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麥客,現在農村的90後、00後們根本不會知道,更別說城市青年了。麥客,通俗說就是專門以收割麥子為手段掙錢的臨時工。麥客一詞最早出現於我國明清的文獻資料,曾廣泛活躍於陝甘寧。鐮刀,草帽,乾糧袋,三五成群,麥客,曾是時代長河裡一道不很亮麗,但也不乏活躍的風景線,是一個時代的特殊標記。麥客,其實是最早打工的農民工群體。近代麥客的興盛期出現在生產隊全面解體,農業迎來自己的繁榮期之時。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農村土地開始包產到戶,農民從集體經濟的束縛中徹底解脫了出來,不再吃清湯寡水的「大鍋飯」,擁有了土地自主經營權的農民,幹勁空前的高漲,科學規劃,精耕細作,起早貪黑,同樣的土地,糧食產量竟比生產隊時高出了兩三倍。大家都知道,麥黃六月是龍口奪食,但那時候還沒有收割機,割麥子全靠人工,為了做到顆粒安全歸倉,避免冰雹等自然災害對農作物的侵害,人們開始僱傭人收割麥子,這樣,一度沉寂了的麥客就再次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
我的父親曾是一名名副其實的麥客,每年的農曆五月中旬左右,父親就和村裡的一群壯漢扛著鐮刀,去了麥子成熟比較早的陝西鹹陽,寶雞一代「趕場」(「趕場」,就是割麥子掙錢的習慣叫法)。八百裡秦川水源充足,土地肥沃,因此麥子長得特別茂盛。父親回憶,他們那時候一個人一天能割兩畝左右,每畝單價是4元上下,弄好了一天能掙10元左右,那時候10塊錢就是一個不小的數目,會讓人羨慕不已。但割麥子越往後季,價錢會越低,這是人所共知的規律。因此,麥客都會賣命地抓住剛開鐮時候的那段日子,掙得多啊!
「趕場」雖然辛苦,但「趕場」一回,一家人一年的開銷基本就差不多了。因為麥客父親的付出,我家那幾年手頭並未感到特別緊張,家裡的第一臺收音機就是父親「趕場」回來花三十元錢買的,那是我家的第一臺家用電器,至今被當做古董收藏著!
當麥客不僅需要手腳麻利,還必須要有一副鋼鐵般的好身板。「趕場」一回,麥客們都要掉一層皮。割麥時候是一年中天氣最熱的時候,因為早晚天氣涼快,他們起得比公雞早,收工時天黑得三米之外認不得人。為了趕進度,麥客的飯都是送到麥地裡吃的,吃飯時狼吞虎咽,放下飯碗,蹭蹭磨幾下鐮刀,立馬就又幹起來了。衣服髒了抽空在麥地邊的水渠裡搓幾把,一袋煙的功夫就幹了,在身上了。
因為割麥是重體力活,消化快,麥客的飯量大的讓陝西人都吃驚。不過,那時候飯可以隨便吃,都能吃飽!
從西安附近開鐮,一路「掃蕩」到鹹陽,到寶雞,當他們把夏天趕到天水以西的時候,家裡的麥子正好熟透。這樣,他們的一季麥客就圓滿結束了!第二年,他們又會扛起鋒利的鐮刀,候鳥一樣準時出發,繼續他們的老本行。那幾年麥客父親和他的夥伴與陝西人民接下了深厚的友誼,第一年的麥子尚未收割完畢,第二年的「合同」就已經籤訂下來了!
後來,隨著社會的快速發展,出現了大型收割機,麥客父親就不再「趕場」去了。再則,因為自家承包的土地種植了大面積的中藥材,都需精耕細作,二十多畝地裡的活也夠他和母親忙活了。當說起當麥客的經歷,父親總是滔滔不絕,仿佛那是他一生裡最值得驕傲的事情!
三十多年過去了,當年不知什麼叫疲倦的麥客父親,已經臨近古稀,「麥客」這個詞,也早已經蒙上厚重的歲月之塵,但卻一直被我銘記著,怎麼也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