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女子撫琴焚香圖□本報記者 徐敏
近幾天,一頭懷孕抹香鯨擱淺死亡的消息幾度登上熱搜榜。抹香鯨名氣很大,原因之一是它可以產生珍貴的龍涎香,價格堪比黃金。其實,中國古代的香文化源遠流長,生活中人們喜歡薰香、佩戴香囊,重要的場合比如慶典、宴會也總是少不了焚香,皇帝還會賞賜珍貴香料給臣子以示恩寵。
抹香鯨體內分泌物就是龍涎香
有一種鯨魚叫抹香鯨。這個有點獨特的名字是不是從日語翻譯過來的?捕鯨在日本不僅僅是一項營生,甚至是一種包含情感和執念的傳統。評論家李敬澤曾經考察過這個名字是否日語轉譯,但是從長崎以捕魚為業的老人那裡也沒有得到答案。
抹香鯨是地球上最龐大的生物,它在兩三千米深的大洋底部遊弋。在英文中它的名字叫sperm whale,sperm就是精液,whale是鯨魚,也是大物,龐然大物,如果直譯應該是「精液魚」。當初,捕鯨人的知識儲備並不豐富,頭腦相對簡單,捕到一頭鯨鋸開腦袋一看,裡面全是白白的精液,故名。抹香鯨的頭部很大,大概佔了身體的三分之一,成年鯨的體重超過50噸,所以它的頭部至少有十幾噸,全是鯨腦油。後來人們發現這些腦油可以用來點燈,在有煤油燈之前,這是世界上最明亮的燈油。其實,鯨腦油不是精液,而是鯨魚的腦子。
那為什麼漢語叫抹香鯨?到底是不是日語翻譯過來的還有待考證,主要原因是這種鯨魚腸子裡有一種東西,叫龍涎香,是一種名貴的香。這種鯨魚在海洋裡什麼都吃,漁網、海草,最愛吃的是巨烏賊。烏賊的鸚嘴很硬,不好消化,有時候梗在腸子裡形成病灶逐漸病變,慢慢變成了龍涎香。所以,並不是每頭抹香鯨的腸子裡都能找到龍涎香,有時候它會自然排出來,一般重100-1000克,也曾有420千克的,其最大直徑為165釐米。暴風雨過後,也許能在海岸上撿到一大塊軟蠟一樣的東西,灰色或黑色,漂在水上,那就是龍涎香。龍涎香剛取出時臭味難聞,存放一段時間後會漸漸發香,勝過麝香。現在,龍涎香因為稀有,價格比黃金還貴。
據說,中國漢代時漁民就曾在海裡撈到一些灰白色清香四溢的蠟狀漂流物。當地的一些官員收購後當做寶物貢獻給皇上,在宮庭裡用作香料或藥物。當時誰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寶物,請教宮中的「化學家」煉丹術士,他們認為這是海裡的「龍」在睡覺時流出的口水,滴到海水中凝固起來,經過天長日久,故名「龍涎香」。也有人說,在殷商和周代,人們已將龍涎、麝香與植物香料混合後做成香囊,掛在床頭或身上。
其實,龍涎香是抹香鯨的體內分泌物,也可以說就是鯨魚的「便便」。取自於動物或植物的各類香料
香文化是一門古老的源遠流長的文化,滲透在社會生活的諸多方面。香的種類也非常多,如沉香、檀香、藏香、麝香、
梅花香、安魂香、百合香、迷迭香、木香、冰片、薄荷、白芷等
等;香的形狀也很豐富,有篆香、瓣香、線香、末香等。
除了龍涎香來自動物之外,麝香也是取自動物。在雄麝的肚臍和生殖孔之間有一麝香腺,特別在發情季節,便淌出一種分泌物。五六月分泌的叫「初香」,九
月以後分泌的呈顆粒狀,這是成熟的麝香,藥效最
好,價同明珠。取香人會用取香匙徐徐插入,深度
視麝香囊大小而定,取完後將麝放回。一般每年
冬、春取香1次,也有每年三四月和七八月取香
兩次的。
