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全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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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在礁上是紙,信在礁上是金
現今,三沙各項建設突飛猛進,現代通訊技術日新月異。南沙軍民可以隨時通過手機、電話、微信、QQ等通訊工具跨越時空,與遠方的親友溝通聯繫。但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身處特殊環境中的南沙守礁官兵卻只能青睞鴻雁傳書這一古老的情感交流方式。當時他們特別盼信。信是他們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糧。
南中國海美如一隻晶瑩剔透的翡翠盤,南沙群島就是鑲嵌在盤中的一顆顆寶珠。位於祖國最南端的南沙群島,北連中沙、西沙群島,東鄰菲律賓,南至印尼、馬來西亞、汶萊,西瀕越南,由230多個島、礁、灘、沙組成,整個海域面積82萬平方公裡,相當於8個江蘇省的面積。這裡遠離祖國大陸,與海南島最近點也有550多海裡。這裡離赤道只有3個緯度線,年平均溫度在29攝氏度以上,氣候炎熱。
空中俯瞰,南沙的島、礁、灘、沙像一朵朵美麗的睡蓮,仰臥在寶石藍般的海面上,充滿詩情畫意。但當時生活其間,卻是要與高溫、高溼、颶風、狂濤為伴,過著缺水少菜的艱苦生活。
環境惡劣,條件艱苦,海軍守礁官兵都能咬牙忍受,但精神上的孤獨和寂寞卻讓他們苦受煎熬。剛開始守礁時,官兵們從現代文明社會陡然進入這幾乎與世隔絕的荒礁孤堡,久已習慣的生命運動方式與生活行為模式發生了深刻變化:既無電話與外界聯繫,信息閉塞;又一連數月不見來船,和外界無往來。加之礁堡缺少活動場地,文娛生活單調,他們除了站崗值勤和軍事訓練外,只能是「白天兵看兵,晚上數星星,出門見大海,入夜聽濤聲。」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甭說是感情豐富的人,就連沒有意識的軍犬也難以承受。1994年6月,上級給赤瓜礁配備了一條兇猛如虎的軍犬,不想幾個月下來,這條軍犬的性子變了,見到生人再也不叫不咬,整天不是圍著礁堡兜圈,衝著大海哀嚎,就是趴在那裡一動不動,成了一條「觀賞犬」,最後只好撤下了礁。
孤獨、寂寞、煩躁、思念時時襲上心頭,官兵們太思念遠方的親友,太渴望能收到他們的來信了!錢在礁上是紙,啥也買不到。信在礁上是金,蘊藏無限情。
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能真正體驗到南沙守礁官兵對信的特殊感情。我曾先後六次到南沙群島採訪,一次次親眼目睹了他們盼信的感人場景:每隔近百天時間,當補給船緩緩從祖國大陸駛來的時候,望眼欲穿的守礁官兵總是像節日來臨一樣,顯得異常激動和興奮。船還沒有靠穩碼頭,他們便蜂擁到船上尋找來信,而對那數月不見的水果、飲料和美味食品暫時失去了興趣。已經是開飯時間了,飯堂裡見不到幾個人,官兵們或坐在宿舍內,或蹲在角落裡,聚精會神、津津有味地捧讀著來信。用他們的話來說,是「十遍看不透,百遍看不夠。」也有例外,華揚礁一戰士有次收到女友的一封來信,沒有捨得看完,留了一半,說是慢慢享受。
信已成為官兵們感情的寄託。收到信的官兵眉開眼笑,是那樣的激動和高興。沒有收到信的官兵滿臉愁雲,是那樣的掃興和苦悶。令人欣慰的是,官兵們都彼此分擔著歡樂和痛苦、喜悅與悲傷。每當發現有的戰友沒有收到信,他們都會爭著把自己的來信遞過去:「喏,我的信就是你的信。」讓他分享生活的甜蜜,而他也就很快由悲轉喜——官兵們稱這叫「感情資源共享」,效果出奇的好!
天遙遙人遠心近,海茫茫水苦情甜
信,給守礁官兵帶來了無限的喜悅和歡樂。
華陽礁戰士張進是幸福的!他的女友是深圳市一家個體服裝店老闆。當她得知小張已赴南沙守礁的消息後,馬上寫信送來「定心丸」:「我這名特區姑娘對你也實行特區政策,愛你之心一百年不變!」
1994年12月11日晚,南薰礁代職軍醫楊貴棟一下子收到了他女朋友的十幾封來信,其中一封裝有賀卡的信格外引人注目。他迫不及待地打開那張精美的賀卡,心中一陣狂跳,看了許久許久才慢慢合上賀卡,拭去眼角那幸福的淚花。
礁上的官兵見他那般陶醉而神秘的情態,紛紛要求他公開賀卡內容,讓大家一起分享歡樂。因為礁上早已有不成文的規定:不管是誰,來了情書一律公開。
楊軍醫連連擺手:「沒什麼,沒什麼,她祝我元旦、春節和生日快樂。」
「多好的姑娘!知道南沙交通不便,收信時間長,連明年元旦、春節和3月份的生日都一起祝福了。」一些官兵知足了。
「肯定還有內容!」更多的官兵窮追不捨。
楊軍醫見瞞不住了,只好紅著臉向大家敞開了賀卡。但見那潔白的內頁印滿了姑娘的熱吻──紅色的唇印,上面還寫著一行行感人的詩文:「溫馨的路,甜蜜的路,灑滿陽光的路/歲歲年年/對你的愛永不變/你在我心間/對你的愛永不變/你在我心間/這個世界有我有你/才有這流淚的甜蜜/──印滿思念的吻,給我最心愛的人。」
賀卡的封面上還畫有一支燃燒的紅燭,那不就是這位姑娘火熱的心嗎?
