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由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Magnus Sundholm提供
阿爾·帕西諾是一名傳奇的演員,他塑造的諸多著名的角色,甚至比他本人更為人所知。
即使你只是個普通的大眾影迷,你依舊對帕西諾擁有很深刻的印象:
《疤面煞星》
《盜火線》
《忠奸人》
《天使在美國》
《魔鬼代言人》
他是好萊塢最正統的銀幕偶像之一,是馬龍·白蘭度方法派表演法最名副其實的接班人。
他和同代的羅伯特·德尼羅、達斯汀·霍夫曼一起,在1970到80年代,通過一系列具有原創性的火爆電影,開闢了電影表演的新領域。
所以我必須承認的是,當阿爾·帕西諾走進採訪室接受採訪時,這一幕給我一種超現實的感覺——就好像你踏入了一部電影。
與時光君談笑風生的阿爾·帕西諾
(照片由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Magnus Sundholm提供)
這次採訪發生在三月底,是洛杉磯一個不同尋常的陰雨天早晨,而在四月年滿78歲的帕西諾穿著一件V領黑色T恤,套著一件深綠色長袖襯衫以及黑色的皮衣夾克,來到了採訪所在的比弗利山莊套房。
他的頭髮統一向後梳去,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顯得有些凌亂又非常整齊。他眨著眼睛,說話的時候語調抑揚頓挫地,有時重音會落到一個意想不到的詞語上。
他的回答圓滑又幽默,有時隱約透露著在他長達五十多年的職業生涯中的各種有趣的軼事。
帕西諾的演藝生涯,曾經獲得過17次金球獎的提名,8次奧斯卡提名。從1973年到1976年,他憑藉《教父》《衝突》《教父2》《熱天午後》連續四年入圍奧斯卡獎。
從很早開始,帕西諾對表演和電影,都產生了濃烈的興趣。「我還記得我媽媽帶我去看電影的情形——那時我還是個小寶寶,好像只有三四五歲的樣子。」他回憶說,一邊摸著嘴上的鬍鬚。
「我記得我媽媽帶我去看的是《失去的周末》,雷·米蘭德主演的,那會我五歲。我媽媽當時在外工作,但是她也想有時間和她的孩子們一起看電影。所以我們一起看了那部電影,我特別喜歡那部影片,我媽媽帶我去看的所有電影,我都非常喜歡。」
《失去的周末》中的雷·米蘭德,他是一位酗酒者
「我們沒有電影,所以我們看完電影後,她帶我回家,會重新演繹電影裡所有情節,」帕西諾繼續說道,「我會演所有的角色,我在那個年紀就已經能做到這些了。我很開心,我現在不需要再繼續這麼做了,我每次都只需要演一個角色就可以了,但也就夠我受得了。」
「在當時,我記得我演了雷·米蘭德的角色,我特別喜歡一場戲,他喝醉的時候把一瓶酒遺忘在了某個地方,我記得是有這麼一幕,然後等他清醒了之後,發現自己需要那瓶酒,因為他需要更多的酒把自己灌醉。但是他不記得把酒放在哪裡了。」
少年時的帕西諾
「那個場景就是他開始在整個房子裡找酒。親戚來訪時,我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表演這段。他們會跟我說:『來吧,小子,給我們演演《失去的周末》裡的那場戲。』我可以按照角色那樣的表演強度來演繹這段情節——那個人找不到自己的酒,於是他變得瘋狂起來。我表演的時候,我的親戚們都會笑,而我心裡想:這一點都不搞笑,他們為什麼要笑?後來我知道了,因為我那會只有五歲。」
說完帕西諾停頓了一下,自顧自的微笑了起來:「我最近才弄明白這一切——我只有五歲,所以他們才會笑啊!」
《失去的周末》對帕西諾走上表演之路影響不小
今年春天,阿爾·帕西諾的兩部作品將他在一起推到媒體的聚光燈下。
第一部是重映版的《王爾德的莎美樂》,這部2011年問世的劇情紀錄片集結了帕西諾和當時還不太出名的傑西卡·查斯坦,探索的是帕西諾在演繹奧斯卡·王爾德著名舞臺劇《莎美樂》的過程。
另一部是電視電影《帕特諾》,也是帕西諾在近八年來,繼《死亡醫生》和《低入塵埃》後,與導演巴瑞·萊文森的第三次合作,
《帕特諾》
在第二部電影裡,帕西諾飾演的帕特諾是一個傳奇人物,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橄欖球隊前教練喬·帕特諾。
在他加入隊伍的61年間,他擔任了45年的教練。帕特諾為球隊贏得了美國大學橄欖球比賽的多項榮譽,讓橄欖球這項運動在學校師生和當地居民中成為最受歡迎的活動,也讓學校接收的捐款翻了五倍。
但他的職業生涯卻在爭議和恥辱中結束,因為曾經擔任很長一段時間助理教練的傑裡·桑達斯基,被指控(後面被證實)實施了一系列兒童性侵犯罪。
帕特諾對這一系列行為的了解程度,以及這起指控對他傳奇生涯的影響,成為萊文森這部情節緊張,結構精巧的電影的重點。
影片故事鎖定在2011年10月到11月之間的兩周內,也正是這起案件通過媒體在美國國內發酵的時期。
帕西諾在奧利弗·斯通的《挑戰星期天》中飾演過橄欖球隊教練,但那部電影是個虛構的故事,角色也是虛構的。所以,《帕特諾》對帕西諾來說,具有怎樣的吸引力,又意味著怎樣的挑戰?
