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做影視
——訪作家嚴歌苓
記者 秦 華
著名海外華人作家嚴歌苓近年來佳作不斷,《金陵十三釵》《幸福來敲門》等一部部有著不同時代背景、刻畫各色人物的作品更是成為影視改編的大熱門。嚴歌苓本身也成為一個故事,她的才情、孤傲、神秘,逐漸變得清晰。恰逢其最新作品《陸犯焉識》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記者近日通過網絡採訪了身在德國的嚴歌苓。
談新書:
主人公原型是祖父
「寫《陸犯焉識》並非我一時興起,而是醞釀了十幾年,書中主人公陸焉識的原型是我的祖父。」嚴歌苓說,主人公的人物形象在她心中「生長」已久,這緣於她對祖父的強烈好奇和著迷,「我祖父是個神童式的人物,16歲讀大學,20歲出國,25歲就拿到博士學位,會4國語言,是個很有才華的公子哥,可卻在40歲自殺,我特別想了解和懂得他。」
嚴歌苓說,她與祖父的人生是沒有交集的,她出生時祖父已經離世,祖父的事大多是從親人口中得知,此外,她還特意找到了祖父的經濟學論文,「數十年積累的支離破碎的片段,再加上90%的想像和虛構,才塑造成了書中陸焉識這個人物」。
熟悉嚴歌苓作品的讀者都會有這樣一個感覺:她的作品中女性角色往往都是敢於犧牲的、閃耀著人性光輝的,而男性角色卻大都是有弱點的。《陸犯焉識》是嚴歌苓為數不多的以男性為主角的作品,作者沒有因為主人公原型是祖父就刻意美化。對此,嚴歌苓坦言:「我天生更喜歡寫女人,之前並非有意將男人寫壞,我對男人的理解有兩種——英雄與非英雄,我更喜歡寫非英雄。這次的確寫到陸焉識很多不好的地方,但他也有著高貴的人格,我認為應該用寬容的眼光從文學的角度去看那些『不好』,而不應該進行道德批判。」
談創作:
追問歷史不依不饒
嚴歌苓是一位高產作家,她的作品時代感強,以細節取勝,而且,她很少重複自己,讀者幾乎能在每部作品中發現嶄新的東西。嚴歌苓認為,這一方面得益於她愛聽故事的好習慣,另一方面得益於豐富的想像力,「我特別愛聽別人講故事,自認為是個很好的聽眾,我會把有趣的細節都沉澱下來,結合自己平時生活中的細節積累,再加上足夠的想像,就能創造出生動的人物。」嚴歌苓認為,想像力是作家應具備的第一素質,一旦寫作走進瓶頸,她會儘量去「想像」這個人物,寫著寫著人物就有生命了。
許多讀者注意到,嚴歌苓一直縈懷於對其祖父輩人生遭際和精神世界的探尋,很少把當今人的生活當成寫作的第一主題,《金陵十三釵》《第九個寡婦》《小姨多鶴》等作品莫不如是,嚴歌苓表示,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現在更喜歡寫一段民族歷史投射在小人物身上的命運,「我的腦子已經被太多重大的、還沒搞清楚的歷史上的追問所佔據,我一直在追問,不依不饒」。
近年來,嚴歌苓追求的寫作目標也在發生著變化,「我年輕的時候想把語言寫得更漂亮,有點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念頭,但現在,我追求的是把文字和感覺寫對了,做到誠實寫作,而不是矯情地讓人看文字有多漂亮,能超過故事本身表現更多更深的內涵,才更『牛』」。
談影視:
文學不能掛靠影視
近幾年,根據嚴歌苓作品改編,或她參與編劇的幾部影視作品備受關注,《金陵十三釵》《梅蘭芳》《幸福來敲門》《小姨多鶴》等均反響不小。但嚴歌苓卻並不喜歡和影視掛靠:「現在最身不由己的就是要去做影視,我這麼說,有人可能要說你別『嗲』了,但當編劇確實要佔用好多時間,而且遠不如文學創作那麼自由,一切都要局限於影視劇的機制裡。我是覺得擔當自己作品的影視編劇責無旁貸,這樣拍出來不至於跟我的原著太相悖。」
嚴歌苓說,她並不希望把小說改成影視,「我一直希望影視和文學是分開的,把我看成影視的供應者,是把我貶低了。如果文學向影視掛靠,那麼文學就是在邊緣化。」嚴歌苓說,《陸犯焉識》還未出版時,就有影視公司找她商量改編意向,「我幸運的是每個作品出來後,很快就有好幾家公司找上門,但我的不幸也在這兒,有很多作品被買去之後就會擱置好多年,或是拍完之後我根本不認識它了,讓人哭笑不得」。
記者問及目前最滿意的影視作品,嚴歌苓稱由陳衝導演、李小璐主演的《天浴》最令其滿意,「《天浴》用童話的調子拍出了非常苦難卻很美的故事。」此外,「《金陵十三釵》也確實是震撼人心的,影片中對我觸動最大的是假神父這個角色,這個角色讓我感到戰爭環境能使一個帶有瑕疵的人格發生突然裂變,從中迸發出和平環境中也許會永遠沉睡的高尚」。
【編輯:張中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