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自己的道德判斷來綁架大夥,這比牛仔褲更不友善。比如說,如果不讓血汗工廠存在,這些工人怎麼辦?穿牛仔褲廢水、吃米飯費化肥,那我們難道都應該刀耕火種嗎?
文/ 胡涵
「我們為什麼要把有限的資源投入去處理實際不是問題的問題,反而忽略了世界面臨的實際問題,例如飢餓、疾病、漠視人權、恐怖主義和核戰爭的威脅?」
美國物理學家弗雷德•辛格在爭論環保話題時提出的這個疑問,時常也是我的疑問。我們明明有太多可以關心的東西,關心明天早上的麥片,小區裡的電動車,但現實卻是,很多人都容易被聳人聽聞的標題帶走,一窩蜂去關心人類的未來。
今天早上,很多人都在朋友圈裡關心,「你穿的每一條牛仔褲都在毀滅我們的未來」。我真覺得我們的未來太容易被摧毀,哪怕是穿一條牛仔褲,可能也會破壞脆弱的世界平衡。
這篇文章重新介紹了德國一部四年前的紀錄片,《牛仔褲的代價》。這部紀錄片以記錄了廣東新塘,中國的牛仔褲之鄉裡的汙染狀況。
從每條魚的背後到每條牛仔褲的背後,我們終於開始持續性地圍繞在環保話題裡。但老實說,這篇牛仔褲爆款文的邏輯結構很有點兒奇葩:
血汗工廠有汙染——快時尚品牌的牛仔褲因此低價——低價導致大家都在買牛仔褲——汙染加劇——我們的未來被毀滅了。
其實說環保問題沒錯,環保正是這個時代最大的民生主題。被霧霾、毒地不斷驚嚇的中國人有足夠的理由恐慌來為牛仔褲恐慌。
但有個問題。有些環保主義者在不少場合被諷刺為「環保恐怖主義分子」,恐怖主義的特徵是什麼?製造並利用恐慌,並最終以此迫使人們認同一種錯誤的行為模式。
這篇文章的問題就在這裡。說環保沒問題,如果查閱資料,新塘、紹興等紡織業重鎮的汙染問題已經被報導很多次。但這篇文章不僅僅是在說環保,還是借著環保的名義在宣傳一種危險的思維方式。
這篇文章通篇的語調是這樣的,「牛仔褲製造的罪惡」、「消費者的妄想和訂貨商的貪婪」。如果你是個觀眾,這能得出什麼結論?第一,我們再也不穿牛仔褲了;第二,都怪快時尚品牌。
我們再也不穿牛仔褲了,這是個人選擇,沒有優劣。但第二條結論極其危險,因為歸錯了因:汙染問題應該就事論事,和快時尚品牌無關,就算zara不來訂貨,這些作坊也可能自己貼牌生產。
其實環保問題有個萬能的追問格式:監管者去了哪裡?探索低價是商業的基本邏輯,而底線卻是監管者負責兜住的,各有其責。該文章卻一味將責任推給企業和消費者,企業的社會責任,消費者的道德責任。
用自己的道德判斷來綁架大夥,這比牛仔褲更不友善。比如說,如果不讓血汗工廠存在,這些工人怎麼辦?穿牛仔褲廢水、吃米飯費化肥,那我們難道都應該刀耕火種嗎?
事實上,這是一種短視的陰謀論,論點核心是以粗暴的道德批判來將一切社會問題都歸於商業:企業剝削員工,企業汙染環境,企業操縱輿論,企業矇騙所有人。
這些反對商業反對消費者的呼聲,要比所有的牛仔褲更能毀滅未來。
參考人類近現代史,幾乎大部分技術進步都是靠商業推動。如果按照他們的邏輯,就連拍紀錄片所用的攝影器材,背後可能都藏著一家血汗工廠的血淚。
如今,環保是全民議題,汙染成本是全社會分攤,而在商業邏輯裡,走高汙染路線已經不太可能,這逼著一家企業要找到兼顧生產與環保的模式。
一個案例是,該文章反覆提出一條牛仔褲浪費3480升水,但其實,著名的牛仔褲品牌Levi’s早於他們五年他們就公布過相關數據。
2007年,Levi’s就曾主持過一項牛仔褲的環保問題研究,他們公布的數據是:一條501牛仔褲整個生命周期中要消耗近3800升水,產生33公斤二氧化碳。
在公布這項調查數據之後,Levi’s在全球實施了水資源百分之百回收再利用的行業標準。
更有趣的是,2016年中國綠公司年會正在舉辦,企業家們討論如何可持續發展時,朋友圈裡卻在瘋傳一篇反商業的環保檄文。
在標題黨和Levi’s之間,我寧願把環保的希望寄托在後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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