看著看著,官兵們心頭滾熱,眼裡溢出了激動的淚花。
永暑礁通信分隊長李青峰曾收到妻子田卉捎來的「特別情書」——一本帶鎖的日記本。田卉在日記本的扉頁上道出了心聲:「有你的地方,就是我心靈的樂園。為了藍色國土,你心甘情願來到天涯孤礁;為了你,我心甘情願獨守空房。」
1995年,東門礁副礁長羅保才在南沙守礁4個月,總共收到了他的未婚妻阮丹萍寄來的100多封來信。阮姑娘是他老家浙江黃巖青梅竹馬的少年同窗。黃巖盛產蜜桔,她寫的情書也充滿真情蜜意。當得知羅保才自願申請到南沙守礁的消息後,她非常支持他的選擇。在1995年4月5日的信中,她寫道:「收起沾滿淚水的手帕,上面還留著鹹鹹的痕跡。慢慢地,我悟出了,越來越明白了,愛上一個軍人、一個守疆衛士的我,將意味著什麼?除了離別,還有理解和支持,還有奉獻和犧牲,我們不是要做人類文明的高尚者嗎?現在考驗就在眼前。雖然委屈了我們,卻幸福了億萬人,這不是該值得我們驕傲的嗎?」
這對年輕的戀人,沒有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全靠鴻雁傳書傾吐愛慕之心,互相支持,互相理解,互相鼓勵,互相鞭策,彼此用赤誠的心和火熱的情譜寫出一部美麗的愛情童話。
書信自古以來就是人們傾吐愛慕、交流感情的最佳方式之一。當時,包括大學生在內的許多地方女青年鴻雁傳書訴衷腸,表示願把自己忠貞的愛情奉獻給南沙守礁官兵,願與他們中的知音結為終身伴侶。
1995年4月21日,赤瓜礁守礁官兵收到了浙江省武義縣一位姑娘的來信,姑娘在信中誠摯地表達出對南沙衛士的崇敬熱愛之情。她說自己從報刊上看到南沙衛士的英雄事跡後,「有生以來第一次流下了如此多的眼淚。」她在信中寫道:「南沙的官兵,請聽一聽我這個江南女孩的心聲好嗎?在你們身上,我看到一種青春的無價,也看到一種愛的壯麗!你們是一群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願意將自己的愛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你們。在共同擔負中華繁榮、祖國富強的使命中,我渴望與你們同行。我對你們的愛,就像你們對祖國的愛一樣,是永遠的。」
讀罷此信,官兵們的心潮就像海上的波濤起伏不停。
經過長期的書信往來,已有一些官兵與這些姑娘建立了戀愛關係,有的已經結為百年之好。渚碧礁老戰士劉軍就是其中的一位。他與河北省高碑店市一所小學的教師張麗珍通過書信相愛了,僅1995年9月至1996年年底,小張姑娘就給劉軍寫了近200封信,每封信的信封左下角都編了號。小張姑娘在信中說:「我理解軍人,不管怎樣我都等你,永不變心……」 1999年1月,我第4次到南沙採訪時,在渚碧礁見到分別已3年的劉軍。他激動地緊握著我的手,第一句話就是報喜:「我已經和麗珍結婚了!」
沉甸甸的信,熱滾滾的情
南沙守礁官兵的絕大部分來信都如詩如歌,充滿美麗與浪漫。但也有一些來信卻是鮮為人知的人間悲劇,浸滿哀傷與痛苦。我在南沙多次看到:守礁官兵收信時是那樣的迫不及待,拆信時卻又是興奮不已和提心弔膽並存,因為那一封封來信,既可能在他們的感情世界蕩起甜蜜的漣漪,又可能掀起憂傷的波瀾。南沙的信啊,讓人歡樂讓人愁。
守礁戰士楊光躍,同學為他介紹了一位女朋友,沒想到女方求愛信和告吹信同時落在他手中。姑娘恨他不僅缺乏應有的誠意,而且不懂得尊重人格,她的信發出去兩個多月,他連禮節性的回音都沒有。可姑娘哪裡知道,當時在南沙,每收到一次信,最短也要三個月的時間。趕上颱風季節,大陸的補給船來不了,這樣長的周期甚至都難以保證!
