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的一生都是被貶放還，放還再被貶的往復中度過的。正是人生命運反覆曲折的經歷，他才活出了自己，活出了淡然豁達通透和真性情。然而，在漫長且又短暫的人生歷程中，我們的大才子蘇東坡被自己的一首《蝶戀花.春景》，感動了大半生。因此，他紅顏知己王朝雲常常給他彈唱這首詞。詞的全文是：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這首詞成為蘇東坡青春年少時的一段美好記憶和寫照，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時光啊！因為王朝雲的演唱，那一組組美麗的畫面，一直陪伴著作者，更感動著演唱者。
我們知道蘇東坡在他20歲的時候（1057年），以第二名的成績考取了進士。據說那一年的考試題目是《刑賞忠厚之至論》，就是要求考生圍繞國家法律制度，寫一篇論述文章，談談國家應該怎樣運用法律制度來治理國家。這是一場國家最高級別的考試，考取者，都是國家重臣的候選人。宋朝，在國家考試的時候，讓考生討論一下國家的法律制度，發表一下自己的觀點，以次來考量一個考生的政治包袱和遠見。
宋朝出了一些了不起的知識分子，全是宋朝經由國家考試考出來的人才。他對國家有大的抱負，亦有大的貢獻。比如：歐陽修、範仲淹、司馬光，等等，《唐宋八大家》除韓愈、柳宗元外，皆出自宋朝，他們不但詩文好，書法也是一流。國家考試時，他們的卷子筆墨整潔，文辭流暢，邏輯嚴謹。他們都是國家考出來的一流人才。
宋朝是知識分子最能夠發揮作用的朝代。所以，蘇東坡一個20歲不到的年輕人，從四川跑到了首都汴京，寫了一篇了不起的文章。這一年兩個主考官：梅堯臣、歐陽修，都是了不起的人。梅堯臣在改考卷的時候，改到蘇東坡的卷子，卷子文筆好，字體漂亮，對國家法律制度論述通透。他不敢擅自打分，就跑去找主考官歐陽修。歐陽修看了也是眼前一亮，猜測這會是誰呢？猜來猜去，歐陽修就認為是自己的一個得意門生曾鞏（唐宋八大家之一）。他覺得自己是主考官，給自己的學生第一名，是不是應該避嫌？
歐陽修給皇上回報考試情況時說：考試已經完了，四川來了一個不得了的人，他對國家的法律制度論述非常通透，將來會是宰相之才。可是，誰能料到，蘇東坡人到中年，不但沒有像歐陽修預言的那樣，成就宰相之才。卻是一次次被貶，最終被打進監獄，一百多天裡一直受審，差點被判死刑。這個時候宋仁宗當年的皇后，已經是皇太后了，她聽說蘇軾被關在監牢就哭了。她跟年輕的皇帝宋神宗說。當年老皇帝在位時，歐陽修曾經見他，說這個人將來是宰相之才。就是這句話救了當時的蘇軾。
蘇軾因為烏臺詩案進了監獄，從監獄走出，被下放到黃州。
蘇東坡寫《蝶戀花.春景》，這首詞的時候，還是一個充滿朝氣的青年，一首蝶戀花雖然寫的是暮春景色，但「花褪殘紅青杏小」。花凋零了，枯萎了，卻孕育了「青杏」這樣的新生命，生命總是那樣生生不息地延續著；而這樣的季節，正是「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的繁榮蓬勃時期，這美麗畫面鑲嵌在這樣美麗的詩句裡，簡直就是一幅惹人醉的畫面；而且句子簡單明了，就是春天到了，燕子飛回來了，作者站在一個山坡上，欣賞一幅美麗圖畫，這圖畫就是：綠色的小溪河流，繞著人家，這樣一幅畫卷，誘惑了作者的靈感。「枝上柳綿吹又少，」春深了，楊花柳絮都在風中飄飛。這又如花褪一般，是一種飄落，一種凋零。可是，那是花的種子啊！那種子飄落遠方，落地生根，「天涯何處無芳草」？
在這樣一個春深季節，作者發現了一個更為富有詩意的畫面：「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此時的作者行走在街道上，聽到牆裡蕩鞦韆的女孩在歡笑，作者禁不住停步。傾聽，聽著聽著，就有些陶醉了。可是，正在作者沉醉於鞦韆女孩的歡笑聲裡，興致盎然之時，牆裡的笑聲卻靜了下來，——「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正在作者情不自禁地停住腳步，賞聞牆裡的笑聲之時，卻被無情消逝的笑聲所「惱」。這首「蝶戀花」記錄了蘇軾青年時期對於美好事物的一種熱愛，也是對於美好青春的一種寫照。那時的蘇軾還沒有蘇東坡這個名號，那時的蘇軾對於牆裡鞦韆、佳人，都有一種美好青春的好奇於喜愛。
後來，蘇軾認識了王朝雲。朝雲那時只有12歲。12歲的朝雲因為家貧淪落妓院，在妓院以彈琴歌唱迎來送往。蘇軾為她贖了身，她成為蘇軾的侍妾，也是蘇軾的紅顏知己。朝雲常常彈著琵琶，演唱《蝶戀花.春景》，常常被詩詞所感動。尤其在蘇軾因為烏臺詩案，被貶黃州之後，自稱東坡居士。此時蘇東坡已經四十多歲了，他大半生命運多舛，對於年輕時的經歷更是有些別樣的敏感吧！他愛聽，朝雲喜歡唱。每當彈唱「蝶戀花.春景」，彈起琵琶，還沒有發聲，二人都已淚滿面。有一次朝雲竟然哭得一塌糊塗，簡直唱不下去。
小結：
時間總是最有情的，它可以讓我們忘記一些無情的東西，比如傷害；時間也是最無情的，一些觸動過我們心靈的事物，是歲月總也抹不去的，那是生長在我們心口的一顆硃砂痣。正如我們當年聽過的一首歌曲「在那遙遠的小山村，有我親愛的媽媽已白髮鬢鬢」；看過的一場電影，比如37年前的電影《牧馬人》，最近再次看，主人公許靈均的命運和價值觀，令人感動落淚。二十年受到的不公待遇，並沒有磨滅他對祖國到熱愛，他放棄國外優越的生活條件，甘願在邊疆鄉村教書育人。
只要是引起過我們強烈共鳴的作品，就深深地刻印在了我們的心底，多少年過去，我們依然感動不已，那是靈魂深處的觸動。朝雲是最懂蘇東坡的人，每當彈唱「蝶戀花」，她都會感同身受，在那首蝶戀花詩詞中，她忽然覺得蘇東坡從朝氣蓬勃的青春少年一下子衰老了。而詩詞中的蘇軾，是那樣一個多情公子，那樣的美好青春就這樣在一場莫須有的「詩案」中，被過早地磨滅了。面對兩鬢斑白的蘇東坡，朝雲情不自禁淚溼衣襟，以致哽咽，難以發聲。因此，筆者認為《蝶戀花.春景》，是一首歌頌青春，傾情傾城，非常動人的一首青春詩詞。
202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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