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5月8日,56歲的谷歌高級副總裁艾倫·尤斯塔斯(AlanEustace)從亞利桑那州柯立芝的沙漠上方18000英尺的飛機中一躍而出。現場的每一個人會看到一幅奇怪的裝扮:尤斯蒂斯穿著一件笨重的衣服——就像是美國航空航天局太空人穿的那種太空服。他看起來像一個自由落體的米其林輪胎人。
透過氧氣面罩,尤斯塔斯可以看到整個大地在眼下延展開。但他並沒有心情欣賞這種壯麗美景。他還沒有完全掌握如何控制太空服,這與典型的跳傘服完全不同。其重達265磅,充滿了壓縮空氣。諸如尤斯塔斯等有經驗的跳傘運動員知道如何調整身體,擺脫自旋。這在高空跳傘中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如果不及時調整,就會導致眩暈,甚至於死亡。但是,當他開始旋轉起來的時候,起初很慢,後來越來越快,而所有的掙扎似乎使得事情變得越來越糟。尤斯塔斯覺得自己正在一個混凝土箱內彈來彈去。
在10,000英尺的高度,尤斯塔斯拉開傘繩以打開降落傘。但什麼都沒有發生。然後他嘗試使用備用傘。那一個也沒有起作用。恐慌之外,尤斯塔斯有所安慰:三名安全員與他一起跳出機艙觀察其狀態。在幾秒鐘之內,一名安全員伸手幫助尤斯塔斯打開了主傘。
尤斯塔斯現在都要做的是對太空服減壓,這樣就會使其癟下來,讓自己能夠調整身體轉向著陸區。他在太空服一側撥動了轉盤,但依舊是什麼都沒發生。太空服依舊充滿壓力,導致尤斯塔斯無法伸出手臂抓住控制降落傘的風繩。他開始隨風飄蕩,很快安全員就從其視野中消失了。他在無線電通信裡呼叫,但沒有人回應。更糟糕的是,當尤斯塔斯接近地面時,他看到自己直奔一個巨大的仙人掌而去。他根本無法操縱他的降落傘,只是儘可能地往右邊靠,設法避開了仙人掌,直接摔在了沙灘上。
他抬起頭努力四處張望。太空服依舊充滿壓力,這意味著他行為笨拙,無法自由呼吸。他再次嘗試無線電呼叫,依舊是一片靜默。所幸尤斯塔斯知道安全員會提醒救援人員他偏離了著陸區。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偏離了多遠。他計算出自己太空服中的氧氣還足以支撐兩個小時。如果他保持安靜,沒有恐慌,在救援隊找到自己之前應該有足夠的生存時間。他的另一個選擇是再次嘗試對太空服進行減壓。但是如果這樣做依舊不起作用,他就會浪費大量的氧氣。他決定等到只剩下15分鐘氧氣時再做行動。到那時,他會絕望地嘗試任何事情。
夕陽西下,尤斯塔斯靠著仙人掌,盯著氧氣罐上的刻度值。
十二分鐘過去了,那感覺像是永恆,他聽到直升機的接近聲音。哦,好的,尤斯塔斯想,放鬆。我死不了。
這對於尤斯塔斯來說是幸運的,但這只是一次練習。尤斯塔斯最終要做的是更危險的事情:從七倍半於18000英尺的高度躍出,這將是有史以來人類所嘗試的高空跳傘極限——從大氣層的邊緣一躍而出。
整件事情是在悄然無聲中開始的。2008年底的一天,尤斯塔斯正坐在加利福尼亞州山景城谷歌總部的辦公室裡,他的老闆謝爾蓋·布林(SergeyBrin)順便造訪。布林知道尤斯塔斯過去曾有過跳傘經歷,問尤斯塔斯是否認為有人能夠從他的私人飛機灣流上跳傘。
布林已經問過很多人這個問題。但是幾乎所有人,其中包括灣流飛行員,軍隊跳傘者,甚至是噴氣式飛機的公司高管都覺得不可能。灣流的飛行速度遠大於那些典型的跳傘用飛機。專家擔心由於飛機的速度太快,跳傘者在離開飛機時有可能被吸入發動機,或者撞到飛機尾翼,甚至於被飛機的尾噴口焚毀。
尤斯塔斯不是飛行員,也不是專業的敢死隊。早先他只是佛羅裡達州的一名工程師,在帕洛阿爾託(PaloAlto)從事了15年的計算機處理單元設計。2002年初的一個早上,拉裡?佩奇(LarryPage)勸他加入了自己的成長型公司。26年來,尤斯塔斯再沒有跳傘,但是布林的這個想法讓他產生了莫大的興趣:他不太相信懷疑者是正確的。作為一名工程師,他傾向於從第一原則來處理問題。如果不可能,為什麼?尾噴口的排氣軌跡是什麼?美國聯邦航空局能否批准在飛行期間打開私人飛機的艙門,這是否需要規避用戶手冊?
