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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園水庫商店趣事
一一00619部隊曾經的故事
水電一總隊 劉渝
一
「桃源只在鏡湖中,影落清波十裡紅。自別西川海棠後,初將爛醉答春風。」這裡說的桃園,並無一絲陸遊詩中所繪美景,也非三國劉關張濁酒結拜之地,而是當年建設潘家口水庫時期,基建工程兵第61支隊機關和一些下屬單位的駐地。不表如火如荼的築壩場面,也無盪氣迴腸的英雄壯舉,只說幾個工作之餘的閒雜趣事,如同一些冷不丁出現在主旋律之外的裝飾音,雖不被人注意,但卻是構成整首樂曲不可缺少的音符。
1981年3月,後管科大水溝旁邊的活動房子裡,在與會者的一片嘈雜聲中,61支隊勞動服務公司正式宣告成立。勞動服務公司的成立,既暫時解決了部分幹部家屬子女的就業問題,同時也將潛在的一些社會不穩定因素消滅在了萌芽之中。長輩口碑中屬聽話懂事的三位弟兄得到令人羨慕的崗位,受服務公司派遣混入汽車營學習駕駛,另有三位乖順小夥跟隨機修師傅為徒,定要掌握一門終生受用的謀生技能,其餘百十號男女如棋子落盤一般的在另外單位各就各位。
我有幸與二十多位弟兄被分配在了修繕隊,成了一名搬磚抬瓦的建築工,日薪1.25元。因為不是國家正式職工,所以星期天和國家的法定節日雖照常休息,但卻分文皆無,一月下來,盡力往三十元靠近。沒人嫌少,殘湯剩羹怎麼說也好過忍飢挨餓,用一位工友的父親滿是譏諷奚落的話說就是,「你們這叫老鼠舔米湯-剛夠糊嘴。」只有在下午下班之前,組長手中的那份花名冊,在你名字後面相對應的猴年馬月駱駝日上打個小鉤,這1.25元才基本上算是收入囊中。較之其它部門人員日薪僅為0.70元,修繕隊是服務公司工資最高的單位。
支隊醫院食堂廚房的翻修工作於7月底結束,下一個工作地點就在桃園照相館對面,服務公司要在這裡修建一排屬於自己的綜合門面。上下班乘坐鐵路管理處的通勤火車,午飯就在機關大食堂解決,兩毛一份的肉片加一份五分的冬瓜、苦瓜或是白菜、茄子,只需日薪零頭便可換得一頓葷素搭配,狼吞虎咽飽腹之後,便是找個陰涼之處打發午休時間。
如果把桃園比作北京城的話,那麼水庫商店就好比是王府井百貨大樓。雖然各大隊均有自己的軍人服務社,但水庫商店的品種相對豐富齊全,加之水庫商店這個店名又來自潘家口,自然就有了幾分親切感,因此很多駐紮在桃園的弟兄們還是願意來水庫商店轉轉。因為工作的原因,我們每天都要數次路過這裡,也就在水庫商店門口,有過幾次記憶深刻的親身經歷。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正是改革開放方興未艾的十七,「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政策漸漸深入人心,一些遊手好閒的人便開始苦苦尋覓能一勞永逸、一本萬利的生財之道,為此,這些開拓者和冒險家可謂是挖空心思、絞盡腦汁,桃園水庫商店門外的空地上,常有這些人的身影出現。四瓶「田」字形綑紮的好酒;兩條天津產「寶石花」牌過濾嘴高級香菸;外加小巧精緻的保溫杯一個,這便是一等獎的獎品,僅需下注一毛即可一撞大運。