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大部分中國人來說,一提到佛山,就想到功夫。
文/岑欣蔚
祖廟是遊客來到佛山的必訪之地。除了古道觀之外,祖廟還有一處勝地,黃飛鴻紀念館。很多人都認為,那就是佛山歷史的縮影,因此祖廟每天人流絡繹不絕,門票20元,可以參觀兩處武術宗師的紀念館。
在祖廟靠近門口僻靜的一角,同是一代武術宗師,葉問的紀念館「葉問堂」卻顯得有點冷清。就像為人低調的葉問本人一樣,葉問堂簡樸乾淨,青磚瓦房、幾支疏竹,武術宗師的紀念館卻有著幾分儒雅,只有陳設的六點半棍、八斬刀和葉問自創的木人樁才讓人想起他詠春宗師的身份。
許多人是通過電影,才認識了解葉問的。
桑園
當年佛山鎮能叫得出名兒的路不多,福賢路便是其中一條。
現在這條路依然只有兩條車道寬,蛇形的路面南北走向,車水馬龍。「佛山棉織二廠」、「祥和餅鋪」等不少老招牌還隱約可見,在一些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開的百貨店裡還能看到平日難得一見的小百貨,火鉗、老鼠夾、做枕頭用的油柑葉、水殼木塞子等等。
這條百年老街在佛山人眼裡,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始終是一條繁華的商業街,也是佛山文化的集中所在。
福賢路建於1930年,道路兩旁老字號、西洋樓、雜貨鋪林立,是佛山動人的生活畫卷。
在1938年之前,福賢路、永安路和蓮花路交界處有一座連綿數條街位的大屋,稱作「桑園」,桑園主人家的二公子便是葉問。
葉問出身大戶人家,舉止斯文大方、瀟灑輕盈,頗注重儀容清潔,從不像其他武師那樣「身穿精武裝,腰束紗帶,腳踏精武靴」,而是喜歡穿深色長衫,總被人當作「當鋪裡的掌柜先生」或是「私塾老師」,但這位「掌柜先生」卻是詠春拳的一代宗師。
愛穿長衫的葉問和李小龍的合影。
曾有故事說,當年葉問與表妹數人共觀「秋色」遊行,葉問一身長衫、薄底絨鞋,頗似公子打扮,一表斯文,一軍閥軍官以為軟弱可欺,欲非禮其表妹。
葉問卻突然標身進步,以慣用的詠春拳法,來個「攤打齊發」,一招即讓對方當場倒地。軍官惱羞成怒,起身拔槍,葉問一個「轉馬卸身」握住對方的左輪手槍,大拇指直壓手槍轉輪,直至把轉輪壓扁到不能發射為止。
甄子丹飾演的「葉問」,武戲讓人大呼過癮。
如今,住在桑園附近的人已經記不得葉問當年的壯舉。「桑園?那是老佛山們的聚集地,那裡出過很多有名的文人。」一位80多歲的老奶奶說起桑園,依然中氣十足。但她1947年才從香港來到佛山,桑園之前的故事她都沒聽說過。
老人說,抗日戰爭期間桑園被日本人佔用,解放後房子已被糟蹋得面目全非,逐漸淪為擺賣雜貨的幾家零星小商鋪,日見蕭條。到了上世紀70年代,這片土地成為了「佛山城區政府」所在地。
隨著佛山城市規劃的變遷,「佛山城區政府」和「佛山地方區委政府」重組,成立了佛山市政府,原「城區政府」的所在地到本世紀初改建成蓮花廣場。每到夜幕降臨之際,蓮花廣場便響起交誼舞曲,五顏六色的燈泡悉數亮起,住在附近的大叔大媽們在晚飯後便來到這裡自娛自樂。
以前練武術,如今廣場舞。
問叔
原來桑園隔壁曾有佛山著名的茶樓「桃園居」和老字號餅店「公興隆」。前者在文化大革命時期被更名為「革命飯店」,後來因為經營不善而被迫關閉。後者則數易其主,也曾經歇業,後來佛山糕點公司為恢復傳統名店,1981年在人民路104號重新開業。
除此之外,留有葉問痕跡的老城區,就剩下和福賢路垂直的永安路了。當年,葉問在這條路上的花紗店裡收下了他的首批弟子,葉問第一代弟子郭富就曾經在永安路上吃過葉問的閉門羹。
梁朝偉版的「葉問」不僅功夫了得,也愛談人生。
上世紀30年代,學詠春拳還是富人弟子所為,當年的郭富是個窮鬼,從平洲到佛山永安路一間糖面鋪打工。每逢入夜以後,對面花紗店便有一幫年輕人在學拳。郭富打聽後得知原來是當地一周姓富翁請葉問在教授詠春拳。自幼喜拳術的郭富第二天便託人找葉問拜師,結果葉問一口回絕。
經過長達半年的持久戰,葉問終於被這個誠心的年輕人打動。可就在郭富高興地行大禮叫師父的時候,葉問卻很嚴肅地拒絕了這一稱謂。後來,師兄們才告訴郭富說,葉問是個非常謙虛的人,不喜歡弟子們叫他師父,徒弟們都稱他為「問叔」。
黃秋生版的「葉問」則更貼近生活,更有人情。
1945年,受戰爭影響,郭富打工的糖面鋪也被迫關閉,他不得不又回到鄉下。葉問發現一向勤奮好學的郭富不辭而別,就親自到郭富的鄉下平洲夏教找他。在此後的近兩年時間裡,葉問經常步行數十裡路來到夏教手把手教郭富。
在郭富的祖屋,師徒倆一起練拳,葉問還將自己的所有拳譜、藥書讓郭富翻抄記錄了一遍。很多年之後,葉問在香港逝世前曾給弟子留下口信,以後要學正宗的詠春拳,要去佛山夏教找郭富。
如今,葉問在佛山留下的這些零星足跡,又在「功夫名鎮」的頭銜下重新拼接起來。在祖廟的葉問堂裡,為了更直觀告訴遊客們誰是葉問,特地開闢了好幾個櫥窗展覽李小龍與葉問的合影照片、師徒倆的書信以及報章報導。
雖然有葉問,雖然有黃飛鴻,但佛山人並不是人人都會功夫。從桑園到蓮花廣場,一個人的歷史很難被人們記住,即使他是黃飛鴻和葉問。
一個人的歷史很難被人們記住,但或許念念不忘,就真的必有迴響。
本文首發於《新周刊》第29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