接下來的幾個月,尤斯塔斯花了大量時間關注類似嘗試,試圖解答這些問題。最終他組織一名跳傘運動員從另一架高速飛機塞斯納大篷車(CessnaCaravan)進行了試驗。幸運的是,跳傘者安全降落,沒有發生事故。更重要的是,他拍攝了自己跳傘的全過程。當尤斯塔斯給布林看了全程錄像之後,,布林似乎很驚訝尤斯塔斯已經在跟進這件事。但是此時,尤斯塔斯已經著迷,他開始考慮自己試跳。他所需要做的就是重新適應裝備,並進行幾次測試。
2010年8月,尤斯塔斯清理幾天假到洛杉磯郊區,在那裡他在名為路易西·卡尼(LuigiCani)的專業特技跳傘運動員陪伴下進行了六次練習。兩人很投緣,卡尼溫和友善,似乎對任何事都很感興趣。他喜歡關於從灣流跳傘的想法。
當卡尼來電時,已經是尤斯塔斯回到山景城的幾個月以後了。他問尤斯塔斯是否聽說過一個名叫費利克斯·鮑姆加特納(FelixBaumgartner)的人,他是一個更大的挑戰:他計劃從平流層上方超過10萬英尺的高空中完成跳躍,打破現有的高空跳傘紀錄。Cani已經找到了一個願意資助其進行高空跳傘競爭的贊助商,他想知道尤斯塔斯能否就他需要的跳傘設備提供一些建議。
尤斯塔斯很興奮。但他肯定鮑姆加特納已經遙遙領先,因為他背後的金主是大名鼎鼎的功能飲料公司紅牛。紅牛為幫助鮑姆加特納打破記錄,聘請了專業化的技術團隊,其中包括來自國國家航空航天局,空軍以及航空航天業的多位專家。但就尤斯塔斯個人而言,他喜歡卡尼,更希望卡尼能夠獲得成功。他也同意以任何方式幫助卡尼。但是在卡尼尚未實施自己的計劃之前,贊助商已經撤資了。
尤斯塔斯接受了這個消息。他原本有一個安靜,舒適的生活,也不是在宣傳自己或是腎上腺素激增的衝動。但這似乎是一生中的工程挑戰。忘記灣流吧。尤斯塔斯完全可以用自己的錢,來嘗試從平流層一躍而下。他想了幾個月,希望得到卡尼的精神支持。卡尼笑了起來,似乎很愉悅。去吧,他說。
整個地球大氣分為五層。越高,空氣就越稀薄,而外太空則是真空。對流層最接近地表的大氣,也是各種天氣現象發生的地方。海拔33000至16萬英尺是平流層,其標誌著所謂「臨近空間」的開始,這也是我們慣常生活的地球與神秘外太空的分界。
在20世紀50年代後期開啟的太空競賽之前,對高空大氣的科學研究大部分集中在平流層。從20世紀30年代開始,科學家們往往用高空氣球來收集氣象數據,記錄上層大氣中的各種變化。1960年,美國空軍隊長約瑟夫·凱廷格(JosephKittinger)乘坐氦氣球上升102800英尺,然後降落會地面。凱廷格的大膽嘗試是ProjectExcelsior計劃的一部分,該軍隊計劃旨在研究高空救援的影響。早在76,400英尺的一次嘗試中,他幾乎喪生:他的設備發生了故障,導致其失去知覺。幸運的是凱廷格被自動緊急降落傘救下一命。他從74700英尺高空的第二次跳傘就好很多。而102800英尺是凱廷格的第三次嘗試,這個高空跳傘紀錄保持了50年之久。
隨著美國航空航天局(NASA)將太空人送入地球軌道,人類的野心開始轉向月球。空間計劃的擴張恰逢一系列災難性的氣球事故,因而關於平流層的大部分勘探計劃也被迫終止。
也就是說,直到2010年,也就是當鮑姆加特納宣布他將打破凱廷格的紀錄之前,後者高空跳傘紀錄保持者的地位一直無人撼動。鮑姆加特納的計劃得到凱廷格本人的支持,也獲得了來自紅牛的巨大讚助。多年來,曾經有很多人聯繫過凱廷格,希望能夠幫助自己打破紀錄。但是鮑姆加特納是紅牛隊的專業人士,率先提供了一個健全的高空跳傘科學支持系統。而鮑姆加特納高度勤奮的個人生活也吸引了很多媒體的注意。
