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時期的心理創傷會伴隨一個人的一生,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來治癒。往往童年的傷都是親生父母給的。那些能治療你的,一定不是他們。
(1)
我爸我媽因為工作認識,爸爸是城裡人,我媽是農村人,他們在一起,爺爺奶奶十分不同意。可是我媽那時懷孕了,爺爺奶奶不得已就接受了,他們家是一個有著十分嚴重的重男輕女的傳統思想,80年代正是計劃生育最緊的時候。爸爸是有單位的,那時超生夫妻都得下崗。而且那時爺爺奶奶說他們家是幾代單傳,一定要生男娃,不要女娃。
所以我剛剛出生6天就被送走。外婆知道後,跑到那個領養的人家家裡把我抱了回來,並且跟我媽說她養,我奶奶她不管,但不要來往,怕單位知道。
12歲前,我並不知道我的媽媽其實是舅媽。我是吃我舅媽的奶長大的,當時舅媽剛剛生了哥哥,才兩個月,舅舅找了關係,把我和哥哥以雙胞胎的名義一起上了戶口。也像雙胞胎一樣的養著,那時家裡很窮,沒有什麼營養的吃,舅媽的奶水不足,餵不飽兩個嬰兒,於是哥哥很小就常常吃米糊,我喝奶。外婆有時心疼她的大孫子。叫我舅媽多餵哥哥一點,舅媽說我比較小,爸媽又不要,看著可憐心疼。
媽媽第二胎還是女兒,但是她沒有我那麼幸運,她一出生就被人抱走了,然後我爸媽也不知道抱哪裡去了。奶奶說再生不出兒子就要我爸媽離婚。第三胎,媽媽如願生了一個兒子。總算保住了她在那個家的地位。
我長在農村,雖然很窮,但是不缺愛,所以活得很開心。我們很少肉吃,每次吃肉,我舅舅舅媽都會往我碗裡夾。過年才有新衣服穿。哥哥一套,我兩套。哥哥大我兩個月,但是性子溫和,老被其它欺負,我性子烈,常常把欺負我哥的孩子打得哭著跑回家找大人。只要打架,我哥就躲我身後。農村的孩子都是放養的,我帶著哥哥到處去捉魚,偷偷桔子,挖人家紅薯。可是每一次回來舅媽都是罵哥,說把我帶到到處去野。
(2)
12歲那年,有一天放學回到家,看到我家院子裡圍了一堆的人,我以為發生了什麼事,等我擠進人群,走回家的時候,發現一對穿著十分時尚的夫妻在我家坐著,一看就是「城裡人」。男的穿著西裝,女的穿著長裙子。坐在我們髒髒的土房子裡顯得格格不入。她們向我笑了笑招手,女的要來抱我,我閃開了,走過去舅媽身邊坐下,由於沒有來往,我是第一次見到我的親生爸媽。也是那天我才知道,我叫了十二年爸爸媽媽的人,是我的舅媽舅舅。眼前這對陌生人才是我的親生父母。但是從頭到尾沒有看見外婆。
原來她們是來接我回去,舅舅不同意,舅媽說我跟著她們太苦了,城裡條件好,為了我以後前途著想,才同意。外婆當時很生氣,她不跟我媽來往十年,就是因為要收養我,如今我爸媽說帶走就帶走,她不同意把我帶走,她不捨得。但是又覺得舅媽說得對。回去對我以後好。所以她跑田裡幹活去了,不忍看著我離開。我哭著說不要去,我說我只要跟媽媽(舅媽)。後來我舅媽把我叫到房間,哥哥也跟了進來,舅媽說家裡窮,要是我去了城裡,她就少一點負擔,而且城裡上學條件,很多人都想去都去不了,主要是到時有出息了,可以幫哥出城。最後舅媽再三交代,一定要聽爸媽的話,好好學習,讓著點新弟弟。要叫人,有禮貌。
我哭著對哥哥說:「你以後不要那麼軟弱,別人打你,我不在你身邊,你要自己還手,男的就咬他,抓他的臉,女的就扯她頭髮。你打了她一次,她們就怕你了,不敢欺負你了。」我一邊說著,一邊還做著動作,還哭著。哥哥也哭著點了點頭。
(3)
舅媽把我好一點的衣服打包好,然後還有我的書包什麼的,都收拾好,遞給那個女人。女人說:」不用拿衣服了,家裡都準備好了」我沒有理她,自己走過去接了過來。然後哭著跟著他們走上了車,那是我第一次坐小轎車,緊張的手腳都無處安放,媽媽一直跟我聊天,說家裡有個6歲的弟弟,還有爺爺奶奶,我一句也聽不進去,也不回答。我也不知道怎麼回應她。
住在農村12年的我,從來沒有見過彩色的電視,也沒有看過音響這東西,還有許許多多的東西都是第一次見,那個房子好整齊了寬大,我只在那裡好奇的看著,不敢亂動。爺爺奶奶見了我,並沒有很歡喜的樣子。當然,我也不喜歡他們。那個用我和妹妹換來的弟弟簡直是家裡的寶,爺爺奶奶都是跟著他後面跑,他要什麼給什麼。他看我的眼神全是敵意,當媽媽叫他叫我姐姐時,他哼的一聲音,拿著他的玩具槍對著我,說要打死我。爺爺奶奶沒有阻止他。
當天晚上,我一個人在他們準備的房間裡睡覺。我好害怕,好孤單。好想哥哥,外婆,舅媽,舅舅。今天晚上餐上有好多肉,但是我都沒敢吃,要是能帶點回去給哥哥吃就好了,我一邊想著,一邊偷偷流眼淚。
我非常的聽話,作業自己做,還會幫他們做飯,還會掃地,我討好的過著,我不敢像在家裡一樣,無法無天,弟弟說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的,叫我不要動,要不然就叫奶奶把我扔出去。他從來不跟我玩,爸媽晚上才回來,爺爺奶奶跟我不親,也不怎麼搭理我。我除了吃飯都躲房間。
