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信息臺」還是「性息臺」?
記者發稿前已與警方聯繫,警方表示立即出動進行查處
「前幾天,我到一家信息公司應聘,接的都是色情電話,我只幹了一天,實在幹不下去了,太噁心了!」一個女孩近日向本報講述自己那一天的經歷。為了更詳細地了解相關色情信息臺的內幕,本報記者以尋找工作為名,深入到該信息臺內部進行「臥底」,並在這樣的信息臺工作體驗了一天一夜,親身體驗了色情信息臺的內幕情況。
記者應聘輕輕鬆鬆通過
3月24日,本報女記者按照舉報女孩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大連市中山區人民路一大廈的九樓。
一出電梯,就看見玻璃窗上貼著「應聘處」三個大字的牌子,而上面寫著「上大商務信息服務公司」的名字,而玻璃門旁牆上掛著一塊公司牌匾「上大商務信息諮詢有限公司」。當記者穿過兩道玻璃門,看見一名女工作人員坐在一張辦公桌前。「我們是來應聘的。」這時,從裡屋走出兩名女工作人員,一名40來歲、一名30來歲的,三十來歲的女人詢問:「是剛才打電話的嗎?」記者回答:「不是,我們看到招聘啟示來的。」30多歲的女人趕緊帶上裡屋的房門,而那名40來歲的女人將記者引到外屋的沙發上坐下。
兩名女工作人員給記者拿來兩份「規章制度」。記者看到「規章制度」有6張紙,裡面寫著密密麻麻的條款:「每月500月薪,話時多獎金就多。」「不許告訴對方本公司地址。」……記者一邊看條款,那名30來歲的工作人員警告記者:「我們的工作就是陪人聊天。給我們打電話的人都是一些寂寞的人,我們就象心理醫生一樣,給他們安慰。」「公司不許談論宗教、色情、政治。」「但是不排除也有一些無聊的人問一些無聊的話,但那是少數。比如,有的人會問你喜歡穿什麼顏色的內褲?你怎麼回答?」當記者正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那名女子煞有介事地說:「你告訴他也沒有什麼關係呀,反正他們也看不到你,『電話一響,黃金萬兩。』你接的電話越多,你掙的就越多。」「有關這些問題我們會給你們培訓的,如果你們認為自己能幹得了就來。」
她們交給記者兩份表格,記者隨便在上面填了名字、電話和地址後,並約定26日早晨7時培訓。「那我們怎麼稱呼你呢?」記者詢問那名自稱白班班長的30來歲女工作人員。「我姓王,叫我『飄飄』好了。」聲音嗲嗲的。
在交談時,坐在外工作間的一名30多歲的男子警惕地打量著記者。
工作間裡亂七八糟9個攝像頭監視
26日7時,記者如約而至讓「飄飄」的眼神一亮。「你來了!」「來,跟我進來,我給你簡單培訓一下,你今天就正式上班了!」
記者被「飄飄」帶進工作間。工作間分兩個屋,總面積在四、五十平方米左右,裡面擺著密密麻麻的隔斷,每一個隔斷只能容納一個人坐,每張桌子上擺著一盤電話,牆上貼著記者應聘時被提醒的「嚴禁談論政治、宗教、色情」等幾個大字。
而在每個牆角的天棚上都有一個圓形攝像頭,門口的電腦裡顯示出9個攝像頭的監視情況,接線員幹什麼一目了然。
接線員的年齡在20至40歲之間,有的趴在辦公隔斷裡,輕輕地跟電話的另一端聊;有的接線員躺在凳子上聊,懶洋洋地;有的抱著電話邊走邊聊。就在記者四下張望的時候,兩條腿從桌子下面伸了出來,彎下腰一看,竟是一名接線員抱著電話機,擠在桌子下面聊,她是為了躲避屋裡的吵鬧聲。
接線小姐都是用似是而非的臺灣口音跟客人聊天,聲音很輕、很好聽、嗲嗲的,主動跟對方說些挑逗性的語言。
就在這時,從一個隔斷裡發出了忽高忽低的「呻吟聲」……。
培訓內容:傳授色情之道
