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節說到杜月笙用花旗國大總統、富春樓的老六,用色相迷住畢軍長後,開始了他的計劃。
杜月笙得知畢庶澄和國民政府的代表談判之後,樂滋滋回到了富春樓老六王海鴿那裡,沉浸在美人懷中無法自拔,他笑著對陸京士他們幾個人說:「這個老癟三,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鈔票呢!」
畢庶澄根本沒有想到,一口一聲情哥哥,對他如膠似漆的王海鴿,是杜月笙用來對付他的棋子,他還想著等北伐軍進城,等到自己想到的東西之後,再回去打點家裡的兩個太太,把這大上海的頭號交際花娶回家,當三姨太太,好好風光一下。
杜月笙是個講情義的人,可是他和畢庶澄之間,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哪裡有什麼情義可講?他將上海的這邊計劃和動靜,如實匯報給了北伐東路軍,有了畢庶澄這個籌碼,他向國民政府提出了三個條件:一、大軍進城不得擾民,不得幹涉英法兩租界的相關事務;二、大軍進城後,由他派代表,主動提供勞軍物資;三、保證三個大亨在上海的地位。
對於這三個條件,其實不算條件,只是促進雙方合作的一點意向,國民政府那邊的代表,一口應承下來。
東路軍一面穩住畢庶澄,一面依舊揮戈北指一步一步地向上海推進。何應欽親率第四、五、六縱隊攻宜興、灤陽取丹陽常州。白崇禧率一、二、三縱隊進兵嘉興直指淞滬。3月16日,白崇禧拿下嘉興,分兵兩路會攻上海。
孫傳芳因為情勢緊迫援軍無望,悄悄地潛離南京逃往了揚州。白崇禧揮師進攻松江第31號鐵橋,畢庶澄的兩個團倉皇應戰,可哪裡是北伐軍的對手,戰鬥才開始,部隊就潰敗了。隨即京滬、滬杭兩鐵路被截斷;整個江南除了畢庶澄這支孤軍,只剩下些散兵遊勇到處流竄。
這時候,畢庶澄正被富春樓老六迷得神魂顛倒,每天喝酒打麻將聽小曲,哪日子過得比神仙還舒服。他所率領的第八軍群龍無首,北伐大軍如入無人之境,順利進駐新龍華,跟法租界只隔了一座楓林橋。協同畢庶澄扼守上海的李寶章,帶著他的一師人早就全部撤退,只留下空蕩蕩的一座「淞滬護軍使衙門」。
山東開來的直魯軍軍心渙散鬥志蕩然,於是杜月笙利用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讓報紙發表新聞宣稱:畢軍長正在和北伐軍接洽投降,第八軍即將成為俘虜,押解到南邊去整編訓練。
這一條新聞就像重磅炸彈一樣炸開,很快傳遍了上海灘,山東老鄉聽到這個消息,更加心慌意亂,他們就怕老死回不了家鄉見不到爹娘。當夜便有一批批的士兵棄械逃亡,軍官們彈壓不住,只好反轉過來哀求自己的部下和士兵,請他們不要跑散,可是士兵們並不理睬自己的上司,照舊堂而皇之地開小差。
從一馬平川的山東趕來花花綠綠的大上海,這些山東大兵們見了紙醉金迷的美好都市生活,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有些於心不忍,於是三五成群拿著槍,公然在街上搶劫,想大撈一把。
因此上海的南市、虹口、浦東、吳淞、滬東、滬西與閘北7個區,相繼出現亂兵擾民劫財的事件,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勢。老百姓不得已救助於警察,一看到警察出面,散兵們二話不說直接開槍。
上海的警察平時只是欺軟怕硬的東西,現在一受到攻擊,毫無準備馬上就被解除武裝「掃地出門」。上海警署和市政府的電話都被打爆了,一天內出現幾百起搶劫事件,老百姓根本不敢出門,躲在家裡也不安全。
虹口區有個警察所,抓了幾個散兵,可是還沒等怎麼處理,就有一個軍官領著一群士兵來,直接把人給搶走了。
虹口地區的流氓頭子叫孫介福,和杜月笙關係密切,綽號鐵胳膊,天生膂力無窮,性格毛焦火躁,他在青幫屬悟字輩,是杜月笙的同門兄弟,時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在地痞流氓中頗為有威信。虹口警察所裡面便有不少他的徒子徒孫,因此鐵胳膊和虹口警察所一向關係很好,警察所突遭襲擊,弟子上門求救,鐵胳膊不可能坐視不管。
就這樣,鐵胳膊糾集了幾百個人,要去軍營找人算帳,軍營裡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打北伐軍不行,可是要對付上海灘的流氓,那是不在話下的。機槍很快架上,隊伍一字排開,槍口對準了衝上來的那些人,眼看一場流血犧牲在所難免。
這時候有人打電話到華格臬路,將虹口大戰迫在眉睫的消息,通知了杜月笙。
接到報警電話連杜月笙也是大吃一驚,猶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亂兵搶劫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正在和警察署商議著怎麼處理,沒想到事態發展居然這麼快。
