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後「壽衣女模」已為自己選好壽衣:生老病死沒必要避諱

2021-01-08 西部點評

在殯葬品網店工作三年,河南95後女孩任賽男頭一次以「壽衣模特」的身份上了熱搜。她穿著造型精美的壽衣做直播的視頻刷新了網友的認知,也引起大家對這份工作的好奇甚至對死亡課題的熱議。

上熱搜當天,任賽男空前受到關注,這個25歲的姑娘直接「懵圈」了,當晚幾乎一夜沒睡。清醒過來,她沒想到蹭熱度給網店帶貨,反而暫停了淘寶直播,婉拒多家媒體的採訪。在記者的鼓勵下,任賽男同意通過猛獁新聞·東方今報做一個回應。

三年從業經歷,25歲的任賽男從害怕壽衣到坦然試穿再到想好了自己心儀的壽衣,她認為生老病死實屬正常,沒必要避諱。「我願意一直幫大家體面告別人生。」

「走紅」以後,很多人問她對死亡的看法,她自認比她有智慧的人太多了,不想去教育別人,自己只想陪有緣人有一段,就夠了。

95後「壽衣女模」走紅之後,停了直播婉拒採訪 心態平和

12月30日,河南鄭州。傍晚六點,任賽男還和同事在公司忙活。小小的格子間,和她一樣年輕的面孔居多,環境、布置看不出是一家殯葬品網店。

「很惶恐!太不真實了,就跟做夢一樣,到現在還感覺『懵圈』。」和猛獁新聞·東方今報記者談起熱搜以後的感受,任賽男連續說了三個「惶恐」。

在殯葬品網店工作三年,任賽男一直平靜生活,每天正常上下班,對於具體工作也很少向外人提及。因為穿著壽衣展示的視頻報導,直接衝上熱搜。當晚,她刷了大量網友評論,然後躺在床上幾乎一夜沒睡。

「都說火了、紅了,什麼叫火了,這就是火了的感覺嗎?」任賽男感到不可思議,因為這個行業一直比較低調,之前也會遭遇到一些不理解的目光,作為一個從事這個行業的普通女孩,她對於被關注的第一反應是惶恐。

讓她感到暖心的是網友的評論,本來上熱搜害怕討罵,沒想到評論全是支持和祝福,表達對這份職業的認可,認為這份工作很有意義,也引起了一部分網友對生命、對死亡話題的思考。

令任賽男還沒想到的是,當天不斷有人找她,有全國各地的媒體,朋友、同學,還有網友衝到同事的直播間,上來就問「是不是任賽男小姐姐?」

她的個人帳戶本來沒有幾個粉絲,突然漲到近三千,隨便說幾句話能引來兩千多條評論。

上了熱搜有了流量和熱度,她沒想到藉此機會給網店帶貨,反而停了直播、婉拒很多採訪,即使接受採訪也不願多談公司業務,甚至連網店名稱也不願提及,「等熱度過去回歸平靜了再開」。

「我不想借這個事情去做一些其他商業性的東西,我覺得不該這樣去做。我也不想因為我的事情給公司和同事帶來困擾。」任賽男面對走紅顯得很冷靜。

初入行也曾怕看到壽衣,如今為安撫顧客穿壽衣直播

一個25歲的姑娘穿著壽衣做直播,介紹面料、款式、風格等落落大方,這個反差極大的畫面確實讓不少人驚嘆。

事實上,任賽男開始做直播的契機很簡單,有些客戶在網店選了壽衣,直言感到害怕,或者不知道怎麼穿、質量怎麼樣,她索性跟客戶提出開個直播視頻,有時一對一介紹,有時淘寶直播間裡湧進來千把個網友,就這樣開始了穿壽衣直播。

「一開始只是為了讓大家不要害怕壽衣,所以才想著自己穿上展示。既然你這麼怕,那我穿上給你看好了,它就是一件衣服而已。」任賽男的想法特別簡單。然後她發現,這樣做還真有效,顧客確實不是那麼排斥了。

不過,她也不是一開始就接受了壽衣。

2017年,任賽男大學畢業,在校所學專業為電子商務。在求職平臺上,她看到這家網店在招聘,覺得和自己的專業很契合,從此開始步入殯葬用品行業。

她們公司主要在線上做殯葬用品銷售,有壽衣、骨灰盒等,比如壽衣,從設計、選料、加工、銷售都可以自主完成,線下也有展廳,目前壽衣有六七百種款式,價位從一百多到上萬塊不等。

在大多數人的認知裡,比較避諱談及殯葬用品、死亡這些話題。最初,家人對她的選擇並不支持,覺得一個年輕女孩子去從事殯葬用品行業怪怪的。母親還曾建議她辭職。任賽男本人也經歷了比較掙扎的過程,她最初和大家一樣,印象中的壽衣非黑即白,給人感覺都很陰沉,剛在公司見到壽衣等用品,心裡也有些害怕,不敢看、更不敢穿。慢慢的,她開始從內心深處正視、接納,從而坦然面對。「有同事說我身材嬌小,讓我試穿,一開始完全做不到。後來當自己參與設計、選料、加工全過程,就不怕了,對這件衣服也有了情感。」