接下來是對記者等應聘人的培訓,由班長「飄飄」主講。
「電話都是從臺灣打來的,為了防止他們發覺後,因電話費太貴而掛斷電話,你要稱自己在臺灣,隨便編造一個臺灣地址。或者自稱是偷渡去的。」「接電話聲音輕柔,語速要慢。把語調拉長,要把3秒鐘說完的話,拉長到30秒,要把3分鐘說完的話,拉長到10分鐘。拿起電話要先說『先生,你好』『先生如何稱呼?』但不可以一直問問題,要尋找對方感興趣的話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只要把客戶留住,讓他多跟你講話,你就是成功的,就可以掙更多的錢。」「問清對方年齡後,再說一個比對方小一點的年齡。男人都是喜歡保護弱小的,我們要裝得很柔弱的樣子。比如說『哥哥,我嫁給你好不好?』『我做你老婆好不好?』」「但有的時候,女人還要有個性,會弔男人的胃口。比如經常打電話的人嘴很刁,如果第一次通話,你就要求做人家老婆,對方嘴上答應,心裡也會想『真虛偽』,這時候,女孩子就應該說『你真壞,你讓我做你老公,我就做你老公呀!』」「通話結束時,要叮囑對方號碼,讓他記住你的電話。」
「打電話的大致分為兩類人,一類是好人,只談感情,你要有技巧,要學會留住他的心。比如,我們的電話都是臺灣人打來的,所以你就應該了解臺灣人的富裕情況,一般臺北的人比較富裕,而臺南的人相對沒有錢。在你問清客人是臺南的,就輕輕地說『哥哥,電話費很貴的,你只要每天給我打一分鐘,我就心滿意足了。』對方一聽,感到心裡很溫暖,就總想著給你打電話。」「另外一類就是我們所說的不好的人,但是男人自慰是很正常的,我們在電話裡幫助他、引導他,就是『空中作愛』(簡稱『空愛』)。有的男人就喜歡聽女人叫床的聲音,分中國式、日本式、美國式,而中國式就按照英文『R-0-0-M』就可以了,很簡單。但是不能讓他很快完事,先讓他興奮,隔一兩分鐘,再跟他插一些話來分散他注意力,使通話時間延長……。」
培訓結束後,「飄飄」給記者一本臺北、大連的地圖、景點介紹和一本自編的小冊子,小冊子上裝訂著上線問候語、簡短情書、黃色簡訊、臺灣口語和血型測性格等。
記者上線「工作」
「飄飄」給記者安排一部電話前,輸入區碼「20」,再輸入一個「代號」「密碼」和包廂號,剩下就是等待接電話了。電話裡提醒:「客戶是我們的衣食父母,一定要盡心盡力服務哦!」
從早晨8時到晚6時,記者一直守在電話旁,共接了12個電話。一個是小孩打來的電話,一個是女人打來的,餵了幾聲就斷線了。另外10個電話都是要求「空愛」的,其中有一客人聽說是大連的電話,就趕緊掛斷了;一客人在聽說記者是第一天上班,就好心地勸告記者「別在這裡幹了,臺灣電視上打的廣告就是色情廣告——『臺灣男人想空愛,撥打電話……;多數聽記者說「第一天上班,不會」後就轉到其他包廂去了;而在下午3時許,一自稱「空愛老手」的男人,電話裡色迷迷說:「不要緊啦,我先扒你上衣,再扒你褲子……」
晚10時之後,電話更是鈴聲不斷,記者統計,從每天晚上10時起到第二天早6時,接打的電話竟有90%是淫穢、黃色、下流的內容,「空中作愛」的呻吟聲一聲蓋過一聲,不堪入耳。記者接到一自稱臺灣男子的電話,並稱剛剛在電視上看到廣告,畫面上女子穿著很少,下面有這個電話號碼,就很好奇地撥打電話了。
由於記者無法按照其他接線小姐的「思路」解釋特殊「問題」,因此電話量很少。
呻吟聲此起彼伏,夜間更多
接線員:哦,先生,你怎麼稱呼?
接線員:哦,小白呀,你是頭一次打電話嗎?
接線員:你幾歲?
接線員:20歲呀,你沒有女朋友呀,那你一定很寂寞呀,你真的想「空愛」嗎?
接線員:那你都準備好了嗎?窗簾拉好了嗎?多不好意思呀!
