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莫須有
要講蔡康永，得先從他爹說起。
1
康永爹名叫蔡天鐸，也是個牛人。
上學時，他報考復旦，考試前一晚還跑去跟一群寧波老鄉買醉，第二天醒時，已經錯過了第一科的考試。
就這麼地，康永爹還是以總分第二名的成績，進了復旦，成了復旦法律系第一屆學生。
1943年，已經做律師好幾年的康永爹，尋思這兵荒馬亂的，當律師也賺不到幾個錢，便拉上自己的幾個寧波酒友，開了家叫中聯輪船的公司，做航運生意。
中聯有一條從上海到臺灣的輪船，叫太平輪。1949年春節前夕，眼見大勢已去的眾多權貴，連年都顧不得過，想方設法地賣人情，託關係，就為了能買到太平輪的船票。
大年三十前一天，嚴重超載的太平輪，一直到天黑才駛離上海口岸。為了躲避海上宵禁，船長還關掉了航行燈。可這艘被富商大賈們當成「諾亞方舟」的遠航巨輪，還沒駛出杭州灣，就撞上了同樣沒開航海燈行駛的建元號。
船毀人亡，932人因此遇難。
更倒黴的事還在後邊，此前康永爹為了照顧一位寧波同鄉的生意，把太平輪投保到了一家上海當地的保險公司。太平輪出事的消息剛傳回上海，這家公司就立馬宣布破產。
搞得康永爹不得不自己承擔巨額賠償，中聯公司也因此事瀕臨倒閉。
2
1962年，蔡康永在臺北出生時，他爹已經不再做航運生意，天天梳著大背頭，踩著鋥亮的皮鞋，帶著康永娘出入牌場。
康永娘也是個人物，小旗袍一穿，別提多婀娜。有時蔡康永放學後，會被保姆帶到牌場，他媽就提前在門外給他梳好髮型，整理好衣服，領著他去見一眾牌友。
康永爹的這些牌友，不是高官，就是商界大佬。蔡康永從小嘴甜，長得又萌，叔叔阿姨叫得親熱。
他善於察言觀色的天賦，大概也是那時養成的。
有時，一些長輩來家裡做客，康永爹從不會讓氣氛冷場，哪怕是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康永爹也能找到話題跟人家神侃。
虎父無犬子，後來蔡康永上再興學校，在這所因「貴胄眾多」而聞名的學校裡，蔡康永不光當上了學生會主席，還成了校刊編輯。
那時，不管是好學生還是壞學生，都願意跟在蔡康永屁股後，因為他總能找到辦法幫他們逃脫處罰。
後來臺灣偶像劇盛行，蔡康永看到劇裡的男主角為了逃課翻牆頭，還特不解，因為他上學時可以光明正大地帶著一幫人，在上課時間出入學校。
此時，善於籠絡人心，玩弄權術的蔡康永，也把「做官」當做自己的人生理想。
但這個理想，到了高中，卻有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因為「再興」是所兼具小學、初中、高中教育的貴族學校，直到高中才開始接收社會生源。那些非貴族家庭的子弟，並不熱絡於跟蔡康永這樣的權貴子弟交往。
相反，他們更願意聚在一起，玩一種叫「彈琉璃蛋」的遊戲。
蔡康永不會玩，只好站在遠處偷偷觀望。
他讓保姆從市面上買回來各式各樣的琉璃蛋，像父親收藏文物那樣把它們擺進櫥窗裡，沒事就瞧。也是從那時起，他才知道，原來不是每家都有麻將房，也不是每家都有管家和女傭。
與其他同學家境之間的巨大落差，讓他產生了一種「被欺騙」的羞恥感。
他發現，人生原來這麼不公。
他開始在自己任主編的校刊上，發布大量抨擊權貴醜惡嘴臉的評論文章。起初，學校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只是對他進行口頭警告。
