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那些被遺忘的時光,我有一隻熊,柔軟安靜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習慣了在漆黑充斥的夜晚,抱住它的脖子,對著它大大的耳朵輕輕訴說,或喜或悲;在孤獨的寂靜中,枕在他的胸口聽它不復存在的心跳;在心被莫名的壓抑繁瑣而喘不過氣時,用眼抵著它的頭,任淚水浸透潔白的絨毛…而第二天早晨,它總是免不了以一種悲壯的姿勢仰躺在地上,無怨無悔。或許只是死物吧!我搖搖晃晃的,半夢半醒的斜靠在車座上,看著車窗外乏味陳舊的樹,車子飛速前進,不像是趕著回老家過中秋,當像是在逃一般,逃過這一棵棵樹的圍堵,夜這麼冷,車內溫暖如春,那窗外呢?我看了看那些倔強筆直的樹,心裡不由一陣寒意。
當我們終於從那半截難走的土路駛到家門口時,我習慣性的提醒一聲:小心多多!「還多多呢,多多都死了!」早在喊出聲的那一瞬間,我早就想到了,我沒忘,又怎麼會忘?只是多少次熟悉的這個時候,這個場景,總少不了我的這聲提醒,「小心多多」這句話,已然成為了每次到達家門口時必不可少的第一句話。半晌無語,我提了東西,下了車,無所顧忌的「嘭--」一聲關上了車門,再也不用擔心砸到因為好奇想爬上車看看的多多了,那聲關車門的聲響,就那麼輕而易舉的砸中了我的心,碎落一地,奶奶和往常一樣,在破舊但整潔的廚房裡,在昏暗燈光下,忙活著;爺爺和往常一樣,招呼著他的幾個兒子,在客廳裡說話喝茶,叔叔們的車停滿了門外的院子,弟弟妹妹熱情的打過招呼後就開始拉幫結派地去玩了,多好啊,這才是過節該有的氣氛。
回憶那些被遺忘的時光,我這個另類的人站在空蕩的院子裡,刺眼異常,爸爸媽媽看到了也沒說什麼,誰讓他們的女兒動不動就為些小事而觸動了心扉呢,從開始的勸慰到現在的熟視無睹,也算是無奈至極了。不用再在意誰了吧?到了這個家家都溫馨的村子,不用再為了不讓別人問「你咋了?」而故作欣喜地偽裝笑容了吧?我走到了門外,蹲在一條長滿野草的小徑裡,沉默起來。也是這樣的晚上,我抱了多多來到了這裡,看著它黑如墨的小眼睛,思考著不該我思考的複雜之事;也是像這樣晚上的一個凌晨,我和一個人並肩走在曾經冗雜的街道,心中是滿滿的輕鬆;也是在一個被暮色包裹的夜裡,誰拉著我的手,說和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有時候我這樣想,就這樣無情吧,就這樣和大多數人一樣好了,如果不這樣做,我還要怎麼活下去?年輕總是傷感的,為了一隻狗的死亡而悲痛欲絕。
但是那麼多人都會說,「無所謂啦,那只不過是一條狗」穿過我們人類瘦骨嶙峋的日子,有誰會說,我們都是平等的?就像無視那些昔日海誓山盟的歲月一樣,誰都會把緣分當作最好的藉口,分開,思念,無疾而終我是多想和正常人一樣,幹自己該幹的事,不去天馬行空想林黛玉和賈寶玉如果不相遇會怎麼樣而是思考本周的月考應該怎樣多拿一分;不去為無所謂的花開花落觸景生情而是應該想想十年之後的自己會在哪個城市為了柴米油鹽而爭的面紅耳赤。我今天又怎麼樣了,誰又怎麼樣了,怎麼樣就怎麼樣唄,這和我將來考試考學升初中上大學有半毛錢關係麼?拜託自己現實點,與其活在豐滿的幻想裡,不如活在骨感的現實中吧,至少你還有骨頭啃。我是有多想這樣啊,我忘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世界變得灰濛濛,說起傷痛和快樂,總是零零總總,誰不是過的像神經病呢?