從各個方面而言,尤斯塔斯都算不上一個合格的競爭對手。雖然他的父親是MartinMarietta公司(洛克希德馬丁公司前身)的一名航空工程師,雖然尤斯塔斯在成長過程中很喜歡飛機,但是當他18歲第一次跳傘時,是被他最好的朋友拖下去的。對於那次跳傘而言,他的矛盾心情勝過帶來的愉悅快感。跳傘用的裝備也很低端:工作服,厚靴子,軍用降落傘。尤斯塔斯在著陸時狼狽不堪。尤斯塔斯關於跳傘的經驗是模糊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對,他當時也沒有打算再跳。
然而當時教練給了他積極評價。教練認為他朋友的跳傘很可怕,但尤斯塔斯的動作「完美」。所以當一周之後他的朋友想再去時,尤斯塔斯也來了。他更喜歡第二次跳傘:自己不再那麼緊張,能夠記得做了什麼。自此他開始對跳傘著了迷,在跳了十次之後,添置了更多好裝備。然後,他掌握了站立著陸,而不是摸爬滾打。他學會了急速下降,俯衝,翻筋鬥,減速和加速,直到他的跳傘技術像鳥兒飛翔一樣。
在佛羅裡達州中部大學就讀期間,尤斯塔斯主修計算機科學並獲得了博士學位。那段時間是其跳傘生涯的高潮期。但隨著職業生涯的起飛,尤斯塔斯在跳傘運動中投入的時間越來越少。最終他賣了自己的全套跳傘裝備。
對於將跳傘運動擱置多年的尤斯塔斯而言,從平流層跳傘似乎過於激進。但是,他想的越多,想像別人做這樣的事就越難。他的日常工作,縱覽所有谷歌工程師,其工作都是建立在通過技術來解決問題,推動前進的基礎之上。打破記錄誠然是一項個人挑戰,但更重要的是,這將是推動人類體驗極限的機會。首先,他需要一套特製服裝。
從極端高空跳傘可能出現的問題幾乎不勝枚舉。平流層非常寒冷,溫度甚至可以降到零度以下100度。其大氣也比海平面薄約1000倍,這意味著如果服裝沒有加壓,人的體液就會沸騰起來。
環境如此惡劣,高空跳傘者必須自力更生。為了打破高空跳傘紀錄,當時的凱廷格穿著一套分壓服:這套緊身衣配備有薄薄一層充氣管網絡,能夠為身體加壓,從而彌補大氣壓力的降低。此外還有四層衣服為身體保溫。在下降的一個半小時中,凱廷格騎坐在一個開放式的吊艙之上,其有一個氧氣罐,全套通訊系統,高度計以及電加熱手套的電源——配置了所有人類在極限高度環境下賴以生存的裝備。
但吊艙自身也存在風險。1962年,一位名叫彼得·多爾戈夫(PyotrDolgov)的蘇聯空軍上校從距地94,000英尺的高空跳下。由於頭撞到了吊艙一側,導致頭盔遮光罩脫落造成了其增壓服失壓,結果他在落地之前就已經喪生。幾年之後,新澤西州的一名業餘跳傘運動員尼克·皮亞丹尼達(NickPiantanida)在123,500英尺準備一躍而下時,無法將吊艙的氧氣設備轉接到他的特製服裝,而不得不中止這次嘗試。
吊艙本身也很重。鮑姆加特納的團隊使用的吊艙重達3000磅。尤斯塔斯認為,吊艙不僅會讓這種極限跳傘更安全,而且還可以讓他從更高的高度起跳。
但沒有人曾打算從平流層上方跳傘。如果尤斯塔斯乘坐氦氣球升到距地26英裡的高空,那麼他需要一套抵禦惡劣環境的生存裝備:氧氣,儀器以及溫度控制服裝。總之,他需要一件太空服。問題是大約40年來沒有人設計或用過新的太空服。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一直在使用基本上相同的阿波羅太空服,尤斯塔斯也無法借用。他真正需要的是在緩慢上升到平流層並快速下降的速度變化中,能夠保證其生命安全的特製服裝,更重要的是,其能夠適應巨型降落傘的承重。
尤斯塔斯開始利用夜晚和周末的休息時間思索任務設計。他每周在谷歌工作八十個小時,所幸多年來節省了很多休假時間。而他的老闆布林和佩奇也支持尤斯塔斯的嘗試。在公司內部,員工的主流思想是,「蔑視不可能」。
尤斯塔斯的妻子凱西·關(KathyKwan)對此並沒有那麼熱心。這對夫婦有兩個女兒,一個11歲,而另外一個16歲。關了解這項運動的歷史。尤斯塔斯完全專注於解決技術問題,而死亡的巨大風險並沒有真正引起他的注意。尤斯塔斯認為可以通過充分的準備來減輕風險。最終這對夫婦做出了妥協:關支持尤斯塔斯的計劃,同時尤斯塔斯迴避在家中提起跳傘,特別是在餐桌上迴避這個話題。事後關禮貌地回絕了採訪,說她寧願不要記得那些特別的回憶。