可後來，蔡康永越寫尺度越大，甚至涉及到家族秘密。忍無可忍的校方給他記了大過，他也因此事休學回家。
3
蔡康永忙著跟權貴鬥爭的時候，徐熙娣才剛剛出生。
她在家排行老三，上面已經有兩個姐姐。
看「希弟」這個名字就知道，「她原本是被家裡給予厚望的男胎。結果，生下來是個女孩，長得還醜。
所以，從小徐熙娣就充當被嫌棄的角色。
大姐徐熙嫻，性格文靜。二姐徐熙媛，性格果敢。
就她，是個戲精。
因為沒人玩耍，她常常把自己關在儲藏室裡，想像一家人全死光，就剩下她自己。然後哭得梨花帶雨，還給自己加油打氣，告訴自己要堅強。
沒人知道她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可二姐徐熙媛就不一樣，她從小就明確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有一次，三姐妹玩「挑老公」的遊戲，二姐上來就把元彪挑走，說自己喜歡元彪。徐熙娣壓根不知道自己喜歡誰，只好說，那我喜歡成龍好了。
她父母關係不好，經常吵架。每次也都是二姐徐熙媛帶頭衝過去，指責父親。遇到這樣的場面，徐熙娣從來不會吭聲，她永遠都是沉默地杵在旁邊，兩眼放空。
後來去華岡藝校，也是因為二姐想當明星，拉她「下水」。
1993年，從藝校畢業的徐熙媛、徐熙娣，起名「ASOS」，以組合的形式出道。
起初，兩人想走歌手路線。那時，吳宗憲是她們師兄，為了帶她們出道，吳宗憲常常會在路演時把兩姐妹捎上，讓她們做暖場歌手。
可兩姐妹的聲音並沒有啥特色，唱的又都是些平調的口水歌。每次路演，只要兩姐妹一開腔，臺下的觀眾就開始撤退。
為了留住客人，兩姐妹想盡辦法，在舞臺上搞怪耍寶，不停招呼。客人沒招呼住，卻招呼出位「伯樂」，這位伯樂叫王偉忠。
無論是蔡康永，還是大小S，都與這位伯樂有著莫大的關係，只不過這是後話，暫且按下不表。
當時，王偉忠剛剛開了家叫「金星娛樂」的經紀公司，需要籤新人。他見兩姐妹唱歌不咋地，但暖場功夫卻是一流，有意培養她們做《娛樂百分百》的主持。
後來接手節目，二姐徐熙媛還擔心自己沒主持經驗，萬一冷場會很尷尬。徐熙娣更緊張，在臺下偷偷流淚，害怕自己把事情搞砸。
結果上了臺，徐熙娣就開始放飛自我，完全不管攝像機位置，只顧著跟二姐互相吐槽拉家常。下了臺，徐熙娣才想起剛剛是在錄節目。
兩人都以為自己的主持生涯，還沒開始就要宣告終結。沒想到，觀眾反映卻出奇得好，甚至有人把電話打到電視臺，要求重播。
大小S，一戰成名。
4
小S因《娛樂百分百》被大眾熟知的時候，蔡康永也在做主持人，只不過他主持的是一檔讀書節目，叫《翻書觸電王》。
當年從再興學校退學後，他考到了東海大學，念外國文學專業。
選專業的時候，他媽強烈反對，覺得什麼狗屁外國文學，完全不符合上流社會的生存法則。按照她的規劃，蔡康永應該像他爸那樣學法律，當律師，梳著油頭出入牌場。
康永爹也不甘心兒子就念個本科，命令他去美國念碩士，鍍個金再回來。
蔡康永說：可以，但就一個要求，我要學電影。
正巧，當時已經拍了《俠女》和《龍門客棧》的胡金銓，是康永爹一位牌友的小弟。牌友一發話，小弟胡金銓趕緊為蔡康永寫了封推薦信，保他去了加州大學。
後來蔡康永到美國時，正在美國拍電影的胡金銓，還親自跑去接機。胡導把蔡康永送到宿舍後，蔡康永為了表達謝意，想請胡金銓喝杯熱茶。