1992年5月,南沙驕陽似火。雷達分隊長秦任平在礁上駐守半年之後,第一次收到了遠方寄來的兩封來信:一封是妻子2月13日寄的,另一封是父親4月17日發的。戰友們都嚷著讓他念一念愛人的來信。根據南沙的習慣,他首先向戰友們公開了妻子的來信:「任平,我現在身體很好。南沙很苦,你要保重自己。這些日子裡,我天天都在盼你的來信。盼了3個月了,一個字也沒有盼到。我沒有別的要求,只求你多寫幾封信,隨船捎回來,讓我像看電視連續劇那樣,慢慢地看,慢慢地想……」
念到這裡,秦任平心醉了。儘管戰友們吆喝他接著念下去,但他卻將妻子的來信揣進口袋,笑著擠出戰友們的包圍。他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細細地閱讀,慢慢地享受。隨後,他又拆開了父親的來信。看著看著,他突然兩眼直直地望著大海,朝著祖國大陸的方向跪下久久不肯起來,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落下。萬萬沒有想到,父親給他捎來的竟是一個巨大的噩耗:他的妻子已在兩個月前被無情的肝癌奪去了生命。那封信是這位年僅23歲的軍人妻子在彌留之際,用了整整一天時間寫就的絕筆。
礁黨支部緊急召開會議,決定讓秦任平立即隨船下礁,返回故裡。然而,當礁長把這一決定通知秦任平時,他卻堅決地搖了搖頭:「事先沒有安排人來接班,我走了,雷達怎麼開機?」說罷,他擦乾眼淚,走進機房,又坐在了自己的工作檯上。
東門礁指導員桂武松三十得子,兒子還差兩天滿月,他就離家返礁了。上礁後,戰士們問他兒子取了啥名,他說叫「衛國」,從此,戰士們便親切地稱他為「衛國他爹」。桂武松有叫必應,樂得合不攏嘴。但他萬萬沒有想到,3個月後,妻子的來信給他帶來了一個晴天霹靂:「兒子在32天時患肺炎夭折了。」妻子因此受到刺激,精神有些失常,在信中埋怨他:「你要在我身邊,兒子怎麼會走呢?」失去嬌子是痛苦的,喪子的妻子更需要體貼、照顧,他應當回去。然而,他知道自己是政治指導員,面對特殊的守礁任務,自己既不能立馬下礁,也不能因自己的痛苦而影響部隊的士氣。他明白,在這個置身汪洋的群體裡,任何個人的喜怒哀樂都是大家共享的,都是互相傳染的。他把痛苦埋在心裡,每天照樣組織訓練、值班,和戰士談心。不知底細的戰士照樣喊他「衛國他爹」,他聽了心裡刀剜似的難受,可照樣一一應答。只有在夜深人靜時,他躺在床上,朦朧中看著兒子的照片,心裡的淚水才敢溢出胸膛。他想,下礁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妻子到北京等地好好轉轉,撫慰妻子那顆受傷的心。
南沙有郵局,戰士兼「局長」
有疆域就有郵局,郵政權是國家主權的一部分。
設在永暑礁的南沙群島郵政局是祖國最南端的郵局,也是當時全國最小的郵局,只有一塊「中國海南省南沙群島郵政局」匾牌,一個信箱、一張辦公桌、一個郵戳,沒有專門的工作間,卻有著專門的郵政編碼——573101,其「局長」和工作人員都是由一名守礁戰士輪流兼任。當時,南沙郵局只是國家主權的象徵之一,實際經營業務非常單一,沒有電話業務,不能收發電報,不能取匯款,不能郵寄包裹,更無法受理特快專遞。惟一能從事的收發信件的業務也受制於祖國大陸來不來船。來船了,親友們寫給官兵的信才能到,官兵們寫給親友的信才能走。
來船的日子是守礁官兵最繁忙最緊張的日子,因為他們既要看信,又要馬上回信。平時他們很少寫信,那是由於寫了也發不走。來船的當晚,他們往往要寫一通宵信,以便第二天船離開時把信捎走。一次,永暑礁的一名戰士給女友寫信寫入了迷,直到他聽到回大陸的航船拉響返航的汽笛,才匆匆忙忙跑向碼頭。此時,船已離開碼頭三十多米,情急之下,他脫下皮鞋,塞進情書,一個投擲手榴彈的動作,連鞋帶信扔到了船上,總算沒有延誤情書的歸期。
大海作墨,礁盤作紙,也書寫不盡南沙守礁官兵對親友的思念和忠誠守衛祖國海洋國土的壯志豪情。東門礁戰士陳六五在給女友的一封信裡寫下了一首小詩:「村莊離我很遠,城市離我很遠;/地位離我很遠,金錢離我很遠……/然而祖國離我很近,/然而愛人離我很近,/我並不孤獨。/我的心十分富有,/我擁有一個海,/一個始終生動、深刻、豐富、浩博的愛之海!/……我孤獨嗎?」
南沙海水深千尺,不及鴻雁傳書情!
▲ 當年的南沙群島永暑礁。
▲ 當年信到南沙永暑礁。
▲ 當年,戰士「局長」正在給發往祖國大陸的信件蓋郵戳。
▲ 無論當年和現在,南沙官兵都是以礁為家。
▲ 當年,南沙衛士鐫刻在石碑上的誓言。
▲ 當年艱難的南沙礁盤物資補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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