2011年10月,航空業界專家、亞利桑那州普拉根太空開發公司(ParagonSpaceDevelopment)聯合創始人,泰伯·麥克卡勒姆(TaberMacCallum)和他的妻子簡·波因特(JanePoynter)與尤斯塔斯建立了聯繫。麥克卡勒姆和波因特都曾參與了上世紀90年代初期著名的封閉生態系統項目Biosphere2,二人是八名團隊成員中的兩位,在一個人造密閉世界內生活了兩年時間。他們共同創辦了普拉根太空開發公司,為諸如深海和外太空等極端環境開發生物和化學生命維持系統。
這對夫婦對於充斥各種瘋狂想法的電話已經司空見慣:你可以讓我飛入太空嗎?有可能把我帶到火箭上嗎?但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有人提出要完成從平流層的開放式跳傘。麥克卡勒姆很高興與尤斯塔斯通話,兩人聊了一個多小時。一個星期之後,尤斯塔斯飛往位於亞利桑那州圖森的普拉根公司總部,花了整整一天時間講述他的想法。
很快,麥克卡勒姆和波因特就同意全面負責尤斯塔斯的工程團隊。他們召集了公司中頂尖的工程師,機械師以及其他飛行運營商來參與設計,並委託為美國航空航天局製造太空服的ILCDover公司開發特製服裝。
尤斯塔斯開始定期前往圖森進行測試。該團隊將特製服裝放在風洞和真空室中,以確定其自由落體的情況。他們用尼龍帶掛住尤斯塔斯,讓他旋轉,從而在空中練習如何使用他的裝備。接下來團隊進行了一系列測試,以確保服裝可以應對零度以下的低溫。有一次,尤斯塔被懸掛在密封的液氮冷卻室中長達5個小時,衣服中的細小管道應該將熱水循環在他的四肢和胸部,以保持體溫。但是服裝中的管道無法覆蓋到手部,雖然尤斯塔斯戴了一雙電加熱功能登山手套,但依舊無濟於事。最終團隊不得不在登山手套外面再加上一付烤箱手套。
2012年10月,也就是尤斯塔斯與普拉根開展合作一年後,費利克斯·鮑姆加特(FelixBaumgartner)從127,852英尺高度安全降落到地面,成功地打破了凱廷格1960年創造的高空跳傘紀錄。來自世界各地的記者蜂擁而至,關於現場的網絡直播瀏覽次數飆升至八百多萬次。鮑姆加特的成功並沒有打消尤斯塔斯的念頭,這次跳躍恰恰給了他一個測試案例。離開弔艙後不久,鮑姆加特納進入危險的自旋。他及時調整了自己的狀態,但是尤斯塔斯不同,受限於笨重的裝備,他在下落過程中並不靈活。尤斯塔斯需要弄清楚如何避免類似的問題。
尤斯塔斯和他的團隊開始在亞利桑那州的沙漠中用假人做降落試驗。被稱為IDA(「IronDummyAssemble」)的測試假人是由工業管道中使用的高壓管道焊接而成。團隊為假人配備了一個預設高度打開的降落傘,將其從不同高度的飛機上墜落。下落過程中假人瘋狂旋轉。有一次,它的手臂和雙腿都散開了。
整個團隊試圖解決通過阻力傘來解決這個問題,增加了一個大約六英尺的圓錐形降落傘以提高穩定性。2013年5月,尤斯塔斯在柯立芝首次親測了設備。雖然降落過程中問題層出不窮,但最大的問題仍然是自旋。尤斯塔斯在離開飛機後幾乎立即開始旋轉,即使是增加了阻力傘也無濟於事。這套特製的服裝太過笨拙,無法讓尤斯塔斯在下降過程中調整自己。
柯立芝測試之後,團隊決定提高阻力傘的固定點,將其從特質服裝基座轉移到後頸處。這將使尤斯塔斯在下降中保持一個微小的角度,因而不會旋轉。為了防止胳膊被纏在傘繩上,工程師們增添了一個吊杆,當阻力傘打開時它會伸展開來,從而將阻力傘與衣服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他們把這套系統稱之為SAEBER。