杜月笙立即打通了富春樓老六家裡的電話,讓畢軍長出面處理。接著,他驅車趕往虹口,制止流血事件的發生。
杜月笙的汽車飛馳到了離開軍營不及百丈之遙的地方,看到很多人在往前衝,聽到人聲鼎沸「打呀!衝呀!」的吼聲,好在還沒有聽到槍響。
這些流氓手裡都是拿著棍子和砍刀,也有斧頭和鐵尺,他們面對冷森森的槍口,也不敢往前送死,只是一味地高喊。
軍營那邊已經接到了畢庶澄的命令,不得妄自開槍,否則按軍法重處。
杜月笙在三名保鏢的簇擁之下,來到了隊伍的前面,他找到了面色鐵青、兩眼布滿紅絲的鐵胳膊,劈頭就問:「儂是啥子?對面槍口衝著儂,還想帶人往前衝?要不是我提前打了電話給畢軍長,儂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上海灘已經夠亂的了,儂還想添亂?」
鐵胳膊的勢力和名氣都比不上杜月笙,眼下聽了杜月笙的話,當著眾多弟兄的面,無法下臺,當即喊起來:「他們仗著自己是兵痞,就想欺負人,大不了豁出命去,砍死幾個算幾個!」
聽到鐵胳膊這麼說,杜月笙知道他已因激怒而喪失理智,他微微一笑,伸手攬住鐵胳膊的肩膀,一副十分親熱的樣子,大聲對大家說:「畢軍長在電話裡,為發生的事情深表歉意,託我轉告大家,他願意出錢給傷者治病,另外給每人發五個大洋。畢軍長是識大體的人,如今大家不給他面子,也就是不給我面子!」
有錢就好辦事,杜月笙的一番話立竿見影,很多人都放下手裡的武器。在上海灘,沒有人敢不給他的面子。
接著,杜月笙對鐵胳膊說:「走,兄弟,喝酒去!」
杜月笙半拖半拉地將鐵胳膊弄走後,其他人也都自動散去,找杜公館管事的要錢花。
另外杜月笙也讓人散布謠言:離開軍隊的士兵,只要不去劫掠,每人可領20大洋的回家路費,軍官根據職位大小,額外貼補。
消息一傳出,來杜公館領錢的士兵排成了長隊,張宗昌和畢庶澄一手編練的直魯軍精銳,已經走了一半。
就在杜月笙和鐵胳膊喝酒的時候,畢庶澄已經得知了報紙上的謠言,正急得上火,驅車趕回軍營召集上層軍官解釋,可是沒有幾個人聽他的。在騷動不已、情況危迫時,畢庶澄還在等候北伐東路軍的委任狀。
這時傳來消息,北伐軍進城了。畢庶澄驚呆了,急忙打電話到杜公館,得知杜月笙出去了一直沒有回來,他又打電話到市政府,可奇怪的是,他要找的人,一個都不在。
這個時候,杜月笙和國民政府的代表,還有上海市長吳鐵城等人,正在黃金榮的戲院裡看戲,演的是《關雲長敗走麥城》。這齣戲是他親點的。呂蒙是周瑜手下的人,有勇有謀,在周瑜和魯肅死了之後,擔當起了吳國的大任,設計襲取荊州,擊敗蜀漢名將關羽。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可惜死得太早了。
吳鐵城自然看懂了這齣戲的韻味所在,微笑著對杜月笙說:「杜先生是當世呂蒙,施巧計保住了上海灘的安定!我代表幾十萬市民,向杜先生表示感謝!」
杜月笙看了一眼國民政府的代表,說道:「吳市長太抬舉我了,就算我是當世呂蒙,可他姓畢的,也不是當世關羽,關羽哪有他那麼貪財好色的?」
國民政府的代表搖著摺扇,說了一句有水平的話:「談笑之間,檣櫓或飛湮滅。」
這句蘇東坡的詩詞,被他用在此刻,最恰當不過了。
北伐軍的周鳳岐第二十六軍,已經將畢庶澄的部隊團團圍住,在金錢加心理攻勢下,這支直魯軍的精銳,被迫放下武器,投降的投降,遣散的遣散,畢庶澄身邊只剩下幾個親信隨從。他逃回富春樓老六的香閨,要老六跟他一起走,原本千嬌百媚的富春樓老六,此刻竟然一副很陌生的樣子,平靜地對他說:「杜先生說了,只要儂懂事,會讓儂平安離開上海!」
畢庶澄這才明白中了杜月笙的計,他長嘆一聲說:「都說戲子無情婊子無義,我看你及無情又無義!」
富春樓老六說:「儂才曉得啊?我這個花國大總統,只聽一個人的話,那就是杜先生!」
畢庶澄倉皇逃到碼頭,回首看了一眼這座紙醉金迷的大都市,恨恨地說:「老子還會再回來的!」
他哪裡知道,由於他違抗軍令,且丟掉了直魯軍的精銳第八軍,張宗昌不會饒過他的。他乘日本輪船神丸號逃回青島,在青島待了幾天。持有張宗昌手諭的褚玉璞,用電話召畢庶澄到省城商談軍事,畢庶澄以為可以讓他東山再起,只帶衛隊團長馬文龍赴濟南,剛下火車,就被褚玉璞的伏兵亂槍擊斃。
這時候,上海一家是國民政府的控制之下,杜月笙為此事花費近十萬大洋,為了感謝富春樓老六,他特地買了一對金鐲子,還有西洋人的女性化妝品,送給老六。當夜,他就住在富春樓老六的香閨裡。
幾天後,畢庶澄被殺的消息傳到上海,據說,富春樓老六王海鴿隻身從上海趕去濟南,為畢庶澄收了屍。 誰說她無情無義?
杜月笙知曉此事,並未有半點意見。其實他早就知道,富春樓老六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和畢庶澄廝混這麼久,多少有了些感情。他不在乎一個女人會對多少男人用情,畢竟老六不是他的太太,是屬於眾多男人的。他還有更大的事情要去做,利用他在上海灘的勢力,向他的新主人邀功。(預知後事,請看下一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