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電商在線」(ID:dianshangmj),36氪經授權發布。
文/楊泥娃
編輯/斯問
陳朝婷沒想到貨櫃居然也能變成「盲盒」。
疫情之後,汕頭港堆滿了等待出口的貨櫃,其中大部分是玩具。陳朝婷和她的夥伴則在港口以低價包下一個貨櫃,雖然並不知曉裡面具體的玩具,但是並不妨礙他們到電商平臺再把這些玩具拆包賣出去。
「只要出了工廠,新玩具也意味著舊貨了。」
恰好疫情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網售玩具的銷量,陳朝婷月賺2萬的夢想得以實現。
這些貨櫃「盲盒」正是來自汕頭市澄海區,一直有「世界的玩具在中國,中國的玩具在澄海」的說法,靠著玩具生意,這裡年產值近500億元,外銷達70%以上。
完備的產業鏈條讓這裡不僅是一片加工廠,澄海更是湧現了包括奧飛娛樂、群興玩具、星輝娛樂、驊威文化和奇士達等上市公司,並帶動了產業鏈上一批中小企業。目前,當地玩具企業超過6000家,從業人員達12萬人。
對於玩具廠商們來說,六一兒童節本是他們最重要的節日,但疫情的影響,這個六一兒童節有些不太一樣。一些玩具廠商把這一天視為今年重要的轉折機遇,也有一些玩具廠商根本等不到這一天了。
疫情推倒了玩具產業鏈的多米諾骨牌,也給這個「懶散慣了」的行業一條新的方向。轉內銷成了最大的選擇,不管是定製化生產還是線上批發,電商平臺正在搭建通道,讓廠家與市場更近,也讓經銷商們看到玩具更多元的一面。
就在六一前夕,天貓玩具成交額同比增長了40%,6月1日1點04分,玩具行業成交額就突破1億元。
當六一撞上618購物節,或許玩具商家們的節日才真正開始。
像陳朝婷這樣「撿便宜」的經銷商畢竟是少數,章華安的經歷可能更有代表性。
1個月前,他從義烏來到杭州,因為自己的玩具檔口難以維持運轉,選擇到杭州做新開健身房的會籍顧問,賺點「快錢」。
「去年底出了200萬的貨,還沒收回貨款。正常3月份該開始賣兒童節玩具了,但是生意也不見起色。」章華安對「賣家」坦言。
距離澄海1000公裡的義烏國際商貿城,是中國玩具走出國門的「窗口」。澄海是後方生產,義烏是前端銷售,物理距離被這裡上千家玩具檔口給抹平,構成了一條無縫銜接的產業鏈條。
據章華安介紹,義烏的玩具商家絕大部分沒有生產能力,只是「中間商」,來自澄海工廠的樣品被寄送到這裡,外商們則來到檔口根據樣品下訂單。
「誰家便宜誰就能賣得好,老外來這裡就是為了價格低。」章華安說。
實際上,一家玩具檔口並不需要設計能力,所謂的選品能力也不過是「錦上添花」,儘量拿到最多的樣品,給出最低的價格,就是保持盈利的根本。
而檔口的低價,意味著經銷商與玩具廠的關係,只有足夠強的議價能力,才能從廠家這裡拿到最優價格。
「真正想要價格低,其實不能只賺出廠價和銷售的利差了,而是直接按照出廠價賣掉,最後從工廠那邊拿提成。」章華安坦言。
以價格戰打開市場的玩具商家們,實際上也是冰火兩重天。有人月銷千萬,有人一年也達不到這個目標。但同樣10平米的檔口,年租金一樣要付40萬,加上銷售人員的開支成本。外貿生意的停擺,義烏玩具商家成了最先受創的一波人。
但一單玩具外貿生意的完成,玩具廠才是「受傷」的最下遊,外商會壓住義烏商家的貨款,從而再傳導給廠商,積壓在港口無法流轉的貨櫃,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玩具廠家的壓力。
「三成的外貿訂單都取消了,還有很多貨是待發狀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寄出。」澄海一家玩具廠商負責人高晨對「賣家」說。
當外界流行的轉產口罩愈演愈烈時,高晨只能無奈,因為玩具廠家大多生產塑膠、矽膠商品,沒有紡織基礎,只能看著別人賺的盆滿缽滿。
而面對訂單驟減,規模不同的生產企業的消化能力也各有差異。
高晨的工廠屬於當地中等規模,生產塑膠類玩具,主攻海外的線下商超並貼牌生產。生意最好的時候,一年有上百條貨櫃運送到海外,營收達到上億元,能拿到10%淨利潤。
實際上,澄海玩具產業大多是家庭作坊式起家,規模較小,工廠一般只需要幾十到一兩百人,工廠與工廠之間分工清晰,很多廠只存在裝配車間,注塑機、噴油以及彩盒採購等工序往外發,各司其職。但玩具商品的3C認證資質要求很嚴格,經常幾個作坊會組成一家品牌工廠,共享認證資質和證書。
產品種類豐富、產業鏈完備,是澄海作為「世界玩具工廠」的基礎,這裡的玩具企業也沒有明顯的淡旺季,一年可能有11個月都在滿負荷加工。因此對玩具廠來說,「停下來」才是最壞的結局。
那些排名靠前、中等以上規模的工廠,如果老闆底子厚,也許能熬上一年半載。但大部分中小型工廠在水火之中,扛不住資金周轉的難題。
3月中旬,受疫情影響,東莞大型玩具製造商泛達玩具也撐不住了,因歐美取消訂單、資金鍊斷裂,這家擁有1200多名員工的工廠宣告結業。它的客戶包括麥當勞、迪士尼、沃爾瑪和孩之寶等。