遊戲很簡單,除運氣之外無任何技術技巧而言,攤主手中捏著一個決不透明的口袋,內有18顆晶瑩剔透的玻璃珠,紅芯黑芯各半,付款之後便可伸手入袋,一次一顆一次數顆隨你任意,最終摸出的九顆寶珠擺於盤中,眾目睽睽之下,雙方均無耍賴反悔的可能和藉口。紅黑不論,只要摸出的九顆寶珠顏色相同便是大獎,如果為八比一,就只能算作二獎,獎品大遜,兩瓶昌黎產紅葡萄酒,價值共計不過兩元上下。七比二為三等獎,不大好意思說獎品,因為我中過,一包價值三毛一分錢的「菊花」牌香菸。但絕無打水漂之說,最低獎也有三粒黑乎乎的劣質水果糖。我的好朋友湯科難耐寂寞,扔給攤主五毛鈔票便要一試手風,四把下來領到黑糖半兜,最後一次機會,成敗在此一舉。湯科哈氣搓手、甩頭啐痰,一副魚死網破的架勢。果然有戲,五顆黑珠擺在了託盤中,圍觀的人也越發多了起來,雖素不相識,但大家情願為湯科起鬨助威,湯科也不負眾望,居然又連續摸出三顆黑珠,離成功僅一步之遙,此時的氣氛熱烈而緊張,攤主已是面如黃蠟、渾身篩糠,攤主服了軟,語無倫次的述說家境如何之貧窮;這點本錢全從親戚朋友處所借而來等等,並隨即抓起一條寶石花香菸晃了幾晃,願意以此作個徹底了斷。當然,這不過都是攤主玩弄的斷尾求生、丟卒保車的伎倆,這自然遭到湯科的斷然拒絕。二者必居其一的抉擇尚且兩難,何況是十裡挑一呢,一陣令人窒息的煎熬之後,湯科的細手終於抽袋而出,寶珠緊攥手心,湯科閉目仰面念動咒語,一番阿彌陀佛上帝保佑的嘟囔之後猛然將手攤開,大家定睛觀瞧,隨即便是一陣沮喪的嘆息,活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摸出來的終於是顆讓人刺目眩暈的紅珠。攤主抹了一把腦門上滲出的汗珠,驚魂未定地用當地話輕叫一聲「忒懸啊!」攤主似乎又恢復了先前的得意的神態,一邊將兩瓶昌黎葡萄酒遞給湯科,一邊陰陽怪氣地說:「聽人勸,得一半啊!」湯科緊咬槽牙飲恨而去,心中卻暗作盤算,半月之後便是領薪之日,屆時再來決一死戰,不破樓蘭誓不還。沒問過湯科昌黎葡萄酒的味道如何,想必除了香醇甘甜之外,還夾雜著一些酸楚和苦澀吧!其實幾天之後便聽說有人開了大獎,破金身者是水電五局安裝大隊的一位弟兄,攤主收拾殘局潸然離去,臨行前仰天哀嚎,「千日打柴一日燒啊!」
二
也許是因為能中大獎的機率過低,久而久之,「探囊摸寶」的這套把戲逐漸遭到了人們的冷落。喜好博個小彩者兜裡的散碎銀兩另投他處。如同割了一茬又一茬的韭菜,這類小打小鬧的撈錢花招總是層出不窮。不知哪日起,水庫商店門口又出現了一個「鐵圈套煙」的攤點。鐵圈用細鐵絲彎成,玩者一毛錢可購得鐵圈三個,攤主設定的「警戒線」大概兩米開外,各種品牌的香菸錯落有致地擺放地上,香菸上五花八門的圖案讓人眼花繚亂。最前排的香菸價格最低,最後一排的香菸不僅高級,而且還是兩包摞在一起的,這般難以抵擋的誘惑,使得眾多圍觀者搓手跺腳的躍躍欲試。不過,鐵圈的直徑比香菸的對角線也大不了多少,不掏幾個學費買圈練練,休想隨手亂扔就能一蹴而就,世上恐怕沒那麼便宜的事。攤主是個瘦猴,四十上下的年紀,操著一口純正的本地口音,常坐靠在水庫商店的外牆下冥思苦想,一看便知是個頗有計謀的人,用老謀深算來形容稍微過了些,但絕非等閒之輩。n某日中午,七八個扛著籮筐扁擔的弟兄朝水庫商店這邊走來,看樣子是剛從大壩工地下班路過這裡的,從口音上不難判斷,這是一夥來自白山黑水的東北哥們。身高在一米八以上的大個子留在外面看守工具,其餘幾個鑽進了水庫商店。