除了來源於動物之外,還有些香是來源於植物,比如沉香。沉香並不是一種木材,而是一類特殊的香樹「結」出的,混合了油脂成分和木質成分的固態凝聚物。沉香樹如因電閃雷劈、颶風吹折、蟲獸噬咬或斧砍鋸伐等原因「受傷」,就會分泌樹脂、樹膠修復傷口,若是傷口沒有修復,並感染一些不知名的菌種形成了病灶,就會結香。各種菌類大量繁殖並擴散,沉香樹本能地抵抗,結果它們攪成一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些油晃晃的物質和木質纖維混合在一起就叫沉香。這場細菌和木質的混合經常要持續幾十年甚至數百年,才能形成黑褐色、油脂豐富、可沉於水的上等沉香,由此可見沉香的難得。早在宋代,蔡絛在《鐵圍山叢談》一書中就曾寫道「沉香一片值萬錢」,現在市場上更是很難見到真正的沉香,因為這種香基本上是「燒一點就少一點」。
即使有了原材料,製作香料也是個複雜的過程。《紅樓夢》第五回「賈寶玉神遊太虛境」中,寫警幻「攜了寶玉入室。但聞一縷幽香,不知所聞何物」。警幻冷笑道:「此香乃塵世所無,爾如何能知!此系諸名山勝境初生異卉之精,合各種寶林珠樹之油所制,名為『群芳髓』。」書中後來還記錄了寶玉和大觀園中的女兒們自製香的做法:沉香四兩、檀香半兩,切成碎片;乳香纏(半兩,玄參六兩,溫水浸洗,慢火煮軟,切成薄片,烘乾,入熟蜜,封入老瓷器中,隔水蒸一個時辰,入窖藏即可。可見程序之複雜。
古人用香的風雅生活
早在先秦時期,香料就被廣泛應用於生活,從士大夫到普通百姓,都有隨身佩戴香囊和插戴香草的習慣。《禮記》說:「男女未冠笄者,雞初鳴,鹹盥漱,拂髦總角,衿纓皆佩容臭。」容臭即香囊,佩於身邊,既可美自身,又可敬他人。這裡可見先秦少年拜見長輩先要漱口、洗手,整理髮髻和衣襟,還要系掛香囊,避免身上的氣味冒犯長輩。《詩經》和《楚辭》中也多有對香木香草的歌詠:「彼採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採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這樣的生活,聽上去真是很美。
唐代時,由於外來的香輸入量大,薰衣的風氣更是盛行。唐朝皇帝有時也佩戴香囊,而在臘日(臘月初八)的慶典上,就更是非佩戴「衣香囊」不可了。每年的臘日,唐朝皇帝都要向大臣和近侍贈送香料,其中不乏美容香脂,以示恩寵。文獻中至今還保留著許多唐朝大臣獻給皇帝的「謝表」,張九齡寫的感謝唐玄宗的《謝賜香藥面脂表》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有人還在收存衣服時將特製的香藥放在衣服中間,殺菌防蟲,也讓衣服沾染自然的香氣,類似今天常用的薰衣草和香草,這些從傳下來的古代詩詞以及香譜中都可以看到。白居易的《早夏曉興贈夢得》有云:「開箱衣帶隔年香。」由此遙想,當年滿朝站立著香噴噴的大臣,那是怎樣一種氛圍?不過,正如「如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一樣,那時的人恐怕也都習以為常了。
香道發展鼎盛時期的宋代,用香成為普通百姓追求美好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生活中隨處可見香的身影。街市上有「香鋪」、「香人」,還有專門製作「印香」的商家,甚至酒樓裡也有隨時向顧客供香的「香婆」。在《宋史》中記載,宋代有一個叫梅詢的人,在晨起時必定焚香兩爐來薰香衣服,穿上之後再刻意擺動袖子,使滿室濃香,當時人稱之為「梅香」。北宋徽宗時蔡京招待訪客,也曾焚香數十兩,香雲從別室飄出,蒙蒙滿座,來訪的賓客衣冠都沾上芳馥的氣息,數日不散。
在中國南宋官府的宴會中,香更是不可缺少的。如春宴、鄉會、文武官考試及第後的「同年宴」,以及祝壽等宴會,細節繁瑣,因此官府特別差撥「四司六局」的人員專司。在《夢粱錄》卷十九中說,「六局」之中就有所謂的「香藥局」,掌管「龍涎、沈腦、清和、清福異香、香疊、香爐、香球」及「裝香簇細灰」等事務,專司香的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