《挑戰星期天》中帕西諾飾演的球隊教練
「對我來說,飾演悲劇性的角色是一種機遇,這是一個人們會朝他扔任何東西的角色,他需要去解決他所面臨的各種問題。」帕西諾說道。
「我和巴瑞·萊文森有一些爭議,我和他很熟,之前也一起合作過一些電影,他對這個故事有非常直白的解讀,他能感覺到故事的主旨是什麼。這個故事能對他產生某種共鳴,對於一個導演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好的信號。」
巴瑞·萊文森與帕西諾
「但是現在,我不知道帕特諾到底經歷了什麼——我只能靠想像,因為我們在演繹一個真實的人物時,我們總會覺得我們的表演有些太矯枉過正——我們在重現一個事物,但是同時,我們並不是真正經歷過那些事情。」
「所以,我不清楚真正的帕特諾是否知道他助理教練的行為。我不能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帕西諾繼續說道,「我只能回答我飾演的角色,他經歷的事情。我覺得他有種模糊的感覺,覺得他的隊伍裡正在發生些什麼事情。」
「而我在演這個角色時,感覺他不是很情願參與到他無法全盤把控的事情當中——他這個角色在我看來,是個需要掌控一切,然後命令一切的人。因為如果無法做到這點,他就會覺得自己根基不穩。」
的確,電影中帕西諾富有感染力的表演,就結合了一種被權力所侵蝕的野心以及帶有憂鬱感的悔恨。
「他嘗試過不同的應對方式,從最開始的否認,然後進入對現狀感到絕望的狀態,後來變得憤怒,最後他因為沒有儘早認識到事情已經到達如此令人不安的程度而感到悔恨和愧疚。」
「這是這個角色經歷的所有階段,也是我表演時的不同層次。他是一個非常複雜的任務,有時他會在一場戲裡經歷所有這些情緒,觀眾去感受這些情緒的角度,就在於他們如何看到這個人了。」
「電影結局,最後的一場戲,我不想透露給觀眾,但這個鏡頭說明了很多問題。這個鏡頭會給你很大的震動,這也是巴瑞·萊文森持有的觀點。」
還是《教父》中的形象最為經典
採訪隨後擴展到了《帕特諾》之外,來到了帕西諾以往和未來的作品上。說到這裡,帕西諾對他以往的職業生涯,表現出一種懷舊的感覺。這裡似乎涉及到一些對電影行業發展的消極觀念。
「有一種事物,是能讓我感到興奮的,那就是欲望。我有欲望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我會感到興奮。」他邊說邊聳了下肩。「這非常關鍵,但是我發現我很少能遇到那種讓我有』我想做這個』的衝動。在30歲之後,讓我有這種感覺的情況,我用一隻手都能數過來。」帕西諾笑了笑,也是在告訴我他是在開玩笑。
但是,這番話中似乎能聽到一些諷刺的意味:強者即使進入蕭條期,也依然擁有許多能量(以及才能)等待發揮,只是能夠鍛鍊到他處理角色能力的機會,以及值得他付出天賦的機會,變得越來越少了。
青年時代的帕西諾
在被問到是否經歷過忘記臺詞,或者其他表演失誤,以及能從這些失誤中學到什麼經驗時,帕西諾放鬆下來,大笑了一番,這可能是他一整天笑的最舒展的一次。「我可以給你講30個關於這個問題的故事!」
「這個話題沒有盡頭,我給你舉個例子。我在排練舞臺劇《凱撒大帝》,我的臺詞是』我的君主什麼什麼,今天怎麼怎麼樣』。然後我就是這麼說的,我知道我這句臺詞是出自《哈姆雷特》,我非常清楚。念完臺詞後我想,』現在我該說些什麼呢?』」
帕西諾繼續笑著說:「然後我意識到我說什麼並不重要,因為觀眾不會理解我說什麼的,所以沒什麼可擔心的。我當時就用自己的方式圓了過去,說了些故弄玄虛的話。這一切發生得特別自然,也教會我舞臺上的表演太神奇了,這和拍電影什麼的都不一樣,它也更有生機。」
「還有一次是我在演《勾心鬥角》的那一年半的時間裡,也是相同的演員,我到舞臺上發現忘了第一句臺詞。」帕西諾說道:「那是一句非常棒的臺詞:』去你的露蒂!』第一句臺詞是這個。但是我沒說出來,因為我當時不記得了。」
「你現在能想像我同臺的演員,我的同事,就站在臺上看著我,然後我看著他們。所以你要做些什麼?你只能開始即興表演。」
《熱天午後》時期的帕西諾
「我開始說:』這一天過得真是不可思議!我現在的心情真的太奇怪了!』你不知道要做什麼,所以你會開始瞎編。後來終於有一個人說,』你怎麼了,露蒂怎麼了?』然後我才想起來說』去他的露蒂!』觀眾很喜歡這句話。然後我們就繼續這麼演下去了。在舞臺上表演必須靈活一些,因為你可能要面對任何情況。」
帕西諾本人保持著他為人熟知的一些品格——善於投入,也非常有趣,他經常模仿一些事物但從來不會單純地去複製。
希望我們在下一個十年,能看到他職業生涯中更多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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