，起點中文網籤約作者「十年雪落」因為過勞猝死的消息引發眾人關注，南派三叔也曾因生病封筆。
儘管如此，藍白色依然熱愛網絡寫作，她告訴TechWeb，「很慶幸將自己的愛好變成了職業，希望這個市場不要死，可以一直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