當團隊在12萬英尺的高空測試假人時,它的旋轉速度從每分鐘400轉降低到每分鐘22轉,這是一個完全可以接受的自旋速度。尤斯塔斯為起跳做了更多的練習,學會展開手臂,在空中調整自己的狀態。他們終於準備好了。
2014年10月24日是一個星期五,新墨西哥州羅斯韋爾機場旁荒地上的一個帳篷裡,尤斯塔斯早早地在黎明前醒來。這款荒地非常開闊,仙人掌也相對較少。天氣堪稱完美。
尤斯塔斯花了兩個小時坐在塑料躺椅上,為預防減壓病呼吸著純氧。他喝了水和佳得樂。偶爾會起身做一些伸展運動,把更多的氮從身體組織中排出來。因為全程很長,然後他帶了一條尿布,在四名隊員的幫助下穿上特製衣服。他們把兩塊GoPro運動相機放置在尤斯塔斯的胸前,然後用小車將他推到了發射臺上。
關選擇留在家裡。那天女兒們都去上學了。尤斯塔斯和關已經決定讓他們正常上課,但可以帶上手機,以便得知父親的最新消息。「紐約時報」的普拉根團隊成員和《紐約時報》的將是僅有的見證者。
團隊將尤斯塔斯綁在一個直徑為525英尺的氦氣球上,充氣後大致有一個足球場的大小,隨後便放飛了它。就這樣,尤斯塔斯就在上升的路上了。當氣球升到機場上方時,尤斯塔斯感到非常輕鬆,幾乎處於昏昏欲睡的狀態。他擔心一會兒他可能就睡著了,錯過了跳躍的時間點。
隨著尤斯塔斯越升越高,他開始辨認地標:新墨西哥州的白沙國家紀念地,洛基山脈。那些麥田怪圈變得越來越小,最終成了微小斑點。整個國家都在退去。在7萬英尺的高空,整個天空變暗了。精美的雲層在尤斯塔斯腳下形成,他覺得自己漂浮在蕾絲上面。在8萬英尺的高度,地球的曲率變得清晰可見。他轉過頭來尋找月亮。
當然,在上升過程中,他也將飛行路線與預定路線進行比較,注意著時間和平均氣流,預計氣流會將他往東部帶。他在心裡一遍遍演練著緊急程序。有一個瞬間,尤斯塔斯上升速度不夠快,地面控制組用無線電通知他正在釋放兩個重達30磅的氣球壓載物。每個壓載物都自備降落傘,當它們落向地球時,他饒有興趣地看著。
兩小時七分鐘後,尤斯塔斯抵達了135,890英尺的高度。這是氦氣球的升限,所以尤斯塔斯不會再越升越高。地面控制組現在可以通過遙控來使尤斯塔斯與氣球分離。倒計時開始了。在「零」的讀數時,尤斯塔斯感到氣球啪嗒啪嗒作響。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在空中徘徊。然後他做了一個後空翻,然後又做了一個。
然後SAEBER系統啟動了,彈出阻力傘,並將尤斯塔斯調整為向下,面向地球。埃斯塔斯開始自由下墜,平流層很安靜,但他很快就能聽到頭盔內的空氣湧動。他每小時速度超過822英裡,突破了音障。4分27秒的自由落體後,在距離地面約8300英尺處,尤斯塔斯打開了主傘。九分半鐘後,尤斯塔斯的臉上露出微笑。他的隊伍衝過來,幾乎不能自已。新的高空跳傘紀錄誕生了,屬於尤斯塔斯。
《紐約時報》直到當天晚些時候才發出報導,而尤斯塔斯的歡慶要比鮑姆加特納溫和許多。在他脫下衣服後,就幫助清理著陸點,檢查GoPro視頻,並將降落傘打包起來。那天晚上,整個團隊去了羅斯韋爾的一家墨西哥餐館。尤斯塔斯在喝第三杯酒時收到了他妹妹的簡訊。尤斯塔斯的妹妹在佛羅裡達州的一家酒吧裡碰巧遇上了約瑟夫·凱廷格(JosephKittinger),她認出了凱廷格,並主動上前問道:「嗨,你知道我哥哥打破了你的紀錄嗎?」凱廷格第二天打電話祝賀尤斯塔斯,並邀請他一同喝啤酒。鮑姆加特納也發表了一個聲明,同樣祝賀尤斯塔斯。
下個星期一,尤斯塔斯回到了谷歌的辦公室。
去年十二月,尤斯塔斯的特製服裝在維吉尼亞州尚蒂伊的史密森尼國家航空航天博物館展出。在那次高空跳傘後的兩年半時間裡,尤斯塔斯已經就他穿過的服裝與美國太空總署,噴氣推進實驗室,SpaceX等組織交流了無數次。但是大多數公眾仍然不知道尤斯塔斯打破了鮑姆加特納的記錄。他說:「如果有人介紹說」嗨,這是擁有最高高度跳躍記錄的人「,他告訴我,」人們通常會轉向我問「哦,你是菲利克斯?