有一天,我正在寫字,弟弟跑到我的房間叫我陪他玩,我說我要做作業,他說不行,一定要陪他玩,然後跑到我面前,把我的作業本撕了,還把我的書包扔在地上踩。我本來就不是好惹的人,我叫他停,他還踩得更開心。我生氣了,用力把他推了在地上,他摔了在地上大哭。奶奶聽到哭聲馬上跑了過來,抱著他看有沒有受傷,然後走過來,給了我一個耳光,力氣大得讓我摔了在旁邊的書桌上,剛好敲了我的頭,腫了一大塊。我也大哭了。奶奶抱著弟弟離開,嘴裡還沒好氣地說:「「農村的野孩子,一點教養都沒有,都不知道你外婆怎麼教的。」
我越想越委屈,我拿起我的東西,背著我的書包回家。每年舅媽過年都會帶我和哥哥到城裡買新衣服,所以我知道在哪裡坐車,坐什麼 。於是偷偷地去坐了車。下車後,還要走半個小時才到村子,我回去的時候是中午,舅舅,舅媽,外婆,哥哥正在吃飯,見到他們我哇哇大哭了起來,我說我不要再回去了。我要在家裡。外婆看到我臉上有手掌印。還有腫的地方。一下子火大,嘴裡罵我媽和我奶奶,舅媽把我拉到懷裡抽泣著:「從小到大,我們都不捨得大,才去他們家2個月,就打成這樣。我們不回去了,再好都不回去了。」
舅媽裝了一碗飯給我,然後讓我吃,我大口地吃著,比他們家的肉和菜都好吃。舅媽問我,哪裡來的錢,怎麼會坐車,怎麼知道回家的路,舅舅叫她不要問了,讓我安心吃個飯。
吃了飯,奶奶拉著我,坐了村裡去城裡的拖拉機,跑到媽媽家。我奶奶在家沒找到我,害怕了,打電話叫我爸媽回來找,正急著的時候,我奶奶衝了進去,她把我拉到我奶奶和媽媽面前:「你們就是這對我的人嗎?你們當初剛剛出生就把她送人,我把她抱回去,你們說不來往,我也就不來往,現在長大了,你們要接走,說補償她,給她好的生活,就是這樣補償的?我們養了十二年,手指都不捨得動一下,你看看你們把她打成什麼樣了。」我奶奶大氣也不敢吭。我爸上前去勸我外婆:「媽,小孩子打架,不小心打的。下次我們會注意了」奶奶還是不依不饒:「我不是你媽,不要叫我,你們為了良心好過一點,就把她接回去,又不好好對,在你們眼裡她不如根草,在我們家,她是個寶。以後你們不許來找她。」然後拉著我要走。
我媽攔了在外婆面前跪了下去:「媽,你就不要帶她走了,老二我們找不到了,我一定會好好對她,我保證,我也是你的女兒,你就讓我贖罪吧,我這些年天天晚上都夢見她們,自從送走她們,我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我爸也走過來向我外婆認錯。最後,外婆鬆了口。轉身對我說:」要是有什麼委屈就回家,你也回了一次,知道路,要是再敢打你,讀完這個學期,咱就不待這。」爸爸把外婆送了回去,從那以後,誰也不敢再打我了。
(4)
我和哥哥一起都考上了大學,那時的大學生很少,畢業後我很快地找了一份很不錯的工作。當時來說,收入算是很高,我每個月寄800給舅媽,但是她總是叫我不要寄。
2012年,我自己存了一點錢,問我爸要了5萬買了一套房。我不想跟我奶奶他們一起住,我跟我那弟弟還是沒什麼話說,他給我奶奶他們寵得只會伸手要錢,無所事事。
2014年,舅媽不舒服,咳嗽總是治不好,我把她接來市區做檢查,結果出來是得了肺結核,我跟舅媽說只是小病,要養著。這個病當時是很難治,而且很燒錢的。舅舅要在家照顧年邁的外婆,我請了一個月的假,硬把舅媽接來了城裡治療,一個月後,哥哥和嫂子辭去北京的工作來接我的班,全程照顧舅媽,舅媽自己也察覺自己的病很嚴重,吵著要回家。叫我們不要花這個錢了,她不治了,不要耽誤了我們。我和哥哥說不嚴重,只是要時間調理。到最後我和哥的存款都用完了。
我跟我爸提出要賣了我的房子給我舅媽治病。爸媽都不同意,爺爺奶奶知道後,更大的反應,奶奶說那房子是留下將來給我弟的,我不能賣。我說這房子是我的,我自己買的。我一定要賣,奶奶罵我,罵得不堪入耳,最後我還是賣了,爺爺和奶奶真的跑去告我,他們以為房產證上寫的是我爸的名字,當知道寫的是我的名字時,把我的東西全扔了出來,叫我以後也不要回家了。當沒我這個人,我說:「我一生出來,你們就沒有當過我是你家的人。」最後我提著東西頭也不回地走了。搬進了公司的宿舍。
舅媽最後終於治好了。我和哥哥懸掛在胸口的心才放了下來。
2019年,嫂子和哥哥在我生日的時候,送了一份禮物,是一套房子,哥哥說:「雖然沒有你以前的那套那麼大,但是,以後你有自己的窩了。等哥掙大錢了,給你換套大了。」我感動至極。
生活總是在關住門的那一刻,給你留下一道窗。請要相信上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只要我們懷著感恩的心,投我以桃報之以李。生活總是會有驚喜的。相信生活的每道風景都是值得你去欣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