只是這顆或許猖獗,或許驕躁,或許輕狂,或許多愁善感的,年輕的心,在收斂了太久太久後,終於在今天這種異樣的氛圍中,遲緩而猛烈地崩潰,月色正好,蹲在這條有太多記憶的小徑上,我突然好想我的熊,至少它柔軟的頭可以遮住我此時狼狽的臉,被淚水肆虐的一張臉。過了些時候,多少次哭得翻天覆地感覺天都要塌了的時候,還是像現在的我一樣,等著淚水在臉頰麻木乾枯後鎮靜地看著景色永遠都不會變的夜空繼續思考那些永遠找不到答案的問題……曾經我把這些無法釋懷的憂傷向媽媽說,但在不忍心看著她為了生意操勞一整天后又為我的憂鬱再黯然神傷,最後選擇裝出最單純最快樂的一面給她;曾經有好多些時候,都欣喜的以為找到了可以容忍自己神經質,可以傾聽自己疑惑苦惱的人,在瞬間擦出了火花,眼睛裡充滿星星的說「原來你也這樣想啊」,「原來你也思考過這種問題哪」最後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越走越遠。
遠到忘記了我們曾經,還在人來人往的廣場無牽無掛的吐過槽;忘記了我們曾經,在拂拭了好久卻還是洋洋灑灑落滿肩頭的紫槐花樹下,憧憬的祈禱著未來;也忘記了我們曾經,在電子屏上閃爍的只言片字中,心那一秒鐘的悸動。我那麼懷念,懷念那時候單純的我,那時候簡單的人,而如今,早已沒有了精力再去懷念,我覺得自己就是個懦夫,也許心比天高,也許很冷地以一種驕傲的姿態俯視著思想單純人性脆弱如同蜉蝣一般的人們,嘲笑著他們低俗的境界,譁然著他們庸碌的人生,而轉念一想,如若不是仍生活在衣食無憂的豆蔻之年,頭頂著重點中學學生的光環,誰擔保這顆驕傲的心,不會淪為更卑微的存在?以前的那些夢想還記得,只是覺得他們離自己越來越遠,想到這些我就會害怕,學藝不精的自己未來究竟是怎樣的,如果因為沒有考上高中而卑微的活在這個大千世界,我寧願去死!這種心情就像發現自己最親密的戀人站在離自己最遠的地方的那種惶恐。
獨自思考的時候,經歷了好多到最後的時候,才發現,茫茫人海,所謂心心相通不過自我催眠,任何形式的取暖也就是花火瞬間,夢想泯滅了,寧願去定義世界,也懶得去煞費苦心的理解,我們那麼傻,能做的只有事後的肝腸寸斷和不知所措,像《旋木》中唱的:音樂停下來,你將離場,我也只能這樣,傷害別人,也被別人傷害,簡單決絕,惡性循環。能相信的,能靠的,只有自己吧?或者選擇,相信死物,譬如那隻熊,我不知道被我最苦澀的淚與最燦爛的笑所浸透腦袋的熊,會不會在某個早晨被賦予生命,成為永遠不會背叛我的人,但終歸是幻想。回城的時候,爸媽臨時有事讓我先回家,走過了市政府前的燈火輝煌,走過了古雁嶺金色的大門,頭頂是茂密的樹,地上偶爾幾片葉子,我一言不發地走過一打一打成雙結對的人,走過勾肩搭背嬉笑打鬧的人。
周圍眾聲喧譁,而我孑然一身,在一個勾起我無數回憶的地方,我停了下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想不起來你?就在這個時候,想到了你隱晦的,如同離別般的一句話。告別簡短乾脆,離別繁續冗長,告別承受的只是幾天或一月,而離別背後,是許多春秋,告別無法承載思念,離別如果沒有了思念,最後也必然絕情,在我此時才徹底斟酌明白了你那句輕描淡寫的言詞之後,才發現今天的一切是必然的。恍惚中又看見了你穿著淺藍校服的背影,為什麼明白了一切之後,心還是被這不冷不熱的九月風給凍了個激靈?不再參與你的事,你的名字因為手的一滑而戲劇性的再也不見,我甚至開始懷疑你是否真的存在過,那些話,那些事是否只是南柯一夢?我不再是你說過或者認為的唯一一個,我成為了你生命中的雞肋,忘記也可,提起無妨,即便是夢境也恐怕在無法交疊了,那些貌似是擁有過你的時候,我有許多許多的抱怨,迫切的想找一個人去傾訴,可我固執的覺得除了你沒有別人是有這樣的資格,只有向你說我才不覺得丟臉。我就這麼回憶著那些我以為被遺忘的時光
而你,我一次次意識到你遠離了我的生活,遠到你每次問我還好嗎的時候,我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只能無奈咽下,說了有什麼用呢?你不了解我的生活。無法幫我解決任何問題,告訴你只會讓你擔心我,那些所有悲傷的、惡毒的、怨恨的、困惑的、慚愧的、迷茫的,我都只能在每晚入睡前,將小熊想像成是你,默默傾訴,於是我就在這默默承受所有的酸楚中被迫成長,我變得厚臉皮、變得圓滑,變得能為裝出能夠迷惑自己的溫暖微笑終於變成了自己曾經最厭惡的樣子,回首,面目全非。當我一個人咽下所有的酸楚時,總會特別怨恨你,這種恨儘管無法定義,卻又來得踏踏實實,而我總為了這份不講道理的恨而羞愧,像一堆懦夫,還未看到你的旗鉎便腿腳發軟的蹲下身來可還是希望再次見到你時,你不會發覺我的變化,我但願在你眼裡,永遠是最初那個單純直率的樣子……
一切已是徒勞,我只是默默祈禱,一年之後,你將獨自前往的那個城市是溫柔的,他會包容你的一切。讓你這顆少年的心別再受到打擊,再奢侈些,就是希望有緣,在我們長大的時候,在我們可以肩負起承諾的時候,相遇。最愛的話來自笛安:而今,我已被打敗過了,我用曾經的飛蛾撲火,換來今天手心裡殘存的灰燼;值得慶幸的是,我依然未曾忘記這把灰燼的名字,叫做理想。我會勇敢,會堅強,會在長大的途中找到心中疑問的答案,那些被遺忘的時光,在心底一個無可替代的角落,不沾灰塵的倘佯,等某日我真正長大的時候,用最真的笑重新翻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