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的另一端,大頭敲過來一行字:「最近有沒有新消息告訴我?」我馬上蹦回去一句:「沒,沒,沒有!」我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 戀愛了沒?找男朋友了沒?有時候我覺得他比我媽還積極,我這29歲的老姑娘,情路坎坷,他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一聽說沒有,他回了個笑臉過來,咧著嘴幸災樂禍的樣子。我恨不得踩他幾腳,這麼大人了,從來不懂得安慰我,說些「天涯何處無芳草」 什麼的,要不是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早把他踢走了。
掐指算來,我倆竟認識十幾年了。中學時他坐我前面,套了不少近乎,到讀大學了還假惺惺地通信。每次來信,他不是講打籃球賽,就是說又呼呼大睡,千篇一律地做「生活作息匯報」。而上了大學,我瘦了,頭髮長了,有女孩子的樣了,圍在身邊的男生多起來,我越來越疏於回信。大四的時候,莫名就斷了聯繫。
沒想去年,整整6年後,我卻接到他電話,說來了深圳發展。於是,歲月的斷層又銜接起來。
這些年,我的感情浮浮沉沉,男朋友談了又散。大頭說:「正因為你還沒著落,所以奔你來了。」我不以為意地笑。
自此,他時不時「問候」兩句。其間,我處於「空窗期」,像沒人要的黃花菜似的,很是內傷。為了挽回顏面,這次我迅速地補上一句:「沒有即是有,多個對象考察中!」大頭半信半疑:「真的?」我有點心虛,卻回道:「比珍珠還真!」那端是漫長的沉默。
下班回到家,水龍頭卻滴水。我鬱悶之極,大頭打來電話約吃飯。雖說他過來一年了,但忙著在深圳打「地基」,我們很少碰面。
正好撞上門,我把他叫來修水龍頭。他擰了兩下,說:「買個新的換上就成。」我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他忽然說:「你知不知道,以前你問我數學題時,就是這副傻樣。」「哪有!」我想反駁,可一下識趣地蔫了下去。那時候他酷得不行,問一個題解決一個,我都懷疑以後自己是笨死的。
那晚吃飯,我們說起了很多事,遺忘了的和記憶中的。大頭的眼睛黑得發亮。
第二天快下班,我的手機一陣震動。大頭打過來一句話:「其實最重要的情況,我昨天沒說。」我的好奇心起來了:「啥情況?」那邊緩緩地打過來一段話:「大三一起去上海時,你在火車上睡著了,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對面的人問我們是不是一對,我說是。」我哈哈大笑:「我怎麼可能如此失態?」他打來一個委屈的表情:「人家的肩膀是被你靠了的……」我慢慢回憶,那年暑假,上海的同學叫我過去玩,他正好去上海實習,從他的城市跑來說和我一起坐火車過去,路上有伴。但睡著了那段我真的不知道。
然後他又說:「高中隔壁班有個白白胖胖的傢伙很閒,老在教室外面等你。還有班上的小五,動不動就耍帥說騎車帶你回家。」
我還在笑,突然屏幕上滾過來行字:「其實我暗戀你很久了!」
是愚人節麼?不,我不信,他一直看上去那麼驕傲。我的頭開始犯暈。「我很懊惱,以前太膽小又愛面子,那麼多男生喜歡你,我怕被拒絕,不想成為笑話。我一直在意你的消息,我怕再不說,你就真的是別人的了。」
時光一下變得倥傯起來。我怔怔地問:「你喜歡我什麼?」「聰明、漂亮!」我倒。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在他眼裡我應該很笨吧,而且戴著厚厚的眼鏡,就是一副笨死了的樣子。
「你喜歡過我嗎?」猝不及防地,大頭扔過來一句。
我喜歡過大頭嗎?喜歡嗎?我總是樂此不疲地問他數學題;偷偷地看他擺酷的樣子;一接到他的信嘴角就上揚;覺得他聰明頭也應該比別人大……但我從來沒敢確認過自己的心,也從來沒想到,他是暗自喜歡我的。
他一連又問了兩次,我只是呆呆地,不知如何回答。
「你給我的回信,仍整齊地保存在我床頭櫃裡,一封不少。」隔了半晌,大頭打過來這行字。
突然,眼淚就像下雨一般止不住。我討厭他這麼酷,掩藏得這麼深,討厭他這麼晚才告訴我,討厭他兜了這麼多年的路程和時光。我們沒有任何溫柔的交集,唯一的一次可能也是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肩膀事件」,但是我的眼淚為什麼止不住地往下流?
男女間的窗戶紙一旦捅破,簡直進展神速。年輕時的心,總是害怕拒絕,還好,我們又兜回來了。有他愛我這些年,真好!
有個年輕的女孩跟我說,她找對象的信條是「三不主義」:不找同學,不找老鄉,不找同事。那時候,我好像也有點「好高騖遠」。走了這麼久,現在覺得,吃吃窩邊草其實不錯。這樣的兩個人,更真實,更親切。而我們從小被灌輸的愛的教育是含蓄,以為自己不說,對方也應該知道。但我們都不是神仙,沒有讀心術,所以愛是需要表達的。說吧,說你愛我吧,或許我就愛上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