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案現場】刊發的都是基於真實改編的故事
【罪案現場】是法治記者白鷗在蒼衣社開設的故事專欄,記錄她採訪的重大犯罪案件。她在一線挖掘獨家猛料,和當事人深入交流,希望透過罪案看人性。
大家好,我是臉叔。
我們講過很多的案子,情殺、仇殺、財殺,追根揭底都能尋著作案動機。唯有一種案件很難解釋——隨機殺人,尋不著作案動機,就是純粹的惡意,人性的至暗面暴露無遺。
我們與惡的距離,就在於聲討惡人,還是聲討惡。
一
八月初,氣溫有所下降,不像之前那麼酷熱。周六早上,我還在被窩裡同周公夢遊,放在客廳的手機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我心裡默默祈禱,千萬不要是主編喵哥。
我閉著眼睛,摸索著走到客廳,強撐著眼皮看到來電顯示的名稱——喵哥,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喵哥說化工園附近某路段,有人發現一輛摩託車停在路中間,上面有血跡,卻不見車主,讓我立即趕過去,看看什麼情況。
掛了電話,我約上了攝像三水哥趕過去。那條路真夠偏的,百度地圖都找不到,我們開到化工園附近,走了不少冤枉路才找到案發地。
我們到的時候,警方正在勘查現場。因為這個地方非常偏僻,沒有什麼人,現場唯一沒穿警服的男士就是報案人。
我採訪了一下該男士,他說自己是早上上班的時候,發現的摩託車。
「這附近唯一的單位就是化工園,經過這條路的一般都是化工園的工人。」
「平時上下班經過這條路的人多嗎?」
男士搖了搖頭,「大家是輪班,大部分人都住宿舍,來往的人不多。」
我環顧了四周,發現這條路平坦開闊,但只有一個路燈,估計夜間視線不是很好。
老熟人羅警官剛和勘查人員交談完畢,我示意三水哥把鏡頭轉向羅警官。
「羅警官,能給我們說下現場勘查的情況嗎?」
羅警官搖了搖頭,「目前還沒有定論。」
「會是車禍嗎?」我試探著問。
「不太像,我們在現場沒發現明顯的剎車痕跡,而且摩託車也沒有明顯破損。」 羅警官眉頭緊皺,「摩託車沒有上鎖,近光燈開關呈開啟狀。我懷疑車主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突然遇到了什麼人。」
我們正說著,勘查人員突然招呼羅警官過去看,路上有滴狀血跡,一直向南延伸。我們跟著血跡走了一二公裡,血跡突然消失了。
而此時,車主的身份並沒有確定。羅警官給110報警平臺核實過,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沒有收到任何人口失蹤的報案。
羅警官將偵查員分為三組,沿途排查周邊的監控,看有沒有線索。我和三水哥跟著羅警官以及一個外號叫比目魚的警官向東排查。
排查的過程並不順利,路上不是壓根沒有監控,就是監控壞了,比目魚氣得直跺腳。我們走了兩個路口,突然看到前面有一處平房突兀地立在那裡,圍牆避開它繞了一個彎。
我一頭霧水地問羅警官:「這種地方還有人住?」
羅警官也一臉疑惑,他走上前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羅警官給轄區的派出所打電話問情況,那邊說這家是有名的釘子戶。
原本這裡要圈起來建新的工業園,附近的住戶都陸續搬走了,唯獨這家獅子大開口,談了很多次都談不攏,政府索性決定這裡就不拆了,圍牆繞過他們家。
這家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也住不下去,就搬走了,但是房子仍然不讓拆。羅警官注意到門口有一個監控攝像頭,正好對著馬路的方向。所長說這家自己安的攝像頭。
羅警官讓所長幫忙聯繫一下戶主。我們等了好一會兒,一個瘦高個男子開著一個電三輪趕了過來。羅警官遞了一支煙給他,「昨天晚上監控開著沒?」
「當然開著,」男子很得意地說,「蒼蠅飛過去都能錄下來。」
羅警官點了點頭,讓他把監控調出來,男子眼珠子一轉,「聽說這附近有人失蹤了,我的監控要真的拍到了有價值的線索,你們警方是不是得給個線索費呀?」
「剛才那根煙就是線索費,少廢話。」比目魚大眼睛一瞪,很是兇狠。男子不情不願地嘟囔了幾句,給我們調出了當日的監控。接下來,我們看到了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
晚上12:25,一個女子赤著腳,披頭散髮地自西向東跑過去,一邊跑一邊驚恐地向右張望,但是身邊根本沒人。
幾分鐘後,女子自東向西跑了回來,神色比之前更加慌張,中途直接跪在路中間用力磕頭。之後,她第三次折返,赤身裸體,這次路過攝像頭的時候,把臉貼了上來,表情似笑非笑,非常詭異。
我看得後背直發涼,悄悄地往羅警官身邊挪了一步。上一次看到這樣嚇人的視頻還是「藍可兒事件」。
二
羅警官將視頻拷走,說要去化工園問問。化工園離這步行半個小時左右,負責人是一個戴著眼鏡,微胖的中年男子,他確認視頻中的女子是他們的員工,名叫成美欣。
