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燕輝
四川雨水多,溼氣大,冬天還有一段霜凍。因特殊的氣候條件,四川人修房造屋喜歡蓋青瓦,因此瓦匠在我們那裡很吃香。
我的家鄉在蓬安縣金溪鎮萬和鄉紫石壩,因大多數人姓曹,人們都叫它曹家壩。不過,我向祖上了解過,我們曹姓,並不是曹操的後代。兒時的曹家壩,大多民居還是清一色的土牆茅草房,也有人乾脆詼諧地稱曹家壩為「茅房壩」。因為窮,曹家壩的女青年基本上都選擇遠嫁他鄉,而本地男青年娶媳婦也成為老大難。
在那個物質相對匱乏的年代,鄉親們生活都難以為繼,能有這種茅草房住,人們已很是滿足。不過這種茅草房也有它的優點,土牆結實,麥秸稈蓋得厚,既能遮風擋雨,還冬暖夏涼。當時流傳「屋漏偏逢連夜雨」,「瓦爛桷子稀,無米吃怪燒箕」的說法。
從20世紀70年代初到70年代末,特別是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後,農村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鄉親們的生活水平漸漸得到提高,改善人居環境已成為人們的迫切需要。
最初,我家鄉是沒有泥瓦匠的,只記得有人從大泥鄉馬家橋村請了一位師傅來,名叫馬中號,此人個子不高,但身板結實,忠厚老實,踏實肯幹,樂於幫忙。除他之外,還有一位是從紅旗鄉黎家店村請來的黎師傅,腿有點毛病,菸癮也大。正是這兩位普通的瓦匠師傅,開啟了曹家壩的茅屋改瓦房的序幕。
泥瓦匠這門手藝看似簡單,但既是技術活,又是體力活,從它的工藝製作可見它的辛苦程度。製作一片瓦,從選泥、和泥、踩跳到嫻熟的制瓦、分片,再到拱窯、燒窯、閉窯直到出成型的瓦片,環環相扣,容不得絲毫馬虎。
我就曾見過暴雨來臨之前,人們搶「瓦桶子」的情景。那些「瓦桶子」是瓦片的雛形,需要格外小心捧在手裡,成為不能拍的豆腐。稍不留神,就「啪啪」地整個兒掉在地上,前功盡棄。
馬黎兩位師傅用他們精湛的手藝,贏得了村民的口碑!不僅如此,這兩位瓦匠師傅的到來,還帶動曹家壩不少年輕人學會了這門手藝。
在四川農村,人們最看重手藝人,只要哪位男青年有門手藝,找個門當戶對的對象,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兒。因此,人只要有了手藝,就意味著家庭有了經濟來源,小日子就過得特別紅火。
當時曹家壩的男青年曹建國率先學會瓦匠手藝,緊隨其後還有曹益亮、劉志明等青年才俊熟練掌握了這門技術。這些手藝傍身的青年,也開始到周邊鄉鎮務工,在收穫經濟利益的同時,還改善了自家的居住條件,也收穫了滿滿的愛情,擁有了溫馨的小家。更多的後生,帶著嫻熟的手藝走出大山,看山外的精彩。
短短幾年時間,全壩上下茅屋所剩無幾,更有土牆改磚牆的民居開始出現,於是人們對曹家壩開始改稱「瓦房壩」。曹家壩舊貌換新顏,而外村的女青年開始以嫁到曹家壩為榮了。
隨著社會進步,盛行二十多年的泥瓦匠技術,在上世紀90年代初從農村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伴隨著改革開放和技術革命的洪流,機械制瓦或現代農民修房造屋不再需要瓦片,讓這一傳統而古老的制瓦技藝,日漸淹沒於歷史的塵埃中。但是,家鄉泥瓦匠改變家鄉面貌的傳奇故事和精神,將永遠留在我的記憶之中。
(責任編輯:董雲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