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秉君 （華語智庫高級研究員、軍事學者、新華社「瞭望智庫」特約研究員、鳳凰網專欄作者）
今天是新中國空軍成立71周年紀念日，這是新中國空軍成長的一段歷史記憶。
雛鷹對決老鷹，年輕的中國空軍擊落老辣的美空軍「王牌」
抗美援朝戰爭初期，美軍認為新中國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空軍。可是，隨著與中國空軍交手，美空軍嘗到了「空中拼刺刀」滋味。新中國空軍年輕的飛行員英勇善戰，徹底打破了美國空軍「不可戰勝」的神話。
按美軍條例擊落5架敵機為「王牌」，擊落10架敵機為「雙料王牌」，擊落15架敵機為「三料王牌」以此類推。在1950年到1953年這場噴氣時代的空戰中，美國空軍共出現了39名空戰「王牌」飛行員，其中「三料王牌」2名，「雙料王牌」6名，「一料王牌」31名。
可是，令美空軍難以置信的是排在第一位的「三料王牌」麥克康奈爾，竟然被志願軍空軍尚不會飛編隊的「菜鳥」飛行員蔣道平擊落，6名「雙料王牌」中的戴維斯（上圖二排左三）和費席爾（上圖二排左四），卻分別被年僅25歲的張積慧和19歲放牛娃出身的韓德彩擊落。那麼，為什麼會出現如此大的反差？這幾個讓美國引以為傲的空戰「王牌」，又是怎樣被志願軍空軍的「放牛娃」「菜鳥」接連擊落的呢？
▲韓戰時期美國「王牌」飛行員，第一排左上的3A是首席「三料王牌」麥克康奈爾，在韓戰中美軍共出現39名「王牌」飛行員。
戴維斯，是美空軍第四航空聯隊334中隊少校中隊長，二戰時的美國「空中英雄」，飛行約3000小時，曾參加戰鬥飛行266次，在朝鮮戰場上是當時「美軍戰績最高的『王牌』飛行員」。就是這個美國人眼中「百戰不倦」的、「特別勇敢善戰」的、「空中英雄」戴維斯」，在1952年2月10日的空戰中，卻被年僅25歲的空4師12團大隊長張積慧直接擊斃（上圖二排左三2A）。
2月10日上午，美機數批先後入侵平壤、沙裡院和价川地區，對於沿線鐵路交通線等目標實施轟炸。空聯司 （中朝空軍聯合司令部） 首長令空4師兩個團出動36架米格-15殲擊機升空迎敵。大隊長張積慧帶領第12團3大隊，作為第一攻擊梯隊急速飛往戰區。但在佔據有利高度時，張積慧與團編隊失散，在追趕編隊中於博川上空與敵機空戰。美機群最前面的兩架F-86迅速右轉，企圖偷襲我機。張積慧即令僚機隨其右轉，轉到70-80度時，突然向左反扣，咬住了敵機。敵機隨後做出俯衝增速和躍升等戰術動作企圖擺脫，張積慧緊追其後，在400米距離上瞄準敵長機，3炮齊發連續攻擊，敵長機中彈後當即起火墜落。隨後，張積慧又將另一架敵機擊落。前後不到一分鐘時間，張積慧擊落敵機2架。可是，僚機單子玉在掩護他擊落戴維斯後，也被敵機擊落壯烈犧牲。而張積慧在準備退出戰鬥返航時，卻遭遇敵增援機群圍攻，飛機被擊中，他跳傘後被志願軍第50軍149師救起。
這是志願軍空軍首次擊落美空軍「王牌」。可是，美國人一直不承認戴維斯是被我志願軍空軍擊落的。直到2001年，退役的蘇聯空軍將領撰文證實了張積慧的戰績，美國空軍這才不得不承認。
當時，戴維斯之死，震動美國朝野。1952年2月13日，美國遠東空軍司令威蘭中將在一項特別聲明中承認：戴維斯被擊落「是對遠東空軍的一大打擊」，「是一個悲慘的損失。」「尤其對我們的飛行員帶來一次巨大的衝擊。」《紐約時報》稱此是自珍珠港事件後美國軍事史上最黑暗的一頁。戴維斯的妻子也向美國空軍當局提出了強烈抗議，她同25名戰俘的妻子聚集在美國國會大廈前請願：還我丈夫！反戰情緒由參戰軍人的眷屬圈子中向美國社會蔓延……
▲空軍一級戰鬥英雄：張積慧。圖片來源：CCTV國家記憶
然而，這只是美空軍「王牌」夢魘的開始。正當共和黨國會領袖指責民主黨發動的韓戰是「歷史上最沒有希望的衝突」的時候——1953年4月9日，美聯社從漢城發出一條令美國人沮喪的消息：美國第一流的噴氣式「空中英雄」，「雙料王牌」駕駛員哈羅德·愛德華·費席爾，在4月7日作戰中「失蹤」。