他在那次跳傘的幾個月後退休,騰出時間專注於自己的一些項目。其中包括為麥克卡勒姆和波因特協助成立的太空旅遊公司WorldView提供諮詢。SpaceX和維珍銀河在內的風險投資公司一直在致力於將大眾送入外層空間。而WorldView正在開發一艘八人飛船,使用氦氣氣球進入平流層,然後藉助一個向尤斯塔斯所用的可控降落傘飄回地面。這種旅行將比進入太空更便宜,僅需要75,000美元,而維珍銀河(VirginGalactic)的船票是25萬美元。雖然停留時間短,但至少會讓更多的人有更多的機會重新認識世界。
走進WorldView位於圖森的工廠,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旅行者號太空船膠囊的全尺寸模型。它有四個大窗戶和一個氣泡狀透明屋頂,所以船上的每個成員都可以有360度的開放視野。太空艙內設有一間小型浴室,一個酒吧,配置有無線網絡連接。這將是一個五小時的旅程:一個半小時上升至平流層,然後用幾個小時下降大約十萬英尺。最終,WorldView希望在平流層以品酒和攝影為主題的聚會。該公司的目標是在2018年底進行首飛。
尤斯塔斯並不打算參與,他覺得這沒有什麼挑戰性。他曾經希望再次冒險,但是意識到高空跳傘對家人造成的壓力太大,所以他尋找一切其他機會將自己送入高空。
在尤斯塔斯開始擔任工程師的幾年後,他曾經買了一架亮黃色的洛克伍德AirCam,這是一架小型雙座敞篷飛機。在一個晴朗的十二月午後,他帶領我去聖卡洛斯機場的一個私人機庫看飛機。我們從尤斯塔斯家開著他的新車特斯拉前往機場,最近他在關的敦促下換掉了2002年的本田雅閣。
我早早告訴他自己有些恐高。「當我們飛上天的時候,請不要在我的耳朵邊大聲尖叫,」當我們進入機庫時,他開玩笑說。「這真的會讓我們崩潰。」
我們迫不及待地準備好:都是寬鬆的褲子和夾克,還有沉重的頭盔。尤斯塔斯幫我坐在後座,然後跳進駕駛艙前座。經過數次與地面飛行控制進行無線電溝通後,我們滑出跑道起飛了。起初感覺飛機又慢又低,自己幾乎就像飄在一個氣球上。但隨著我們越來越高,飛越了辦公大樓的頂端,風在耳邊呼呼作響。雖然我戴著手套,但手依舊開始變得麻木。我想把手放進我的口袋裡,但無法鬆開。因為我用盡了全力去抓住飛機。我們越飛越高,跨過舊金山灣。海洋在我們腳下閃閃發光,水門大橋正越過遠方的地平線。
大約20分鐘後,我聽到了尤斯塔斯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想要控制飛機嗎?」在我面前有一個控制杆,尤斯塔斯在我們起飛之前就向我展示了如何使用——輕微向後拉就會升高,而向一邊轉飛機就會相應轉向。我的一隻手仍然僅僅抓住飛機的一側,用另一隻手把操縱杆稍微向右傾斜。飛機開始向右轉向。「哦!」我真的很驚訝地說,片刻間似乎忘了恐懼。「我在飛!」
尤斯塔斯只是笑了起來。「飛得更高!」他說。
本文來源:,作者王真網易科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