大個子點燃一支香菸,似乎對瘦猴的煙攤有了興趣。暗自察言觀色的瘦猴試探著開了口:「想玩玩?」大個子沒有理會一旁的瘦猴,只是盯著煙攤大聲的說:「你目前的這種玩法進展太慢,我這裡有三條快速來錢的法寶,不知你是否有興趣?」瘦猴懶羊羊地翻了翻眼皮,但卻不露聲色地哼了一聲:「說來聽聽。」大個子吐了一口煙霧:「第一,一毛錢三個圈太便宜了,你可以把價格提高十倍,一塊錢三個圈。」瘦猴聞聽眼睛一亮,大個子接著說:「當然,你直接就這麼漲價等於砸自己的攤,你可以把警戒線往前挪一米,這樣的條件,我想大家還是可以接受的。」瘦猴的眉毛往上挑了幾挑,之後就是幾聲乾笑,喉嚨裡發出幾聲癩蛤蟆一般的聲響:「第二招呢?」大個子說:「第二,你可以把手腕上的手錶放在地上讓大家來套,這樣的話,你的鐵圈就可以賣五塊錢一個。」瘦猴心裡大概明白了八九分,這哪是來套圈的?分明是來找茬搗亂的!面前這個大個子顯然是個不省油的雞頭魚刺,瘦猴不停的轉動手裡的那串鐵圈,揣測著大個子下一步的行動和盤算著自己將要採取的對策,那副樣子,就像是手捏佛珠閉目誦經的老和尚。瘦猴不冷不熱地說:「我倒是很想聽聽你的第三招。」大個子用腳踢了踢旁邊的籮筐然後說:「我這個人喜歡痛快的,你的鐵圈太小過不了癮,我用我的籮筐來扣,你看如何?籮筐當然比鐵圈大得多,所以十塊錢扣一次,你覺得怎麼樣?」圍觀的人群哄堂大笑,瘦猴差點沒氣趴下,這一籮筐下去,還能有幾包會露在外面?更何況籮筐肯定是照著好煙去的。也有人衝著瘦猴嚷:「讓他扣,萬一籮筐是稜著下去的,那你不就白撿十塊錢?」「跟他拼了,大老爺們砍死也不能嚇死!」「搏一搏,單車變摩託!」大個子舉起籮筐,比劃著要往下扣的動作。面對有些失控的局面,惱羞成怒的瘦猴發出一聲歇斯底裡的嚎叫:「哥哥的媳婦要上吊,——你們嫂來這一套!」
大個子的同夥從水庫商店裡走了出來,大個子迎了過去,接著便是一陣交頭接耳和比手畫腳,幾個同夥不住的點頭。感覺大個子是這夥人的老大,也感覺將會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大個子指著煙攤問瘦猴:「你這玩意兒有啥規矩?」瘦猴說:「不踩線就中!」大個子往實處砸了砸:「這話可是你說的!」瘦猴居然大言不慚的說什麼:「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大個子腳尖頂線來了個金雞獨立,隨即抬右腿展雙臂變成白鶴亮翅,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小個子同夥迅速下蹲,死死抱住大個子的支撐腿,另外兩個弟兄也不怠慢,齜牙咧嘴地抱拽著大個子抬起的右腿,活像是倒拔垂楊柳的魯智深。大個子手捏鐵圈身體前探,身高臂長,加之三個同夥鼎力相助,大個子將兩包天津產「飛仙」牌香菸穩穩噹噹的套在了鐵圈李。大個子的陰損老辣來得突然,猝不及防的瘦猴傻眼蒙圈,清醒過來才知道壞了菜。瘦猴剛要上前阻止,兩個恭候多時的同夥伸臂將瘦猴攔住,其中一個還用東北土話挖苦:「你怎麼拉屎還往回坐呢,你不是說不踩線就中啊?!」瘦猴急了眼,猴跳馬跳的想要擺脫束縛,可骨瘦如柴的瘦猴哪裡是這兩個扛鋼筋抬水泥弟兄的對手?無可奈何的瘦猴只能暫時接受組織的「雙規」,眼睜睜地看著大個子將後面那排好煙悉數洗劫一空。整個過程大個子中規中矩,腳尖始終定在警戒線內。隔山打牛見者有份,何況是自家弟兄的齊心協力?就地分贓自然由大個子主持,每位弟兄均得到了屬於自己的份額,大個子拆開一包天津產「天竹」牌香菸,分發給那些起鬨聲援的旁觀者,當然也沒忘記垂頭喪氣的瘦猴,大個子遞上一支香菸,十分誠懇地對瘦猴說:「來一根吧,味道很不錯的。」同夥們跟著大個子揚長而去,身後還不時傳來瘦猴的叫罵聲:「這幫六五零的大兵,忒尼瑪不是東西!」