隨後,小姐開始描述具體做愛過程……接著,在隔斷裡發出令人作嘔的呻吟聲……
她們對第一次打進電話的人都會詢問,並用是否需要「空中做愛」、是否要「叫床」來引誘。一天裡,親吻聲、呻吟聲此起彼伏……有的時候,接線小姐為達到逼真的效果,站起來,一邊跳動,一邊發出呻吟聲……
名字很膩膩的
在信息臺裡,每個接線小姐都有一個聽起來膩膩的名字,小燕子,寶貝,咪咪,甜甜……。剛來的記者也不能例外,為了不引起懷疑,記者也給自己起了一個名。
放下電話,美眉們的口音就恢復正常了,有大連口音,也有遼陽、瀋陽、黑龍江等外地口音,讓人跟電話裡的嗲嗲的臺灣腔一點也聯繫不到一起。
工作間牆上貼著「禁止談論同仁隱私,違者革職。」對於客人來說,小姐們的資料就一個機密。「我們這裡的美眉都很漂亮呦!」信息臺的小姐對每個客人都這樣說。
不能洩露的機密就是:美眉們的相貌與聲音、名字很不相符。
現代化手段勾引「老公」上線聊天
對接線小姐來說,工資是由底薪加獎金,多勞多得,她們當然要把賺錢放在了首位,每一個小姐抓住幾個客戶。記者看到一名小姐一天幾次接到「老公」打來的電話,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靠在桌子上直喊困。可是一旦自己的「老公」不上線,小姐們就又立刻變得抓耳撓腮起來,並想出各種招數去引「老公」上線,比如給「老公」發幾個柔情蜜意的簡訊等等。
工作時間10小時
該公司接線分白班和晚班,每天工作10小時。白天的接線小姐20來個,而晚班的接線小姐有40多個。據記者粗略計算,每天接打的電話有80%是「空中作愛」,10%是好奇的人打進,另外10%是小姐使用各種手段留下的「老公」。
記者看了一下前一天的通話量,少的是200多分鐘,多的一個人多達800多分鐘。「飄飄」對通話量800分鐘的解釋是:接線小姐有本事可以同時跟幾個人聊天。
接線小姐的身份
接線小姐有初中畢業的、有高中畢業的,也有大學畢業的,他們中有當過教師的、也有的當過售貨員。
「性息公司」收入可觀
據記者粗略統計,每名服務人員每月的工作量為6000分鐘以上,有的能達到2萬多分鐘。而接線小姐對每分鐘的通話費不是很了解,有的說是6臺幣,有的說是需要10元人民幣。
記者對話接線小姐內心世界
值夜班的臺名為「白蘭」的女孩在信息臺幹了一個月,她很擔憂地告訴記者,她就要被開除了,前幾天,臺裡排了一次榜,她因點數太低排在後幾名。見記者剛「入行」,好心的「白蘭」給記者介紹經驗。「你叫小菲呀?臺灣人不喜歡這樣的名字,他們都喜歡嬌滴滴的,小菲這個名字太硬了,應該改成『菲兒』。她很善良,不時地提醒記者如何接聽電話。
不一會的工夫,記者注意到,「白蘭」突然躲在隔斷裡抽噎起來,記者關心地問她怎麼了,她邊擦眼淚邊說「沒什麼」,只是問了一句:「你自己住嗎?」當記者回答「和別人一起租房子」並問她「是否是本地人」時,「白蘭」似乎不願多加透露。這時,正巧一個電話進來,「白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堆起桃花般的笑容。
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竟有三個女孩的哭了,不知是聊天觸到了傷心的往事,還是感懷境遇的悽涼。旁邊一個叫「阿珍」的漂亮女孩走過來,一面用紙巾為「白蘭」擦拭殘留的眼淚,一面告誡著,「不要太投入!投入就是這個結果!」阿珍說:「一開始來都容易陷入,時間長了就好了。我以前也是這樣哭,現在好了。」「你看,小燕子就收到過臺灣人給送的日記本和幸運星,還有一個姐妹收到過手機。臺灣也有好男人,沒準還可以嫁到臺灣去。」「很多人都將自己的地址給了聊友,盼望著收到禮物,或者來看望。」
接線小姐內心獨白:
記者偶爾聽到「白蘭」跟客人隱約的對話:「把你當成朋友,才對你說。」「他們從小到大都從來沒有考慮到我的感受。」「房子要交租了!」「我還有個哥哥,我們一起租房子,他把我的衣服撕爛了。」白蘭不斷地向對方剖析自己當時的心情,遇到一件事會怎樣面對,眼神中流露出被人了解的渴望。後來,記者聽出「哥哥」並不是親哥哥……。
可能是出於感動,沉默幾分鐘後,白蘭突然開了口,「我是有老公的,我們一起租房子,他脾氣很大,一言不和,就把他給我買的新衣服撕爛了。」白蘭斷斷續續「他讓我滾,臨走時,他在我的衣服上踩了幾腳……」當記者流露出對「白蘭」今後住處的關心,「白蘭」的眼眶又紅了,「你們本地的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