說著,負責人讓保安調出了昨晚大門處的監控,12點的時候,成美欣離開了廠區大門。
「我們是上六歇一,正常來說,她應該是周一早上上班。」負責人補充道。
「她家在哪裡?平時家裡還有誰?」羅警官問。
負責人翻了一下員工登記手冊,上面寫著成美欣平時住在南源小區,單身未婚,獨居,父母都在老家。我心想,這也不奇怪為什麼至今沒人報警了。
「她每天都回家嗎?」羅警官問。
「不是的,她住員工宿舍。」
羅警官提出想去成美欣的宿舍看看,順便見見她的舍友。
成美欣的宿舍在三樓,一進門就看到各種瓶瓶罐罐堆滿了桌子,水盆雜亂地擺在地上,連下腳的地兒都沒有。
「靠窗的上鋪就是成美欣的鋪位。」負責人說。
有輕微潔癖的羅警官顯然沒想到女生宿舍可以這麼亂,他看了看成美欣平攤在床上的被子,皺起了眉頭,「目前看來,成美欣不是主動失蹤的。」
正說著,成美欣的舍友回來了,一進門就圍住羅警官嘰嘰喳喳地問:「聽說成美欣失蹤了,是真的嗎?」
羅警官沒有正面回答她們的問題,「昨天她有沒有什麼異常?」
一個紅頭髮的女生說:「她一直都挺異常的。」
「就說昨天晚上吧,我們下了晚班以後,都十一點多了,她跑回宿舍描眉畫眼的,換下工服,穿條黃裙子,在鏡子裡照來照去。」
旁邊一個短髮女生附和道:「是啊,煩死了,打擾我們睡覺。」
「成美欣是要見什麼人嗎?」我脫口而出。大半夜的她化妝換衣服,我猜測她應該是有約會。
幾個女生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發出了嘻嘻的笑聲。
紅衣服的女孩子翻了一個白眼,輕蔑地說:「誰知道她要見什麼野男人,本來也不熟。」
我心想,如果成美欣真的是要見某個人,那她沒有赴約,那個人為什麼沒有報警呢?或者他們見了面,那個人和成美欣的失蹤有關?最關鍵的問題是,此時成美欣還活著嗎?
羅警官表情嚴肅,認真地做好筆錄後我們就出來了。羅警官說有線索再通知我,我便和三水哥回臺上傳素材。
三
下午的時候,我發現我們上午看的那段視頻流傳到了網上,引發了熱議。網友們大開腦洞,給了很多猜測。
一個網友發文稱,這是遭遇了鬼打牆。
有人說可能是那個地方有某種特殊的毒氣,導致大腦被麻痺,無法分辨方向。但這一說法很快遭到了反駁,那個地方非常開闊,即便有毒氣,也很快就會散了。更何況,根本沒有科學依據證明,世界上存在會讓人做出視頻中行為的毒氣。
另一個比較受關注的說法是,成美欣受到了人身威脅,她對鏡頭做出的詭異表情是在釋放某種求救信號。但這依然解釋不通,她為什麼在這條路上跑來跑去。
當然還有腦洞更大的說法,說那個化工園以前是墳地,成美欣夜間行路,打擾了附近的鬼神休息,所以被鬼神收了。
我向來不信鬼神,但讀完了網友們煞有介事的分析後,還是有點心虛。不得不承認,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露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我正想著,喵哥突然在我背後說:「你今天晚上去案發現場拍點空境吧。」
我嚇了一跳,忍不住吐槽他:「您真是只貓啊,走路咋沒聲呢?你啥時候站我後邊的啊?」
喵哥把我的轉椅轉了一圈,繼續說:「我想做一個有探秘感覺的片子,前邊設置一些懸念,勾起觀眾興趣,要把記者的調查過程展現出來。這個案子發生在夜間,肯定需要晚上的鏡頭。你今晚就去拍吧。」
我把網上的分析帖拿給喵哥看,「你看網友說的這麼恐怖,能不能等結案了再去補拍鏡頭啊。」
「不行,」喵哥斬釘截鐵地說,「這個事網上熱度很高,關注的媒體也很多,你現在就去拍,結案後,我們要第一個發出來。」
喵哥這麼說,我只好點了點頭。
晚上,我和三水哥趕往案發現場。到了以後,發現唯一的路燈不太亮,一下車,一股陰風吹過來,嚇得三水哥機子差點沒拿穩。
「網上的帖子你看了沒?」三水哥問我。
我搖了搖頭,「現在別說這個了,自己嚇自己,還是趕緊拍完趕緊走吧。」
三水哥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嘴裡念念有詞:「各路神仙,萬一衝撞了您,可千萬不要怪我啊,是編導拉我來的。」
我一拳打在他的後背上,催促他快點拍,別裝神弄鬼的。三水哥嘿嘿一笑,架起了機子開始拍。
半個多小時以後,三水哥帶來的燈快沒電了,拍的鏡頭也差不多夠用了,我們準備回去。就在這時,我們注意到遠處有個男子朝我們的方向走過來,走走停停,還時不時蹲下來看。
三水哥嚇得慌忙拉我躲到樹後面,結結巴巴地問:「你說這是人是鬼啊?」
我白了他一眼,「當然是人了。」
三水哥抓緊我的衣角,「你知道很多變態殺手都會在殺人後返回到案發現場嗎?」
他這麼一說,我也有點慌。我掏出手機想給羅警官打電話,此時男子已經走近,粗聲粗氣地問:「你們兩個在那兒幹嘛呢?」
我嚇得魂都沒了,就在快要發出尖叫的一瞬間,我認出來他是陳局。把尖叫聲硬生生咽回肚子,我鬆了口氣,「陳局你為什麼大晚上的來這裡?」
陳局嘆了口氣,「這附近我來過太多次了。」
陳局說,他覺得這起案子和他17年前偵辦過的一起案子非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