這樣一位讓美國人引以為傲的「雙料王牌」「空中英雄」是被什麼樣的人擊落的呢？原來費席爾是被舊社會放牛娃出身，16歲參軍，18歲學飛行，19歲奔赴抗美援朝戰場的韓德彩一舉擊落。費席爾被俘後，提出要見一見把他打下來的中國飛行員。得知韓德彩只有19歲、飛行時間還不到他的二十分之一，費席爾很吃驚且難以置信。但這卻是不容質疑的事實。多年後，韓德彩回憶這次空戰時說：「美國人的飛機確實先進，飛行員作戰經驗豐富，但有兩點不能跟我們比。我們敢於『空中拼刺刀』，他們不敢；他們是不義之戰，國內反戰。我們是正義之戰，全國支持，這個他們更不能跟我們比！」
▲蔣道平和標有戰績紅星的座機
志願軍空軍入朝參戰時，無異於是「雛鷹」對決「老鷹」。但經過戰火的洗禮，「雛鷹」逐漸成長為特別能戰鬥的「雄鷹」，而蔣道平就是中國空軍年輕「雛鷹」的代表。
1952年，蔣道平僅在米格-9飛機單飛了19個小時，就被調入一線作戰部隊改裝米格-15戰鬥機，剛學會起飛、降落，就直接轉入戰鬥起飛，他甚至連編隊都來不及訓練就參加了戰鬥。由於時常掉隊，被戰友調侃為「菜鳥」。儘管如此，他上戰場3個月就取得擊落擊傷4架敵機的戰績，又被譽為「空中神炮手」和「孤膽英雄」。
1953年4月12日的一次空戰，蔣道平在戰區搜索時再次掉隊，但卻發現美軍30架的大機群，他沒有退縮，而是隱蔽跟進，尋找狩獵的機會。他下定以1對30的決心，就是絕不放過這個有利的戰機！他從高空對準機群最後兩架美機突然發起攻擊，在距離敵長機600米時，3炮齊發，連續攻擊，直到把這架F-86長機打得空中冒煙向海面栽下去，這時他看到敵機飛行員跳傘也落向海面……由於當時我軍沒有制海權，麥克康奈爾跳傘落海後，很快就被美軍海上救生直升機救起。當時，蔣道平並不知道自己擊落的到底是誰，這一戰績只被當成一次單純的擊落戰果記載下來。
▲美空軍「三料王牌」麥克康奈爾和他的座機。
可是，這一戰果非同一般，被蔣道平擊落的卻是後來大名鼎鼎的首席「三料王牌」麥克康奈爾。美空軍的「王牌」飛行員被接連擊落，給美軍帶來巨大的陰影，美國軍方為了避免影響士氣，即下令實施「王牌」保護計劃。1953年6月1日，麥克康奈爾與另一位稍晚幾天達到「三料王牌」的第4聯隊飛行員費爾南德斯一起被送回美國。由於美國掩蓋了麥克康奈爾被擊落的真相，使得中國空軍的這一戰績一直沒有確認。
然而，歷史不會沉默。1992年初，空軍籌備丹東抗美援朝紀念館空軍館辦公室負責人秦長庚，在收集整理相關資料中意外發現：1953年4月12日早晨，一個叫約瑟夫·麥克康奈爾的美國空軍「王牌」飛行員被中國空軍擊落，跳傘後獲救逃生。這一發現引起秦長庚的高度關注。他是研究空軍歷史的專家，經過中美雙方資料的對比發現，擊落「三料王牌」麥克康奈爾的就是蔣道平！他立即給空軍首長打報告請示確認這一戰果。2001年10月29日，空軍司令部以公函的形式，正式確認蔣道平擊落了麥克康奈爾，這一塵封48年戰功終於被確認！
蔣道平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共擊落、擊傷7架F-86「佩刀」戰機，成為我空軍擊落F-86戰機最多的「王牌」飛行員。
除此之外，還有多名美空軍的「王牌」飛行員折翼朝鮮上空。1952年5月，美軍第4聯隊長沃克．Ｍ．馬胡林上校率隊進行F-86攻地實驗，在轟炸軍隅裡調車場時，被志願軍高炮擊落，跳傘後當了俘虜。他是來自56大隊，在「二戰」中是擊落20架敵機的著名「王牌」飛行員。1953年7月20日，朝戰停戰前夕，第4聯隊的史蒂芬．Ｌ．柏丁格少校有幸成為這場戰爭的最後一名「王牌」，但隨即被擊落，成為中國人民志願軍的「王牌」俘虜。
中國空軍為什麼能贏？
從1950年12月入朝參戰到1953年7月停戰，中國人民志願軍空軍共有10個殲擊航空兵師的21個團，2個轟炸航空兵師的3個大隊參戰，共戰鬥出動2457批26491架次，實戰366批4872架次，取得了擊落美肌330架、擊傷95架的輝煌戰績。我空軍損失各型飛機231架，犧牲飛行員116名。敵我雙方空戰戰損比1.43:1。
在當年的抗美援朝天空，留下了這樣一串耀眼「群星」——趙寶桐：擊落擊傷美機9架；劉玉堤：擊落擊傷敵機8架；孫生祿：擊落擊傷敵機7架；蔣道平：擊落擊傷敵機7架，擊落美軍首席「三料王牌」麥克康奈爾；張積慧：擊落擊傷敵機5架，首次擊落美軍「王牌」戴維斯；韓德彩：擊落敵機5架，擊落美軍「雙料王牌」費席爾；還有「英雄的王海大隊」，擊落擊傷美機29架……
