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左江河畔有座小鎮。鎮上住著個員外,名叫李安得。他平日為人刻薄,見寶必貪,人家便順著音叫他「李貪得」。鎮附近有個佃農叫劉智海,已三年交不起李貪得的租子了。李貪得每回登門追租逼債,一聽說交不起租子,就把他家東西搶走。轉眼三年過去,劉智海家裡只剩下一隻煮飯鍋了。今年收租期限又將到了,眼看也保不住了。沒有鍋頭煮食,一家人如何生活?智海的妻子整日愁眉不展。劉智海是個人窮智不窮的農民。他眉頭一皺,想出了一條對付李貪得的辦法,他將這條辦法與妻子說了,妻子轉愁為喜,說:「好,就這樣對付他!」
收租日期到了,李貪得大搖大擺地走過來。一進家門就瞪眼翹鬍子大聲喝道:「劉智海,有租交租,交不起租子,鍋頭也要拿走了1」,劉智海這回不像以往那樣苦苦哀求寬容了,而是滿臉笑容,斟茶讓坐,又叫妻子去炒肉備酒。李貪得疑心劉智海耍什麼花招,板起面孔喊道:「老爺沒工夫,快拿穀子來過秤!」劉智海陪著笑臉說:「李老爺放心好了,這回保證不叫你白跑腿。」說著遞過杯香茶。李貪得勉強接過杯,心想:且看他弄什麼花招再說。李貪得剛喝完半杯茶,智海妻就端岀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佳餚來了。他看見了暗暗吃驚:怎麼,才喝完半杯茶,肉就煮熟了?莫非智海有寶貝不成?席間,李貪得問智海道:「這些菜怎麼熟得那麼快呀?」智海淡淡一笑:「我那口鍋……」說到這裡,故意把話咽了回去。李貪得越發感到奇怪,連聲追問。智海這才故作迫不得已的樣子告訴他:「我那口鍋是祖傳寶鍋,要煮什麼菜,三兩把火就熟了。並且,不放醬料,也香噴可口。」李貪得聽說是寶鍋所烹,心裡痒痒的。暗想:要是能得到這口寶鍋,早晚煮飯燉雞不僅方便,而且在人家面前更顯得富貴了。於是向智海提出買這口鍋。劉智海撥著手說:「祖傳寶貝,不能出賣。」
李貪得見智海不肯賣,心可急了,說:「只要你將這寶鍋賣給我,所欠的租子一筆勾銷。」好,那就一言為定。」劉智海同意賣了。「天地作證,我李某人決不反悔。」李貪得發過督,拿出帳簿當著智海地面,勾消了他三年來共欠的租子。隨後起身走進廚房,提起「寶鍋」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了。李貪得一出門,劉智海又著急起來。這桌菜是預先煮好了,不是「寶鍋」的威力,李貪得拿回這「寶鍋」肯定用不上,他會上門來找麻煩的,於是便和妻子商量對付的辦法。
再說李貪得興衝衝地回家去了,他一進門就抖肩振臂,神氣地對老婆說:「你給我去把親戚朋友請來,就說我請他們來賞識一件寶貝。」老婆見他提口打了十多處補丁的鍋頭回來,吃驚地問道:「就來賞識這口爛鍋?」李貪得將鍋頭往老婆眼前晃了晃,說:「你真是見寶不識寶。告訴你吧,這是口寶鍋哪!」「寶鍋?」老婆皺起眉頭,又想問,被李貪得頂住了:「別羅嗦,明天你就知道了!」老婆瞟了鍋頭一眼,嘟囔著出門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貪得吩咐長短工殺豬宰羊,將肉切好放置鍋旁,等候其大顯身手。那些五親六戚,豬朋狗友,聽說李貪得得了口寶鍋,都想來開開眼界。響午,客人們拖兒帶女,陸續而至。李貪得見客人到齊了,破天荒地高捲袖子動起手來,將肉分別倒進「寶鍋」,每味只燒三兩把火就起鍋裝盆。宴席擺開了,李貪得洋洋得意地指著盆裡血紅的肉塊說:「這幾味菜,都是寶鍋所做。天賜美味,大家嘗嘗吧!」客人們幸慶天賜口福,爭先恐後夾肉往嘴裡塞。然而,大家還沒動齒又都吐了出來,面面相覷。李貪得見狀,認為親戚朋友有意要丟他的臉,鼓著牛眼衝著客人說:「你們都是些不識抬舉的東西「肉還沒熱,你叫人怎麼吃!」他老婆頂了一句,丟掉筷子,嘮叨著走開了。李貪得不信,自己夾起一塊往嘴裡塞,誰知也吐了出來。
