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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南京電 - 非洲大象數量日漸減少向來是環保主義者十分憂慮的問題，所以中國去年宣布全面禁止象牙貿易時，環保主義者深受鼓舞。但是與此同時，另一種越來越受歡迎的象牙替代品又引發了人們的擔心。
為了維持歷史悠久的雕刻和收藏傳統,無法再使用象牙進行創作後，許多中國手工匠將目光轉向了已滅絕的猛獁的長牙。而他們收集的這些猛獁象牙來自於一個出人意料的地方：俄羅斯北極地區逐漸融化的永久凍土層。
猛獁象牙被認為是一種更合乎道德的大象象牙替代品，因為它不需要通過盜獵活著的動物來獲取。但一些環保主義者認為,猛獁象牙貿易的迅速發展會加劇人們對各種象牙的需求，而猛獁象牙產業最終可能會淪為象牙黑市貿易的合法掩護。
猛獁在 3600 多年前已經滅絕。在中國，由於經銷商和雕刻工匠希望找到一種合適的大象象牙替代品來滿足需求，合法猛獁象牙的進口數量快速飆升。在毗鄰俄羅斯遠東地區的黑龍江，當地政府最近宣布，在今年上半年，黑龍江猛獁象牙進口量已經超過了 27 噸。而在去年同期，猛獁象牙進口量還不到 4 噸。除了黑龍江，香港也是猛獁象牙流入中國的重要城市，據一份報告估計，香港目前平均每年猛獁象牙進口量達 34 噸，是 2003 年的 3 倍。
金沙猛獁的老闆武興華說：「如果能拿到更多（猛獁象牙），我們就可以製作更多作品。」金沙猛獁在中國全國共有 5 個工作室和 2 間畫廊，主要生產和銷售珠寶首飾、吊墜和其它雕刻精緻的工藝品。
在金沙猛獁位於北京郊區的一個工作室裡，手工匠們正在雕刻猛獁象牙。圖片版權：Gilles Sabrié/《紐約時報》
沒有人能確切知道未被挖掘的猛獁象牙還剩多少，但作為化石，它的數量有限，總有窮盡的一天。有人認為，目前來說，這是保護猛獁象牙的最佳方式。
中國逐步淘汰象牙貿易的做法贏得了讚譽，但象牙市場的急劇轉變，也引起了許多憂慮。一般來說，大象象牙和猛獁象牙可以通過外觀來區分，因為猛獁象牙的外表顏色較深，此外，這兩種象牙的剖面線圖案也各不相同。但任何會加劇象牙貿易的因素都會引起環保主義者的擔憂，事實證明，要杜絕象牙貿易並非易事。
馬克·瓊斯（Mark Jones）是倫敦野生動物保護組織生而自由基金會（Born Free Foundation）負責政策事務的副會長，他說：「只要猛獁象牙貿易合法，那麼各種類型的象牙貿易都可能在它的掩護下發生。」
除此之外，中國市場對象牙的需求似乎還刺激了俄羅斯一個走私販賣網絡的活動。今年 4 月，黑龍江省政府查獲了一噸走私猛獁象牙，共有 107 根。當時，一名卡車司機將這些象牙藏在一輛牽引式掛車的車廂內，希望藉此逃避邊境關稅。此外，香港也是各種合法和非法猛獁象牙進口中國的途經之地。
中國猛獁象牙藝術研究協會會長陳樹在他北京的公寓裡收藏了大量猛獁象牙製品和雕刻品。圖片版權：Gilles Sabrié/《紐約時報》
每年夏天，武興華都會前往西伯利亞的省會城市雅爾庫茨克，從一名男子那裡買象牙。他含糊地說，那名男子和俄羅斯的軍方有關係，但表示他購買的象牙都會經過中國和俄羅斯的海關檢查。
在俄羅斯，如果持有有許可證，人們在凍土帶採集象牙是合法的，就跟採集漿果或蘑菇一樣，但是使用工業方法來挖掘埋藏在地下的象牙是不被允許的。正如自由歐洲電臺—自由電臺（Radio Free Europe/Radio Liberty）的一位攝影師在去年用鏡頭所揭露的那樣，在西伯利亞有些地區，盜挖現象似乎並沒有受到限制，這些行為對環境造成了嚴重的破壞，同時也斷絕了在現場進行相關科學研究的可能性。而本來人們可以通過這些科學研究，增加對幾千年前地球上的生命的了解。
在中國文化和歷史中，象牙有著重要的地位，這也使得象牙貿易難以徹底杜絕。很多人認為，象牙雕刻所涉及的製作工藝也應受到保護。在幾個世紀以來，象牙被譽為「白色黃金」，被人們視為威望的象徵和尊貴的禮物。此外，象牙也被認為是一種神聖的物品，甚至有人認為它具有治療的作用。正因為這些原因，中國長期以來都不太願意抵制象牙買賣。
