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大瘟疫。
瘟疫、災難,從來都是與人類的歷史共存的......
——《破繭》
當2021年的鐘聲敲響,一條來自【央視新聞】的消息彈了出來,瞬間不寒而慄:
「根據美國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的統計數據,截至美國東部時間1日12時22分(北京時間2日1時22分),美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累計突破2000萬,達到20007149例,累計死亡病例346408例。美國是全球累計確診病例數和累計死亡病例數最多的國家。」
為什麼美國確診2000萬,生活在可以控制到每日「偶爾」確診幾例的中國土地上的我,還是會不寒而慄?
原因很殘酷,因為在這個「全球化」的時代裡,任何地域上的公共衛生危機都很可能不止是他們的災難,而很有可能會因此升級為全球的災難,就像約翰·多恩的詩:
「沒有誰是一座孤島,在大海裡獨鋸;
每個人都像一塊小小的泥土,連接成整個陸地......
因此,不要問喪鐘為誰而鳴,喪鐘為你而鳴。」
是的,儘管作為恰好生長在「和平年代」的人,不斷豐富的物質生活,飛速發展的社會,都讓我們慢慢開始有一種相信未來會一直不好不壞的盲目樂觀。
之所以如此,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在和平的中國生活,少部分人的負重前行,為大部分人擋去了幾乎所有的風雨,以至於我們被一個個「信息繭房」安穩地包裹著,確信著我們生活的樣子,就是「所有人」的平凡生活。
(信息繭房:也叫回音室效應,簡單來說,就是一個人只能聽到符合自己「相信」的說法,並隨著自己的「相信」不斷得到加強,從而讓自己的生活被困於像蠶繭一般的「繭房」(認知框架)中的現象。
比如在各種資訊類APP,經過一段時間把喜歡的關注,不喜歡的拉黑操作之後,留下的就是和自己價值觀相同的「人」,習慣之後,就會覺得全世界大部分人和「我」想的一樣。)
可是,這一切真的如此嗎?
2020年1月,美軍用三枚飛彈襲擊了伊拉克首都巴格達國際機場,伊朗諜王蘇萊曼尼被定點擊殺,「第三次世界大戰」消息不脛而走;
也是這個1月,起源自葉門的沙漠蝗蟲向西跨越紅海和亞丁灣,開始肆虐索馬利亞等東非國家,只花了不到一個月,就讓巴基斯坦宣布進入國家緊急狀態,大饑荒如達摩克裡斯之劍高懸;
還是這個1月,伴隨著一年一度中國最大的團圓春節的到來,一場席捲全球的「新冠瘟疫」,突然就如此「自然」地來到我們身邊......
幾千年了,當人類以為那深植在基因裡最恐懼的三大「魔鬼」——戰爭、飢餓和瘟疫,以為被完美解決之時,它卻以一種想不到的方式在2020年的開始僅僅一個月內席捲而來,一瞬間把一切我們對現在、未來樂觀的希望毫不留情地打碎。
於是,那種被潛移默化深植於幾乎每個人心中的「信息繭房」,好像也被快速揪出來,試圖衝破,就像當我再一次看到美國「不抵抗」式地消極面對「新冠疫情」時,不再幸災樂禍地有一些諸如:
「外國」與我無關;或是覺得「他的國家」都不管「自己人」了,我擔心什麼;亦或只要我們中國人安全就好,外國人死就死了......等等「戰狼」式情緒宣洩的民族主義情節。
而是,開始有一種嘆息的焦慮和擔心時,雖然依舊不能做什麼,但會試圖去理解這些以往在「繭房」內,無法獲取的新的「信息」(認知)。
而這本2021年1月新鮮出爐,北大史學博士@施展回顧過去一年對「中國與世界」一些問題的思考《破繭》就帶給我很大的「觀念」衝擊,就像一次突破「信息繭房」的有趣經歷。
確診破2000萬的「新年禮物」——美國不抵抗,因為有信仰?
說實話在過去的一年裡,諸如:
「全民免疫」(只要人死地足夠,抵抗力就會救生下來的人);
「新冠不存在」(只要當它不存在,「我」就不會染病);
「有病才戴口罩」(歐洲多個國家明令禁止穿戴面罩,如奧地利就禁止民眾在沒有合理理由的情況下在公共場所遮蓋臉部,違者將會被處150歐元。)......
等等外國的奇葩「笑話」,真的讓我們很不理解,這不止是出於一種不同文化之間「信息繭房」的認知差異,更是一種對人本身「懷疑人生」的價值觀的巨大衝擊。
是的,在我們看來,他們是很傻的,是不要命的,甚至會覺得他們的智商為負,不然為什麼這麼一個最直接的例子——中國抗疫基本成功,目前只「偶爾」增長几例的結果,都擺在他們面前了,還繼續堅持「自殺式」確診破2000萬例的不抵抗,到底是為什麼?
是因為,封城會失去工作,活不下去,所以寧可冒著確診的風險?
是因為,死的大多是高齡老人,「優勝劣汰」是社會的自然選擇?
是因為,「上位者」不在乎普通人,「底層」不在乎可能的確診,在乎吃飽下一餐?
