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敦煌古樂器「飛」出莫高窟 重獲新「聲」
莫高窟112窟壁畫小方頭琵琶展示
莫高窟220窟「花邊阮」
榆林窟25窟壁畫「彎琴」
莫高窟285窟壁畫篳篥展示
花邊阮
彎琴
方頭琵琶
篳篥
仕女箜篌
雷公鼓
中國甘肅網11月27日訊 據蘭州晨報報導(記者 荊雯)近日,在第二屆長三角國際文化產業博覽會上,由甘肅省文化產業發展集團與敦煌研究院合作,甘肅絲綢之路文化創意工場有限公司實施的敦煌壁畫復原古樂器展——「天籟敦煌」成為亮點。雷公鼓、箜篌、長柄琵琶、花邊阮……尤其是出自莫高窟112窟《觀無量壽經變》、蜚聲中外的舞劇《絲路花雨》中英娘手中的那把「方頭琵琶」,從敦煌壁畫中「飛」出的敦煌古樂器引爆觀眾眼球。
敦煌壁畫上有4000多件樂器圖像,反映中國樂器發展最輝煌的時期。20世紀90年代初,時任敦煌研究院研究員的鄭汝中先生、莊壯先生經過大量研究,仿製出一批壁畫樂器,在國內外引起了強烈反響。2018年4月,甘肅省文化產業發展集團與敦煌研究院共同合作,仿製敦煌壁畫樂器並進行延伸開發,以「活態」的方式傳承和發揚優秀傳統文化,使敦煌古樂器「走」出壁畫,「走到」大眾身邊。在86歲高齡的敦煌樂舞研究專家鄭汝中先生的設計指導下,按照敦煌壁畫樂器圖形製作成能夠演奏的樂器實物,共製作了彈撥、拉弦、打擊、吹奏四大類樂器,97種,245件(2套)。復原工作邀請上海、揚州、蘇州、北京、河南、河北等地的民族樂器製作大師共同承擔。敦煌研究院的畫師在這些樂器上精心繪製了樂器出處的壁畫圖案,使樂器在奏出美妙音樂的同時,成為藝術品。
今年以來,「敦煌壁畫復原古樂器展」已先後在蘭州、寧波、深圳等地展出,受到社會各界廣泛關注。復原的樂器不只是文物復仿品,而是可以演奏的樂器,可移動的敦煌古樂成為各大展會上的「網紅」。
1 琵琶:
在莫高窟裡,只要與音樂有關的壁畫中必定有它的身影,它就是被譽為「民樂之王」的——琵琶。
唐代詩人白居易曾用「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詩句描述琵琶清脆而圓潤的音色。
據統計,敦煌莫高窟的石窟壁畫中,琵琶的數量獨佔鰲頭。無論是經變畫中的極樂淨土,還是世俗生活中的市井酒肆,琵琶的造型無處不在,689隻形態各異的琵琶,見證了琵琶在十個朝代裡的改良與發展。琵琶,以其演奏手法而得名,古代稱作「批把」,即右手向前彈叫批,右手向後撥叫把,兩種基本的彈奏方法構成了這種彈撥樂器的名字。敦煌壁畫中留下了50種不同樣式的琵琶圖樣。北涼第272窟,是莫高窟最早的石窟,人稱建窟之始者,其中就有琵琶的身影。樂器的製作,素來是件極為艱難的工作,大都以手工為主。尤其仿照壁畫樂器製作,只有圖形,沒有實物,既不知悉各個部位的具體尺寸,也看不到它的內部結構,更聽不到它們原有的音響效果。而「複製」出的敦煌樂器,並非為了束之高閣,供人欣賞,而是要古為今用,通過試製,追回一些失傳的聲音。
此次復原仿製的琵琶外觀仿效敦煌壁畫的原貌,保持樂器造型古樸美觀,而內部結構則依據多年來對樂器改革的經驗及現代樂器科學結構進行設計,選取了各個時期壁畫的代表,共製作曲項、方頭、棒形、短頸、五弦等不同外觀的琵琶共17種。它的復原成功,意在喚起人們對敦煌藝術、歷史的追尋。
2 箜篌:
它曾盛極一時,卻終究被歷史淹沒。與琵琶一樣,它的名字、它的聲音,也曾被歷代文人學士一次次歌詠與讚美,它就是——箜篌。
公元前8世紀前箜篌從波斯傳至我國新疆地區,此後又沿著絲綢之路進入河西走廊和中原地區,它美妙的音色、寬廣的音域深受當時人們喜愛。
向西為西方的豎琴,向東則為中國的箜篌。箜篌在隋唐時期的宮廷樂舞中得到極大發展,成為樂隊配置中一件不可或缺的旋律性樂器。除了樂器數量的驟增,這一時期的箜篌在形制上也逐漸完善。宋元時期箜篌雖繼續流傳,但多禁錮於宮廷。明清時期箜篌藝術日漸衰微,至清代完全失傳,絕響達300年之久。
好在蕩漾在歷史長河中的渺渺餘音並未完全消散。20世紀30年代以後,我國音樂界、樂器界有識之士竭力復興這項古老的樂器藝術。
中國現代箜篌的試製與改革,近一個世紀以來從未間斷。1980年,中國文化部和中國音樂家協會組建「箜篌改革小組」,成功研製出第一臺不轉調的現代箜篌。古老而神秘的箜篌在失傳多年後,如浴火鳳凰般迎來了新生。它高貴典雅的外觀和天籟般的動人音色,讓很多人一見鍾情,從此痴迷。
此次敦煌壁畫復原箜篌可分為古典箜篌與現代箜篌。其中造型最為驚豔的被命名為「仕女箜篌」,它是在鄭汝中先生的建議下,將一尊侍女銅像作為箜篌的立柱,最後不僅試製成功,而且非常有藝術美感。