任賽男的一位女同事談到,最初也比較害怕接觸殯葬用品,到後來習慣了,即使工作檯上擺放骨灰盒也能做到熟視無睹,該怎麼工作就怎麼工作。

父母給患病女兒細緻選壽衣,想讓女兒穿著漂亮得走

每一個來選購壽衣的顧客,背後都有著悲傷又溫情的故事,這些故事讓任賽男共情、共鳴,備受觸動,願意拿出誠摯之心去協助他們達成心願。而在這樣的深刻交流中,任賽男覺得不是自己在幫別人,反而從顧客那裡汲取了成長。

她記得東北有對老夫婦,在網店給自己選購了壽衣。「老兩口可能覺得年齡到了,想給自己提前置辦一套。」任賽男回憶,老人選好了衣服,遺憾的是不知道如何網上下單,她就和對方電話溝通,一步步教。後來任賽男覺得這個事兒就過去了,沒想到老夫婦堅持要給任賽男郵寄家裡的特產木耳。「老人可能覺得我幫他們解決了難題,完成了心願。這個事讓我感到很有成就感,認識到自己的工作是有意義的。」

大概是去年春天,有位女顧客聯繫到任賽男的淘寶店,想要給父親選一套壽衣。女孩年齡不大,父親生病住院,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家裡開始著手操辦後事。「她坦言想給父親選一套中山裝樣式的壽衣。」任賽男回憶,女孩當時也來到了展廳看實物,但是沒立即拿走,「可能是有些害怕或避諱。」

沒想到,到了凌晨,任賽男突然接到女孩的電話,說父親走了,讓她去送壽衣。

「我當時有些害怕一個人夜間乘車,說實話不想去。」令任賽男猶豫不決的是,女孩在電話裡崩潰痛哭,反覆要求任賽男過去。

「她說你來吧,你現在不來我怎麼辦?」女孩的請求讓任賽男感覺被信賴、依賴,最終還是咬牙過去了,並且細緻引導女孩如何給父親穿壽衣。後來過了段時間,任賽男意外發現女孩跑到網店留言,講述父親穿著自己選的衣服走了,字裡行間真情流露,隔著屏幕都讓任賽男體會到女孩對父親的懷念,也許女孩是把網店當做一個樹洞宣洩情緒。

這件事,讓任賽男一是體會到人生無常,死亡說不準會何時降臨;二來每個人面對親人逝世都是最悲痛無助的時刻,這個時候的一點點安慰就很難得,她也願意多傳達一份善意。

任賽男還見證過父母給孩子選壽衣。

那是一對老兩口,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傷自不必言說,他們想讓心底最漂亮的女兒,漂亮、體面的走。任賽男記得,當時這對顧客在網店選了很久,問了很多,又特意跑到展廳看實物,衣服款式、材質甚至扣子都看得很細緻,那種父母對女兒的深情,讓旁人看了都要落淚。

還有一次,有位顧客急需要用壽衣,而任賽男實在走不開,無奈之下找到一位快遞小哥,說明這件物品很特殊,是壽衣,有戶家庭著急用。「那個快遞小哥人特別好,自己打個車及時送到了。」這件事讓任賽男感慨,善良的人還是多,大家都願意去幫助逝者家屬達成心願。

想好了自己心儀的壽衣,希望一直在這行做下去

因為一件壽衣和顧客締結情感,那麼彼此會成為現實中的朋友嗎?

「不會。」任賽男乾脆的道,很多顧客在事情辦完後就沒了聯繫,有的不吭聲刪了聯繫方式,有的會說「謝謝,我把你刪了哈」。一開始任賽男會覺得有點小受傷,但後來就釋然了,坦然接受告別。「他們想到我,可能就會想到親人逝世這件悲傷的事,所以索性刪了,感覺像是把不開心的往事一塊打包扔掉。」任賽男能體會到顧客的想法,於是抱持「陪你走一段就好」的心態,盡力做好分內之事。

有時半夜,任賽男也會接到逝者家屬的電話,不說話就一個勁兒的哭。漫長黑夜,哭聲揪心,難以消解的情緒,她懂得,彼時只要慢慢聽著就是最大的善意。

總是和逝者家屬溝通,聆聽、見證悲傷的事,很多人問任賽男的心態是否會受影響,如何調試。

她笑稱自己完全沒有這種煩惱,而且透露,自己曾考慮了身後事,包括穿什麼樣的壽衣。

很多壽衣都是他們自己參與了設計和加工,所以對衣服的感情較深。有時新產品出來,任賽男和同事會討論哪件漂亮,哪點細節做的好,大家會開玩笑:「這件好看,我想要這款。」或者說,「這款幫我留著,還有人想要同款嗎?」玩笑歸玩笑,任賽男還真的想過自己想要的壽衣,「款式簡單,純色,又不那麼素淨,有一些花做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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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衣領口自己做壽衣的老人自己做壽衣的老人,多數有不幸的一生。如果老人子女比較多,大家可以商量著為老人料理後事,畢竟是親姊妹,誰多出些錢少出些錢,彼此沒必要太放在心上,讓老人安心體面地走,才是親人共同的心願。畢竟,今生做兄妹、來生不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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