「玩具的利潤率高,但是模具成本也很高,便宜的要2萬起,貴的更是上百萬。而且人工效率也決定了玩具的成本,有些玩具50個人能生產1000個,但有的玩具可能同樣人數可以生產5000個。」澳樂成電商負責人吳芳(化名)對「賣家」說。
因此,「走量」成了玩具商家最大的目標,以銷量分攤成本是玩具廠一直堅持的原則。以塑料小汽車玩具為例,走貨未達到5萬個的,分攤下來的模具費需要0.5元/個,一旦庫存積壓嚴重,就意味著損失慘重。
從「走量」變成「打爆」,這可能是疫情下,網際網路帶給玩具廠家最直接的改變。
轉內銷是玩具廠商必須面對的課題,但內銷唯有靠線上平臺才更有出路,於是有人選擇與C2M合作,有人直接走1688批發平臺,也有人靠直播間尋找突破口。
「海外和國內的線上增速都很明顯,靠線上部分的銷量,基本緩解了10%的訂單損失。」疫情之後,高晨立刻把重心轉向線上平臺。
實際上,高晨的工廠有一定電商基礎,開了天貓店,也有電商運營的團隊,但為了快速打開國內市場,疫情下他把運營重心從網店轉向了阿里C2M。
對於很多外貿玩具商家來說,外貿訂單是為了迎合國外孩子而設計製造的,很多並不符合國內孩子的審美需求,而C2M則是根據市場需求來定製,可以讓工廠更快速的適應內銷市場。
實際上,對於C2M帶來的工廠數位化改造,高晨並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對他來說,流量就是他轉內銷最大的需求。
想要獲取流量,除了平臺給予的扶持外,關鍵還是在於性價比好貨。「做性價比的產品才是王道,要有性價比高的產品,工廠才能持續發展。」
高晨算了筆帳,如果通過自營店鋪獲取流量其實成本很高,商品價格自然要抬高。而C2M的工廠直連模式,打通了市場需求與設計生產,節省了中間環節的成本,能夠把商品價格做到最低。
他們自主研發了一款仿真遙控智能恐龍玩具,雖然是國內的首創,還是通過C2M降價到了16.9元,獲得了不錯的銷量。而海外品牌的同品類商品,都要賣到近200元。
「C2M雖然給了一些市場需求和信息,但看到顯著效果還需要一定的時間。相信下半年才會爆發,線上會比往年的增速增加30%左右,做的好的話相信能增加50%。」
吳芳把618視為一次重要的「打爆」窗口,她所在的工廠主打過家家類玩具,1套10多元的玩具本就靠低價走量模式,在與C2M合作後,更是做到了9.9的超級性價比。另外一邊,她主打1688批發平臺,這是實現大出貨訂單的最靠譜渠道。
「61的預售,我們的一款廚房玩具直接賣了4萬件,這在電商的玩具銷量裡,算非常大的了。」吳芳說。
但今年的61兒童節少了很多節日氣氛,吳芳覺得一個漫長的隔離假期釋放了很多玩具需求,外加很多線下活動取消,廠家的備貨量也相對謹慎了。
與此同時,原本每年在澄海舉辦的國際玩具工藝品博覽會因疫情取消,吳芳就把精力放在了淘博會上,找到更多的淘寶合作店鋪,會比線上旗艦店降低成本,增加渠道,成了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今年計劃在線上的分銷商增加20%比重。」吳芳說。
「中國玩具最吸引老外的就是便宜。」章華安說。
即便是在工廠的眼裡,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在高晨看來,如果同樣的商品,帶上了品牌的出身,價格就可以高很多。
「外貿訂單只需來貨加工,廠家其實不太需要自主研發的能力。」高晨坦言,而外貿一直佔據中國玩具行業的70%,思維慣性下,玩具成了「懶散慣了」的行業。
在中國,真正走出去的品牌幾乎沒有。誕生在汕頭的奧飛娛樂算是國內頭部的玩具公司,旗下喜洋洋與灰太狼、超級飛俠和芭芭拉小魔仙等都是國內大火的IP,但知名度仍停留在國內市場。
疫情之後,奧飛也選擇在抖音建立自己的陣地,靠著喜羊羊與灰太狼的經典IP做短視頻運營和直播,目前喜羊羊與灰太狼的抖音號已經有500萬粉絲。
天貓母嬰玩具行業專家蘊皆觀察發現,在天貓,有三種類型的玩具企業成長最快,第一類是具有早教功能的產品,第二類是強IP類的產品,第三類是一站式服務的品牌。
對于澄海廠家來說,玩具的外觀就是獨家版權,即便再小的作坊,也會申請外觀專利。但IP並不是外觀這麼簡單,IP是有內容做支撐的,比起單純的外觀專利,它更能維持一款玩具的長久「生命力」。
高晨也逐漸意識到了IP的價值,疫情以來,他一直在試圖開拓IP合作,截至目前,合作的IP已經擴展至13個。
為了配合轉型,他的團隊每天最大的工作是刷抖音、刷微博,看內容平臺上的流行玩具,了解國內市場的「網紅」玩具到底是什麼,再來分析消費者喜歡的類型,和獲得流量的原因。
從原來相對單一的品類,擴展更多的產品,也成了玩具廠家的選擇。
吳芳介紹,過家家玩具的受眾畢竟有限,他們正在研發彩泥玩具,因為彩泥的年齡層很廣,即便大人也會喜歡玩,而且不受性別等限制。
而義烏的商家們,也更多的舉起了直播相機,但相比工廠自己轉型內銷市場,義烏商家們的優勢並不突出。
「等我在杭州攢點錢,我還是要回去繼續做玩具。」章華安信誓旦旦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