抗美援朝空戰，打出了新中國人民空軍的威風，並確立了中國空軍在噴氣時代空戰中的地位。以致於美國空軍參謀長范登堡將軍驚呼：「共產黨中國幾乎在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世界上主要空軍強國之一。」
多年後，已任空軍司令員的王海在接受媒體參訪時說：「世界戰爭史上，恐怕只有中國空軍在如此弱小和稚嫩時候就敢衝上血與火的戰場，就敢與世界空中霸主較量。」
▲飛行員出戰前宣誓
那麼，年輕的中國空軍為什麼能贏？
韓戰的空戰，是飛機進入噴氣時代的首場大規模空戰，無論是在航空裝備上還是空戰經驗上，新生的中國空軍都處於劣勢，但其空戰的結果卻完全出乎對手的意料。那麼，在這場實力懸殊的空中較量中，新中空軍為什能夠取得巨大勝績？
首先是具有敢打必勝勇氣和信心。新中國空軍是在陸軍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選拔的飛行員絕大多是工農出身的黨員幹部，並經過戰鬥鍛鍊，其中有許多人是英雄模範人物，具有良好的軍政素質。這些具有地面戰鬥經驗的飛行員和飛行幹部，在空戰中充分發揮敢於「空中拼刺刀」的戰鬥精神，以不怕犧牲的血性與世界強敵殊死搏鬥，拼出了膽氣，拼出了智慧、拼出了自信，拼出了尊嚴！殺出一條令對手恐懼膽寒的「米格走廊」，打出了一片錘鍊英雄的天空。
其次，善於在戰爭中學習戰爭。抗美援朝時，新中國空軍正處於初建時期。可是，嚴峻的戰爭形勢，要求志願軍空軍必須迅速開赴前線，支援地面部隊作戰。在這種情況下，空軍不能等到練好再戰，只能是邊打邊建，邊打邊練，在戰鬥中鍛鍊成長。我軍的發展歷史，就是從戰爭中學習戰爭，在戰鬥中成長壯大的歷史。志願軍空軍入朝參戰繼續發揚光大，並堅持走在戰鬥中成長壯大的道路。
「審慎初戰」，積小勝為大勝，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志願軍空軍首戰即創3∶0戰果。在同世界頭號強敵美國空軍的空戰較量中，王海和他率領的1大隊從不會打空戰，到學會打空戰，由不懂戰術到講究戰術。在實戰中學習空戰，先後創造了5:0和6:1的戰績，並在一段時間裡創造了15:0的突出戰績，使「王海大隊」成為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戰鬥集體。
空戰不僅要有敢打必勝的勇氣，但更重要的是還要有善打制勝的手段。經過激烈的實戰鍛鍊，志願軍空軍不斷在實戰中研究對手、改進戰法、總結經驗、摸索出適合自身特點的空戰戰術原則和方法，使我空軍的技術戰術水平不斷提升，並逐漸發展到由打小機群到打大機群的多機種聯合作戰，特別是結合實戰首創「一域多層四四制」戰術原則，對奪取抗美援朝空戰的勝利具有決定性意義，並在世界空戰戰術史上留下精彩的一頁。
人民空軍是在戰火中錘鍊、在戰鬥中成長起來的。抗美援朝，年輕的人民空軍憑著『空中拼刺刀』的精神，打出了一支軍隊的自信，打出了一個國家的尊嚴，打出了一片和平的天空。
然而，這對於美國這個世界頭號強國和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來說簡直不可思議。美國遠東空軍司令威蘭中將事後回憶說：那段時間，對遠東空軍來說是一個災難重重的日子，我們就像是在黑暗之中，迷失了方向。中國空軍對我們來說，一直是一個謎，他們好像一個晚上便學會了一切，飛行員只要很少的時間，就能夠空戰，他們好像在冥冥之中似有神助，對於我們來說很多事情不可思議！
2011年5月，88歲的基辛格出版了他的新著《論中國》，對韓戰作出比較客觀的評價，他書中這樣寫道：韓戰「戰場上的勝利，使中國在經過幾十年的軟弱挨打之後獲得了精神上的重生」。
不由得想起彭德懷在抗美援朝勝利時說過的那段不朽名言：西方侵略者幾百年來只要在東方一個海岸上架起幾尊大炮就可霸佔一個國家的時代是一去不復返了……一個覺醒了的、敢於為祖國光榮、獨立和安全而奮起戰鬥的民族是不可戰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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