以及那些,不能宣之於口的種種原因,其實說到底都很難解釋這種「全民性」的一致行為。
或許,如作者施展在《破繭》中理解的那樣——信仰,才是造成美國不抵抗的「最原始」的解釋之一。
眾所周知,美國是一個十分年輕的聯邦制國家,最初的立國精神基本源自於清教。
對「沒有歷史」的美國來說,宗教(清教)的價值,一神教的思維始終作為維繫著這個,看似鬆散「聯邦」的重要「鎖鏈」,可以說,也是他們得以時至今日仍然緊密「團結」的重要基石之一。
而這個源自1536年加爾文推進改革後,慢慢演變的加爾文宗(也叫清教),正是承自「宗教改革」後的升級產物,至今依然統治著北美「全部」精神秩序。
其核心,或者說信仰的,是純粹的猶太創世論倫理中,非一神教傳統(如中國的傳統一般是多神文化。)難以理解的「『無中生有』的上帝是全能,全知,全善」的核心信仰。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相信,上帝創世時什麼都不需要,不依靠,全憑自己的意志。而不是如我們所知女媧捏泥造人,盤古劈開天地等「神話」裡,需要依託一些預先存在的材料(神器)等,去「創世」。
所以對於幾乎全民皆信教的美國信徒(美國人)來說,因為上帝是全能、全知、全善的,所以信仰必須是無條件的。
舉個極端的例子:
「二戰」中的奧斯維辛集中營裡,死得最多,最慘的人是自稱「上帝的選民」的猶太人,當罪行被揭露時,很多人就會去質疑,連自稱「上帝的選民」的猶太人,「上帝」都不救他們,這樣的上帝,還值得去信仰嗎?
但清教徒們(比如哲學家維根斯坦)就會認為,越是在這種情況下,就要越發去虔誠地去堅持信仰,明知道馬上要死,你對此仍然不動搖地確信,才是正確的做法。
如果你的「信」,只是為了活命,如果上帝不能救你的命,你就不信了,那麼此時的你信的究竟是「神」,還是你從「神」身上得到的好處?
如果你因為有好處才信「神」,那就意味著你的內心實際是被外在物質所決定的,於是從哲學意義上說,你這個人就跟動物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即便知道他們的信仰「邏輯」,但這種說法,我想大概每一個受到非一神論文化信徒的人,比如中國人來說,都會覺得匪夷所思,但這恰恰就是他們信仰的創世論的底層精神結構。
總得來說就是,他們認為自己的信仰,應該是無條件的,如此才能讓內心不被物質所決定,才有真正的自由,也就是在此創世論的背景下,上帝才是主宰,她賦予個體以自由意志,而個體要去主宰、創造自己的命運。
所以在清教倫理下的政治一定是個人主義,而非集體主義的。這種個人主義不承認「民族」、「國家」之類的東西會決定一個人的價值,個人的價值只能來自上帝對個人的直接賦予,個人是獨立地對上帝負責,對自己負責的。
抗議「居家令」而遊行。
於是,理解了這些,就可以理解為什麼在過去的一年裡,美國對於「新冠疫情」始終保持的態度,大致可以總結為不抵抗的深層原因了。
因為他們崇尚的個人主義,所以要自由,只對自己負責才是他們秉持的信仰,其中重點在於,作為多民族(種族)的美國人來說,他們所理解的「安全」(也就是對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是各不相同的。
有的人覺得自由最重要,「不自由,毋寧死」,封城就是拘禁,是犯法的;
有的人覺得錢重要,因為沒錢活不下去,感染只是「可能」;
有的人覺得疫情沒有那麼嚴重,「我」沒看到有很多人死;
以及,還有單純的覺得沒地方吃喝玩樂了,不開心......
重點就在於,對他們而言,無論瘟疫嚴不嚴重,只要「我」有信仰,我可以為自己負責,那麼就不應該被外在的物質限制,包括「居家令」、「封城」、「戴口罩」等等讓「我」感到難受,挑戰「我」所信仰的(價值觀)等等。
看到這裡,我大概會更加「理解」美國的反智行為了,雖然基於日益魔幻的現實——不斷上漲的確診和死亡數字(人命),理解歸理解,但依舊不認同。
甚至會擔心到達臨界點時,他們會不會做出一些更加「喪心病狂」的行為,比如向中國偷渡輸出病患,畢竟在「全球化」的今天,如果「樂土」(中國)成為唯一,那麼在持續不斷的災難面前,真的能倖免於難?
這個答案,就交給未來吧。
《破繭》的「破繭」
我想,很多時候,一本書帶給我們的,應該不僅僅是一種觀點的輸出,還應該通過此,給予每個人各自不同的思考(營養)才對,即使這個觀點是不「完美」的。
是的,《破繭》的閱讀體驗很好,甚至在這個時間節點上,正好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我的困惑,其中一些有趣的章節裡,開的腦洞也讓人感到十分驚喜.
比如對陸地秩序和海洋秩序的多層理解,普通法和成文法的生動例子,以及國內產商不惜伏低做小也要去國際展會參展,目的不是因為要獲得國際「認可」(亮相鍍金),而是要以此把握行業的前沿技術和產品走向,好布局自己未來的生產.......
寫在最後:
如果你對當今「局勢」有所困惑,或者對政治經濟學有興趣的話,那麼向你推薦這本施展的最新力作《破繭》,格局廣大,順暢易讀。
總地來說,2021年的開頭,能以這本《破繭》開端,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