他知道上劉智海的當了,將鍋頭一斧砸爛,叫嚷著要去跟智海打官司。下午,李貪得氣勢洶洶地朝劉智海家走來。一進門,看見智海揮舞著一根刻有龍鳳的棍子猛打妻子。邊打邊罵:「誰叫你刨掉寶鍋底的黑灰?李老爺一定用不靈驗了……該死的婆娘!」李貪得聽了這話,火氣也漸漸平息了—一他也看見鍋底沒了黑灰。這時,只聽見智海妻慘叫一聲,倒地不動了。李貪得見智海打死了人,怕連累到自己,走過來假仁假義地說:「智海,為了口鍋,你怎麼要打死人劉智海見李貪得來了,故作氣呼呼地說:「我那口寶鍋,是不能刨掉鍋底黑灰的。刨淨就不靈驗了,可這該死的婆娘,誤李老爺的事了!」你行兇打死人,自己吃官司,沒有我的,「我李某是不計較這些的。」
李貪得充好漢劉智海卻不在乎地說:「不要緊,不要緊,我這不過是打著玩哩。」「打著玩?哼,殺人要償命的!」死了我也能叫她生還。」劉智海將棍子朝李貪得眼前顯了顯,說:「這是根寶棍,叫生死棍。要死得死,要生能生。」真的?」李貪得站住了,兩眼睜得大大的。但由於前次上了當,還是半信半疑地:「你能試給我看看嗎?」「這有何難。」劉智海說著,將棍子對準妻子的腦門輕輕點了三下,喊聲「起身」妻子馬上爬了起來,揉揉眼晴說:「這覺睡得真甜呀!」「寶棍!寶棍!」親眼看到的事實,不由得李貪得不信。他暗想:要是得到這根寶棍,日後要長短工死就得死,生就能生,豈不美哉。
於是,又向劉智海提出買這根寶棍。劉智海說什麼也不肯賣。李貪得心可急了,說:我多給你些銀子就是了。」說著從衣袋裡掏出一把銀子塞給劉智海,搶過棍子往肩上一扛,大搖大擺而去了。李貪得回到家裡,又叫老婆去請親戚朋友來看寶棍。因為前次寶鍋失靈,出了洋相,這回他要挽回面子。老婆瞟了棍子一眼,說:「什麼鬼棍,又要驚親動友的?」李貪得火了,用棍指著老婆的腦袋說:「你再不給我快去,就先叫你嘗幾棍!」他老婆怕挨揍,只好忍氣吞聲跑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那些親戚朋友聽說李貪得又得了根寶棍,又拖兒帶女前來看個究竟。客人們剛跨進門檻,李貪得就像醉漢一樣揮舞棍子,往老婆頭部猛打。老婆痛得哭爹啼娘,亂蹦亂跳。客人們見狀,以為李貪得發了癲症,想撲過去攔住,又怕上下左右飛舞的棍子,只好干著急。這邊,李貪得越打勁越足,將老婆打倒了還不肯住手,一直打倒斷了氣才罷休。客人們見打死了人,哭聲一片。李貪得卻毫不在乎,「哈哈哈」地笑著說:「不要緊,不要緊。我請你們來,就是要叫你們看看這根寶棍如何起死回生。」
客人們聽了,轉哭為笑,團團圍過來看李貪得如何施弄法寶。只見李貪得將棍子在空中劃了個圈,口裡念念有詞:「無價之寶,就點三下。」隨即,將棍子對準老婆的腦門輕點三下,喊了聲「起身」,然而,老婆沒有爬起來,又稍用力點三下,也不見坐起來,再用勁揍三下,還是不見靈驗。這下他心慌意亂了。搓著頭皮團團轉。客人們見死者不能回生,又放聲大哭起來。李貪得知道又上劉智海的當了,揮著棍子哭喊:「劉智海,這回我非要你去見你祖宗不可!」李貪得打死老婆的事,已經傳到劉智海的耳裡。然而,他已跟妻子準備好了對付的措施。