可身邊沒有傭人作陪的蔡康永，竟然連怎麼燒水都不會。驚訝至極的胡金銓，非但沒喝到熱茶，還又帶著蔡康永去買了生活必須的鍋碗瓢盆。
蔡康永畢業回臺後，又是託老爹的關係，跑去世新大學教書。說是教書，其實就是給學生們放電影，電影看完再讓學生們寫寫讀後感，一堂課就算完事。
1990年，許鞍華拍《客途秋恨》，投資人周乃忠正好是康永爹的小老弟，再加上片子的藝術指導是胡金銓。因著這層關係，只為電影剪了個預告片的蔡康永，竟有幸成了這部片子的製片經理。
《客途秋恨》後來入圍坎城一種關注單元，許鞍華有事沒法去，還是蔡康永帶隊領的獎。說起來也是很玄幻，他一個連茅廬都沒出的新人，竟能在坎城國際電影節上發表獲獎感言。
從坎城回來後，周乃忠有意巴結，自掏腰包，把蔡康永的小說《阿嬰》改編成電影，還請來關錦鵬做策劃，找王祖賢、黃耀明做主演。
人和人的差距就這麼大。
在小S披著白床單跑來跑去，幻想自己是王祖賢時，蔡康永已經讓王祖賢演上了自己的戲。
口口聲聲抨擊著不公，怒斥特權的蔡康永，原來比誰都現實。
5
蔡康永也不是沒想過靠自己。
當年，邵逸夫的夫人方逸華去臺灣籤新人導演。蔡康永憑著幾部改編劇本，成了邵氏在臺灣籤約的三位導演之一。
可那時邵氏的發展重心已經不在電影，進入邵氏的蔡康永整日無事可做，還被拉去當群眾演員。
覺得前途無望的蔡康永，扭頭就回了臺灣。又靠著父親的關係，進報社做起了專欄作家，與他專欄並列的都是龍應臺、南方朔這樣的大牌。
康永內心也很忐忑，總覺得自己技不如人。
某次他碰到王家衛，問王為啥要選擇拍文藝片。蔡康永以為王家衛會說，是想拍出內心的故事云云，可王家衛回答得很誠實，說因為拍警匪片和武俠片的導演太多了，他怕拍不過。
蔡康永聽完很恍惚，但又似有所悟，沒多久，蔡康永的文章風格就開始大變，專寫屎尿屁。標題不是《小便可以有哪些姿勢》就是《放屁也可以得獎》。
他也不再叫自己作家，改叫自己創意人，每天打扮得花裡胡哨，肩膀上放鸚鵡地出現在公眾面前。
正巧當時TVBS綜藝頻道的總監張小燕，在策劃一檔叫《翻書觸電王》的節目。張小燕是張愛玲外甥女，蔡張兩家是世交。
因這層關係，蔡康永做了《翻書觸電王》的主持人，開始頻繁地出現在公眾面前。
王偉忠看到節目後，覺得這個人說話挺逗，便邀請他去錄一檔叫《蔡康永臺北秀》的談話節目。
再到後來，王偉忠擔任《康熙來了》製作人，想讓蔡康永去主持。蔡康永只提了一個條件，請小S做他搭檔。
6
蔡康永和小S，都因《康熙來了》大火。兩人很難說，誰成就了誰。
小S曾說，如果蔡康永不在，她會瘋掉，因為她不知道一個人能說什麼。
蔡康永也曾說，小S的伶俐和瀟灑，會讓他自慚形穢。
很多年來，小S在《康熙來了》裡更像是一個耍寶賣賤的傻閨女，蔡康永坐在旁邊一臉慈祥。
每次小S問了尺度過大的問題，蔡康永都會在旁邊裝作嗔怪，再補
他甚至還專門出了一本書，書名就叫《蔡康永的說話之道》。
儘管從未有人誇過他情商高，但在這本書的包裝下，蔡康永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和何炅一道成了高情商的代表。
網絡上還忽然多了一篇名為《蔡康永：我的體面，只是看透世事罷了》的通稿。
蔡康永是不是看透世事沒人知道，但有一點是大抵確定的，曾經那麼反感不公的蔡康永，這一次確實看透了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