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沃勒斯坦的世界觀構中,若干物質和意識有規則或無規則的排列而形成的時空域被稱之為體系。在世界體系形成和發展的過程中,排列的方式往往決定了體系形成後的主要表徵。由民族國家,身份政治等一系列關鍵要義而構成的理論支點與基本單元相融合,不斷豐富著早期原本單一且封閉的世界行為體觀感。
在世界體系中,物質和意識共同作用並組織了行為的發生,但沃勒斯坦卻不願將行為群體和行為個體做出過於細化的區分,宏觀概念的微觀化和微觀概念的宏觀化使得相應的研究工作破除了本質主義的困擾。他並不排斥靜止的思考,從分層思想到中心-邊緣理論的呼籲,都似見字如面。但在後來,經過對自身的修正和對他者的批判,使他再次堅信,在複雜系統決策和內外文化偏好的雙重逼迫下,一切社會科學理論的誕生,發展,消亡都離不開流動,而流動與流體的長期做工,將最終演化生成為歷史的進程——構成多中心,多散點,可變邊緣的新體系。這也就使得其歷史社會學的觀點成為可能。
可以說,沃勒斯坦的學術成長之路始終是一條抗爭之路,於各個社會學科間進行大膽的穿插和滲透,才擁有了獨特的理論架構。在門派學派紛紜林立,論戰縱橫喋喋不休的今天,保持內心平和以及博採約取成為了其學術進階的重要原因之一。從國際關係學的角度來看,沃勒斯坦用一生的學術貢獻,豐富並超越了國際關係理論在世界體系中的存在感知。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的理論是源於國關卻又高於國關的。
人類群星閃耀時,往往追求的是意志或精神的勝利,當把「達沃斯精神」和「阿雷格裡港精神」同時擺在餐桌前,食用的先後次序已經不再是問題的核心。與高思在雲,層層枷鎖,內核多變,實踐僵化的西方國關及戰略理論相比,沃勒斯坦擁有了敢於否定自我原生文化背景和摘掉有色眼鏡看世界的勇氣,並始終將紅色政權的革命和鬥爭看做是人類霜天競自由的策源現象之一,追求左而不激,右而不隨的包容與預見。理論研究往往易添花錦上,卻難萬古流芳,但僅憑他的這份眼界和心胸,其理論也足以傳世。
沃勒斯坦時代在動態認知世界體系的前提下,依照康德拉季耶夫周期,霸權周期等原理,實現著某種體系內外的相對平衡。當螺旋上升和有機循環追求絕對性時,則會形成潛在的體系危機,始終如一的置換使得體系內不同的圈層產生溝壑與裂痕,不同邊界的重新劃定,則建立並放寬了文化溝通的全新媒介。當衝突與互鑑同時發生反應時,最終迎來的是同化或融合,由此進入到下一個穩定的體系周期。
好的思想家和理論家不僅僅是學術產品的批量生產者,更應該成為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理論源泉。在生前身後,沃勒斯坦無疑做到了這一點,這並非是基於一種懸念和遺憾,而是伴隨著一個學術時代的完結承上啟下且必然形成的結晶體。對國際政治經濟學(IPE)和政治社會學(PS)的討論由來已久,在IPE和PS這兩朵學術玫瑰的映襯下,國際政治社會學(IPS)的橫空出世則顯得尤為必要。有別於英國學派對國際社會的討論,也不同於北歐學派及法蘭西學派對和平學理與現實意義的追尋,國際政治社會學應以全新的視點面向並普羅學術大眾,除去對社會學和國際政治學學術背景的融智,國際政治社會學應著眼於概念起源,時空結構,秩序比較,多核並舉等立足點進行思考和討論,以嚴謹的實證精神,迎接全新的學術貫通。
世界體系將永不終結,在後沃勒斯坦時代,伴隨著國際政治社會學的興起,體系危機論終將戰勝體系終結論,使得他的觀點長學長新。最後,要始終銘記的是,結構性危機不僅僅是一種反思和惶恐,也是前進和豐富理論內涵的重要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