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龜記

養龜記

　　

□朱娜

　　老公對貓狗毛過敏，女兒們想在家養貓狗的願望因此落空。疼愛孫女的爺爺不忍看她倆失望，買了一隻烏龜回來聊作安慰。
　　除了狗，我不大喜歡其他寵物，尤其是像烏龜這樣的冷血動物。好在養在家中要求低又安靜，幾乎可以忽略它的存在，關鍵是女兒們實在喜歡，因此也就接受相安同一屋簷下。但觀感依舊，即使到烏龜缸旁邊的水壺接水，也是直來直去、目不斜視。
　　一段日子後，我對它的了解，仍是來自爺孫們平時的閒談：「每次餵食都很有趣，睜眼望著你，嘴巴張得大大的。」「很聰明喲，居然會從二層玻璃隔板上跳水。」「會跟著投食位置變化移動吃食。」
　　這在我心中留下好奇，漸漸開始在接水時側臉瞄它。有人靠近，它就爬過來扒在缸壁上，伸長脖子，三角形小腦袋上黑點兒似的小眼睛直勾勾盯著，伴隨四肢上下揮動，像在熱切期待來者的回應。如此幾次，極大改變了我一直以來對烏龜冷呆呆的印象。
　　真正另眼相看，是在它的隔壁擺上魚缸後。吃過晚飯，奶奶收拾妥當離開前專門交代，要謹防烏龜爬進魚缸，今天它已經幾次三番爬進去了。我嘴上應著，心頭不以為然，方柜上的烏龜缸比擱在矮柜上的魚缸高得不多，但缸壁足有20釐米，這對巴掌大的小烏龜來說，幾乎是無法逾越的「高山」，真有這本事？
　　誰知，我很快被事實打臉了。嘗過暢遊更深、更暖魚缸的滋味後，烏龜已是「身在此而心在彼」，極其執著地向那裡發起一次又一次衝鋒。它先是立起身子，順著靠魚缸那面的缸壁，拼命向上爬到缸口，然後穩住身體，用力向前一抻。眼看馬上要落入魚缸時，大女兒眼疾手快，穩穩捏住龜殼，把它放了回來。
　　可它並不罷休，不停摸索中竟找到取巧的方法，不僅學會利用曬背臺的高度，還會把剛買來跟它作伴的另一隻烏龜當墊腳石再向上攀爬，引得我們讚嘆不已。
　　晚上，準備休息時，回頭一瞥，無人監管的小烏龜毫無意外地暢遊水中。我找來漏勺，慢慢沒入水中向它靠近，剛觸到硬邦邦的龜殼，它就遊到石頭裡躲藏起來，留給我一個艱難的打撈角度。我挽起袖子，蓄力再舀，這次下勺又穩又快，剛撈進來，它一個側身翻出去，迅速遊開，直立身體懸在水中，伸展四肢扭頭看著我，舒展挑釁的姿勢，無比驕傲的小眼神讓我好笑又服氣。
　　我憋住一口氣，再度伸勺，好一陣手忙腳亂才重新把它放回去。這真是一隻永不氣餒的小龜，剛被放下就又開始努力。深夜四下寂靜，就著曬背燈的蜜黃燈光，我看清它的模樣——小小身體奮力向上，張開的爪子不停攀抓，窄扁的後腿穩穩支撐，極小精亮的眼睛目光堅定，通體黃綠豎狀條紋襯得頭頂兩側斑紋殷紅髮亮。
　　也許努力也不會成功，但並不影響小龜激情萬丈、光芒四射、令人動容的奮鬥精神。
　　我再也不忍作壁上觀，施援手把它放入魚缸。看它撒開四肢恣意向水草濃密的深處遊去，我感到一陣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