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命不懼,日日自新。每一天都更新自己,每一天都愛自己,每一天都別放棄。縱使四面的環境且苦,且靜,且大,且空虛,但青年本色,當日日自新。」
魯迅在1920年時這樣寫道,時日至今已過去百年之久了,時代與時代之間是個循環。
「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先生作為那個年代少數清醒的人,在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鐵屋內吶喊。並希望這般「寂寞」儘可能少的人承受,希望年輕人是朝氣的,是有信心有希望的,即便承受了這般,也要能有繼續期待「明天」的堅定信念。青年本色,當日日自新。
魯迅是一位拿筆指揮的戰士,是舊中國轉型的一面旗幟。魯迅扛著旌旗跟在陳獨秀、胡適身後反封建、反吃人的禮教,因其揮舞大旗身姿最英勇最雄偉,成了「五四」的方向。先生的筆鋒犀利猶如針頭,扎得人頭腦清醒。
「我的取材,多採自病態社會的不幸的人們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療救的注意。」作為那個時代清醒的人,魯迅註定是孤獨的,看到「愚昧腐朽」的國民,發出時代的吶喊,終究也無人懂得。
《吶喊》寫著一個個悲慘的故事,認為別人想吃自己的《狂人日記》;善良迂腐、儒雅可憐的《孔乙己》自不必說;《藥》,帶血的饅頭,愚昧至此;《明天》,單四嫂子,那時的生存環境如此惡劣,讓人唏噓不已;《風波》,講了很多當時人的生活。
《頭髮的故事》,「辮子」是那個時代痛苦的回憶;《故鄉》,講的就是閏土,閏土最終怎麼樣了,無非是生活的重壓下變得世故了,「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阿Q正傳》,阿Q得精神勝利法,只是自我安慰。外人的厭棄、抬舉、嬉笑怒罵,對於他來說都是無動於衷,這種封建流毒的鎖鏈牢不可破,殘酷至極。《白光》,祖母對陳士成觀念的影響,童年的記憶對人的影響可謂無處不在,深深的烙印在行為觀念裡。
《端午節》,前面都是看迅哥兒筆下的底層人民,普通小老百姓,這篇寫的是上層人士。方玄綽,表面進步,骨子裡落後,時代的巨輪下有幾人能做到進步,大多還是隨波逐流。
《社戲》,迅哥兒乘船回家,水光明麗,微波蕩漾,天色已烏黑了。船上小朋友不覺地肚子泛起陣陣呼嚕,桂生提議偷豆子煮著吃。
在阿發和六一公公豆田的選擇上,阿發提議偷自己家的豆,阿發家的豆不如六一公公的大,他們又提議偷六一公公的,採摘、煮熟,小朋友們吃的很開心。
下一日,六一公公找上門來問豆,非氣呼呼地問是否為他們所偷,而是問豆可中吃,聽到好吃後很自豪。大概《社戲》是魯迅先生作品中為數不多的溫情了。
除此之外,在諸多文章中,有幾個詞語總是在刺痛我的雙眼——「看客」、「身份」與「反抗」。
各種環境,便能產生各種看客,有些看客是因為沒有知識而起鬨,非要參與不可,否則容易感到沒有認同感,而覺得生活不下去,他們消費面子,也愛好面子。
有些看客是因為有利而圖而起鬨,也有些看客沒有表情,他們更在乎自身的當下,一旦與自己無關,便可冷眼旁觀,甚至不以為意,他們也許或有其他感情,但他們更看重實在。
「身份」,每一個人都很難逾越自己身份的界限,新的禮教處於被建立而未被普及的狀態,包括今天也一樣,可以理解為村落文化。
新的東西總是容易被懷疑或者直接被抨擊,畏畏縮縮的人隨處可見,他們想要試探,但總需要代表,而他們也只渴望別人來做代表,他們則選擇平庸,換言之選擇安穩,而選出來的代表,不一定能替他們辦事,但一定能很好替他們掩飾。
如果沒有一個認真的人,那一切都會很美好而正常,一旦有了一個認真的人,便會使他們恐懼,而群起攻之,他們信奉傳統,並堅守傳統,他們甚至不會懷疑,他們的眼裡有很多的理所應當,即使理所應當也以為無害或是少害,所以便不值得革新,因為革新的代價昂貴,收效也甚微。
「反抗」,很多人都有過反抗,有些反抗並不得善終,命途多舛,有些是反抗反被同化,算是被「挽救」,有些的反抗是無力也而虛榮的,有些的反抗是有力也而光榮,但後者只是少數,所以讀他們的反抗都有些悲戚,因為同道者寥寥。
《吶喊》粗略的結束了,可其中的人物仍在現實中存在著,存在著無數個阿Q,無數個孔乙己,無數個祥林嫂,以及無數個看客……他們有著新時代的痛苦,也有著新時代的快樂。
我從他們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魯迅說,願他的文章早日作古,但直到現在,也不過時。唯有不斷自新,保持清醒和理智,永遠不忘自救才能自強,人只活一世,醉生夢死蹉跎一生真的太可惜了。
魯迅所處的中國已經過去,雄雞逐漸在東方抬起頭顱,並會一直強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