下午,李貪得氣勢洶洶地闖進了智海的家門。他左顧右望,除了見一個少女背著面織壯錦外,沒有見劉智海夫妻的影子,急得他撕破喉嚨喊道:「劉智海!劉智海!」喊了幾聲沒有應聲,回頭見房門緊閉著,估計劉智海準是藏在裡面,便一腳踢開門,正要闖進去,給那少女起身攔住:「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這客人為何不經主人許可,就亂竄亂闖的?」「不關你的事,我要找劉智海算帳!」李貪得瞪著眼晴說。「我就是這家的主人,你有什麼事,我可以做主!」少女不讓步地說。劉智海從房裡走了出來,說:「李老爺,有何貴幹呀?」「有何貴幹,」李貪得跳過來一把揪住劉智海的衣兜,「你騙我,木棍說是寶棍,害得我打死了老婆,見官去」「慢著。」劉智海甩開李貪得的手,理直氣壯地說:「我這根寶棍,只有打死那些有過失,但又願意悔改的人,才有起死回生之效。而你打死跟你一個樣的人,當然是用之不靈了。」
李貪得聽了,目瞪口呆:「這…」劉智海見狀,暗暗好笑。片刻,又說:「不過,還可以娶海龍王的女兒為妻嘛。」李貪得無可奈何地說:「海龍王在海底,我在陸地,怎麼能跟他的女兒成親?」劉智海指著那少女說:「她就是海龍王的三公主,你信不信?」真的?」李貪得回頭望去,只見那少女長得如花似玉,人間少有,貪婪的涎水流出一串串,將劉智海拉到一旁,低聲問道:「你是什麼法寶將她弄到手的?」劉智海拿出一個塗紅粉的鐵錘說:「昨天,我拿這個寶錘到河邊敲著,江心突然冒出這個三公主。我回家時,她隨後也跟來了,嚷著要跟我成親。哎,她說她還有個姐姐也想到人間來。」
上過兩次當的李貪得,對劉智海的話不是一聽就信了。他決定向這個少女打聽一番再說。於是,走過去問那少女道:「姑娘,聽說你有個姐姐也想嫁到人間來,這是真的嗎?」少女點點頭說:「不過,她立志要嫁個有萬貫家財的富翁。李貪得暗想:我李某人家財不到萬貫,也不低於九千貫。於是嬉皮笑臉地自我推薦:「像我這把鬍子,還配得起你姐姐嗎?」「配得起。」少女一本正經地說:「我姐姐說,只要有萬貫家財,六十不嫌老。」李貪得又請教如何娶親,少女告訴他,三天後的中午,打扮好到河邊等候,她自有妙法指點。李貪得經這麼一說,倒覺得機不可失了。當下告辭劉智海和少女,回家作準備去了。
三天後的中午,萬裡晴空,陽光燦爛,喜鵲叫喳喳,算是個吉祥的日子吧。李貪得身披龍袍馬褂,刮淨鬍鬚,在皺紋密布的老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脂粉,清早就來這裡恭候了。不久,劉智海和少女抬著個大瓦盆來了。少女和智海將盆子放到河裡,少女便叫李貪得坐到盆裡,隨後將「寶錘」交給他,告訴他邊敲盆沿邊向河心划去。李貪得巴不得馬上看到龍宮美人。一坐上盆裡,就迫不及待地敲打著盆子劃向河心。然而,敲了好一會還是不見龍女冒出水面,急得他大聲問岸上的少女:「三公主,這是怎麼搞得?你姐姐為什麼還沒來?「再敲大聲一點,她大概還沒睡醒。」少女說。
李貪得聽了,忘記自己是坐在瓦盆上,咬牙狠勁一擊,只聽「哐」的一聲,瓦盆四分五裂,他落入了水裡,急得大聲呼救:「三公主!快來搭救我呀!李智海在岸上笑哈哈地說:「李老爺,她不是什麼三公主,而是我的表妹。你要娶龍女,就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