比起仕女造型的現代箜篌,更難的是復原壁畫上的箜篌,從一個造型的想法到一步步調試,創造出一個新的箜篌樣式。作為樂器改革者,他們不僅追溯民族樂器的過去,也塑造著它們的未來。
3 花邊阮:
與無處不在的琵琶不同,它在敦煌壁畫上只出現過兩次,卻以其奇特的造型令人過目不忘。一次是在盛唐217窟北壁的「不鼓自鳴」樂器中,一次圖像更為清晰,是在初唐220窟的北壁藥師經變樂隊中。鄭汝中翻遍所有音樂典籍,也沒有找到這種琴頭似曲項琵琶,卻有著花瓣形音箱的樂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是一種阮。
阮,漢代琵琶的一種,中國最早出現的彈撥樂器之一。西域琵琶傳入後,需要在命名上將它們區分開,恰好此時,出現了一位善彈這種樂器且技藝高超的音樂家,人們便用他的名字將其命名為「阮鹹」,簡稱「阮」。
阮的音箱是圓盤形。220窟壁畫上的阮,卻繪著一個花瓣形的大音箱。最終,鄭汝中根據它那獨特的花瓣形音箱,給它起了一個詩意而別致的名字——「花邊阮」。敦煌壁畫樂器大多是線描造型,無法看出樂器的內在結構,在仿製的過程中,必須要弄清花邊阮的琴梗和共鳴體是如何組裝的。如何使這件敦煌壁畫中最為驚豔的樂器發出動聽的聲音,而不淪為一件陳設品,仿製團隊進行了很多創新。最終,仿製出的花邊阮實物,不僅高度還原了壁畫中的形象,而且音色優美,實為理想的低音彈撥樂器。
4 彎琴:
建於晚唐時期的161窟壁畫上出現了一個更讓人費解的樂器。飛天伎樂所演奏的樂器,很像是一個彎形的琵琶,卻只有一根弦。
只有一弦,也就只能發出一個音,作為一種樂器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從當時的樂器製造和音律學的實際狀況分析,也是沒有任何道理的。但是,這種圖形在莫高窟先後出現了20餘幅,並延續了數個朝代,甚至在新疆的石窟壁畫上也能看到它的身影。
那麼,究竟這件樂器的弦數是多少,這是一個特別令人關注而又迷惑的問題。日本音樂史學家林謙三先生也對這件彎琴極為困惑,他在其所著的《東亞樂器考》中做出了猜測,認為這件樂器只在宮廷禮樂中使用了一個時期,未能普及民間就消失了,於是唐代的畫家便加以想像,創造了這一件樂器。
雖然只是古人的想像,無法用於演奏,但今天仍然還原了這份想像,製作出了彎琴實物。這件無法奏響的樂器,似乎在提醒著我們,仙樂飄飄的佛國世界與禮樂和諧的現實世界的距離。
5 篳篥:
如寒風吹拂古樹,婉轉深沉的樂聲剛到耳邊,便讓人想起了遠方與曠野。這種音色特別的雙簧樂器,最早產生於中亞地區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從古代的龜茲也就是今天新疆庫車一帶傳入內地,根據古代龜茲語,被音譯為「篳篥」。
龜茲牧人的樂器,在唐代的樂壇上綻放異彩。無論是宮廷宴享,還是街市民宅,無不管聲悠揚,餘音飄蕩。在這次仿製過程中,篳篥的管身以烏木製作,並配有精美的哨嘴。
篳篥在宋代樂坊音樂中上升為重要的領奏樂器,而被改稱為「頭管」,也就是今天在北方民間依然流傳的吹奏樂器「管子」。它的音色深沉渾厚,悽婉悲楚,尤其是它那近似人聲的特殊聲音,更能表現出西部蒼茫冷寂的意境。
這件樂器在石窟壁畫中出現頻率很高,每一個樂隊幾乎都有篳篥。它也非常重要,可以說是一根管子貫通絲綢之路,這件樂器在世界各地都有它的聲音傳播,不管是在亞洲,還是在非洲都有它的聲音,穿越了時間和空間,綿延至今。
6 雷公鼓:
世界上,鼓的最早發源地在中國。
敦煌壁畫中,打擊樂器在各類樂器中約佔半數。最突出的就是鼓類。從西魏時期的天宮伎樂,至元代壁畫中的飛天伎樂,各種造型的鼓,歷時一千多年,從未間斷。
它是這次樂器仿製中,樣式最獨特,體積最大一件作品,是根據莫高窟249窟,西魏壁畫雷公擊鼓圖形設計而來,它就是——雷公鼓。壁畫中的鼓連成一圈,雷公在中間擊鼓,手腳並用,畫面非常寫意。早期人類還不能理解天上的雷聲是怎樣產生的,於是就創造了雨神雷公在天上打鼓,而有雷聲的傳說。畫家們按照當時的想像,創作了這一神奇而又美麗的雷公擊鼓圖。
今天的演奏者受到雷公壁畫的啟發,也站在中間的圓環擊鼓,多人配合擊打。
這件雷公鼓二十多年裡不斷試驗。一件一件研究,一遍一遍地試驗,敦煌文化中犧牲與奉獻的精神似乎也灌注到了每一件仿製樂器的身上。
古人天馬行空的想像力與今人的想像力,最終成就了這件可以演奏的雷公鼓,它已經不再是一開始的道具了。
文/圖 記者 荊雯
(敦煌壁畫由甘肅絲綢之路文化創意工場有限公司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