日子過得很快,九月中旬,桃園的建築工程即將完成。繼「探囊摸寶」和「鐵圈套煙」之後,水庫商店門口再次出現標新立異的有獎遊戲,——「氣槍打靶」。攤主的形象同樣不敢恭維,一米六左右的個頭還戴一頂特務帽,活像三十年代上海灘的小混混。不過,這項活動因為多少與軍事有關,加上門檻很低,每槍僅需兩分錢,同時還能展現一下自己的軍事素質和射擊本領,所以來此一試伸手的弟兄絡繹不絕。此外,還有最吸引人的一點,如果你能連中十槍,不僅免去兩毛錢的槍費,而且另有大獎,-一包天津產「恆大」牌香菸。雖然價值僅為0.31元,但「恆大」香菸是物美價廉的緊俏商品,常因供不應求而斷貨。有人私下叨咕,攤主的氣槍有詐,標尺被攤主調過,所以很難連中十槍,不然的話,靶子上面擺著的那包恆大煙怎麼會一直沒人領走?即便如此,這對攤主火爆的生意仍無大的影響。由於在靶心後面安放了一枚發令槍用的板炮,所以一旦擊中目標,就會發出一聲清脆的槍響,尤其是中午午休時間,穿透力十足的「噼啪」聲更是不絕於耳。
這天午飯後路過靶攤,外號「礦老闆」的工友也來一試槍法,其餘弟兄觀敵瞭陣吶喊助威,時不時也上來過個槍癮,全由礦老闆買單。這一輪礦老闆打得不錯,有人幫他數著數,已經連中九槍了,就連攤主也為礦老闆加油。礦老闆屏住呼吸扣動板機,那聲令人期待的脆響終於沒有出現,功虧一簣、前功盡棄,眼看就要到手的恆大煙繼續擺在那裡。礦老闆耷拉著腦袋,像是個鬥敗了的公雞。九槍一毛八,攤主補給礦老闆兩分錢,礦老闆有些發呆,但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他把那兩分錢又遞給了攤主:「我再打一槍!」仍然沒有槍聲響起,但卻有人在偷笑壞笑,攤主感覺不妙,連忙四下搜尋張望。順著一些人的暮光指引,攤主將那包作為獎品的恆大煙取了下來,果然中間有個豆大的彈孔。攤主甩掉特務帽一把揪住礦老闆討說法,大家趕緊上前拉開雙方,在大家的斡旋之下雙方達成協議,攤主將這包價值0.33元的恆大精裝香菸以0.30元的價格賣給了礦老闆。聽說有恆大煙,大家都來分羹。礦老闆這一槍打得真準,一共打斷了三支香菸。桃園的工程完畢之後,下一個工作地點是灑河家屬區,任務是澆築混凝土公路,這項工作一直持續到1981年的年底。
懷念遠去的桃園,懷念遠去的青春時光,懷念自己為潘家口的建設添過磚加過瓦的地方,懷念那些情同手足與素不相識的兄弟和戰友!
(深潭留魚2017.4.22於廣西柳州)
劉渝,從小隨父母在一總隊長大,1981年底在部隊參加工作,1982至1983在一總隊鐵路管理處工作,1984年調到修配廠,同年4月調到安順轉運站,1988年調到柳州基地子弟學校任音樂教師,2000年內退。
劉渝的文章如數家珍,讀來耐人尋味,從幽默風趣的故事中讓我們又重溫了當年部隊裡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