金沙猛獁工作室的手工匠在雕刻猛獁象牙。一般來說，大象象牙和猛獁象牙可以通過外觀來區分，因為猛獁象牙的外表顏色較深，此外，這兩種象牙的剖面線圖案也各不相同。但任何會加劇象牙貿易的因素都會引起環保主義者的擔憂，事實證明，要杜絕象牙貿易並非易事。圖片版權：Gilles Sabrié/《紐約時報》
1990 年，當聯合國支持的瀕危野生動植物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onvention on International Trade in Endangered Species）規定禁止象牙貿易時，中國被批准獲得額外一年來履行條約。2008 年，在非洲大象數量顯示出有所恢復的跡象時，該公約批准對一批象牙庫存進行拍賣。拍賣引發了眾多爭議，中國購買了其中的 68 噸，而日本則買了近 42 噸。理論上來說，那批拍賣到的象牙應該是中國僅有的象牙庫存，而隨著這些象牙被轉拍賣給工廠，其數量也在不斷減少。
然而，非法象牙貿易卻在蓬勃發展，非洲的盜獵活動也越來越猖獗。根據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去年發布的一份權威調查顯示，從 2006 至 2015 年期間，大象數量減少了 9.3 萬至 11.1 萬頭，這是自 1970 年代和 1980 年代以來最大的下降幅度。大部分象牙最後都被運送到了亞洲，特別是中國。
由於大量盜獵帶來的壓力日益增加，習近平在 2015 年與美國總統巴拉克·歐巴馬（Barack Obama）會晤期間承諾，會頒發一項象牙貿易禁令。去年 12 月，中國政府頒布了分階段實施禁令的詳細計劃，自那時起，政府似乎表現出了認真執行這一禁令的決心。
3 月，負責監管象牙貿易的國家林業局下令關閉了 67 間工廠和零售商。國家林業局保護司動管處處長張德輝在採訪中說，另外 27 間工廠和 78 間零售商也將在 12 月 31 日前關閉。警方也一直在打擊象牙貿易。上個月，他們在北京朝陽區的一個市場查獲了無證商販出售的 3185 件象牙製品。
這項禁令無疑讓象牙製品市場陷入了混亂。南京位於長江下遊，人口達 800 萬，在 3 月第一波打擊行動中，南京的 7 間零售商中已經有 6 間都關閉了。最後一家仍在營業的是南京工藝美術總公司。這是一間國營展銷店，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工藝品，不過現在象牙製品依然佔據著店內玻璃展櫃的中心位置。
國營展銷店南京工藝美術總公司店內展出的象牙手鐲。圖片版權：Gilles Sabrié/《紐約時報》
這間店裡有將近一萬件商品，幾乎所有商品都掛著六八折優惠的牌子，展銷店的經理劉正宇（音）必須在年底之前把它們都賣掉，這些商品包括筷子、護身符、手鐲、墜飾，甚至還有一件樣品——一艘精雕細刻的龍舟工藝品，它原來的售價達 22.5 萬美元（約合 150 萬元人民幣）。
劉正宇手上拿著一個精心雕琢的象牙球，球內有 21 個層層嵌套、可以自由移動的小球。他說，這家店靠賣其它工藝品也能生存，但是隨著禁令的頒布，有些商品也被迫消失，對此他感到很可惜。他說：「很多人不會再從事這一行了。」
來自南京的雕刻師戴德玉（音）就是其中一員。他的作品曾在劉正宇的店裡出售。文化大革命剛結束時，戴德玉跟隨祖父和兩個哥哥進入這一行業，一開始只是一名學徒。現在，戴德玉已經 54 歲，並從去年開始不再雕刻大象象牙。儘管曾嘗試過雕刻猛獁象牙，但他說兩者不一樣，「畢竟，象牙雕刻工藝是一種非物質文化遺產。」
在武興華位於宋莊的工作室裡一共有 14 名手工匠，其中的 3 名手工匠在努力把斷裂或經過切割的猛獁象牙雕刻成流行的小雕像。宋莊是北京一個環境粗陋的郊區，因為有一批不堪負擔市中心生活成本而搬到這裡的藝術家而為人熟知。
雕刻家鄭凱文（音）說：「從雕刻象牙轉換到雕刻猛獁牙的過程很輕鬆自然。」自 2007 年從藝術學校畢業後，他說自己只雕刻過猛獁象牙，從來沒雕刻過大象象牙。他接著表示，自己選擇象牙而不是玉之類的其它材料，是因為它「更有表現力」。
他說：「這個傳統傳承至今已經一百多年了，它不會就這麼消失的。」
翻譯 熊貓譯社 李秋群
題圖來自 Wikimedia Commons
2017 THE NEW YORK 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