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28日,始發於1988年的甘肅白銀系列強姦殺人案成功告破,殘害11名女性的犯罪嫌疑人高承勇落網!而讓警方最終精準鎖定高承勇的,正是他身上的「生命密碼」——DNA-Y基因圖譜。
在南通市公安局,有一位在10多年前就因DNA檢測,特別是對陳舊屍骨的檢測而名聞全國的刑偵專家。他從一塊塊深埋地下多年的屍骨、一件件細胞含量極微量的衣服,甚至多人混合使用物品中,精準提取出DNA基因圖譜,從茫茫人海中揪出一個個窮兇極惡的殺人惡魔。他就是南通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技術大隊大隊長、被譽為「骨語密碼專家」的賈東濤。
揚子晚報全媒體記者 郭小川
南通公安的「第一招牌」
他是《刑警隊長》原型
抽自己血做試驗
今年42歲的賈東濤,不僅幫助全國各級公安機關破獲500多起疑難積案,還成為江蘇省公安系統最年輕的刑偵「技術行家」、被公安部榮記個人一等功。由他創辦的南通市公安局DNA實驗室,已被評為公安部全國重點實驗室和全國一級DNA實驗室。在偵破技術領域擦亮了南通刑警「特別能戰鬥」的第一招牌。他所在的南通市公安局刑警支隊,被國務院命名表彰為「特別能戰鬥刑警隊」。
賈東濤出生於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1998年從華西醫科大學法醫專業畢業分配至南通市公安局從事法醫工作。2001年8月,南通市公安局決定建立DNA實驗室。賈東濤被委以重任。
實驗室剛創立時,27歲的賈東濤把實驗室變成自己的家,吃住都在裡面。在採用免疫學方法做常規血型檢驗時,需要用新鮮血液做指示血樣。深更半夜一時難以找到新鮮血,他就抽自己的血,前後抽了30多次。這段經歷,也被搬上了熱播電視劇《刑警隊長》的屏幕;還有一次,從一個犯罪現場起獲的一隻拖鞋上,可能遺留有犯罪分子的DNA。可經過檢測,鞋子系多人混合使用,DNA難以分辨。賈東濤便找來拖鞋,自己反覆穿試,為的是能準確找到穿戴者的DNA信息。
據統計,2010年以來,賈東濤的團隊檢驗各類案件3萬餘起,破獲刑事案件7000餘起。其中2002至2003、2005至2006、2010至2015年這10個年份實現命案全破。
「剝絲」 反覆試驗,一點點拼出兇犯「模樣」
「破了,太好了!」今年7月6日,一條公安部發來的偵破通報讓賈東濤激動不已。這個案件,便是今年和甘肅白銀特大連環殺人案件一起被列為公安部掛牌督戰的9起積案之一的貴陽花溪系列殺人案。千裡之遙的命案,為何讓賈東濤如此牽掛?原來,案件成功偵破的背後,正是有他提供的關鍵證據——犯罪嫌疑人DNA基因檢測圖譜。
原來,2011年底至2012年初,貴陽花溪區先後發生3起針對年輕單身女性的殺人案。兇手不僅手段殘忍,而且狡猾多變,將女性殺害後,偽造強姦現場,兇手本人沒有留下任何物品。案件偵破一年半多,也沒有絲毫進展。特別是本來寄望很大的死者衣服、手機等檢材上,最終卻沒能檢出犯罪嫌疑人的DNA。
和血液、皮膚等人體生物檢材不同,觸摸性物品上能留下的人體細胞含量極少,特別是短時間接觸,更是難有細胞留存。對於這樣的檢材,既能發現有效細胞,又能成功提取出DNA基因圖譜,是難上加難。這是貴州花溪案難以突破的關鍵一環。
此時,在全國刑偵技術特別是DNA檢測領域,賈東濤已名聲在外。在案件偵破一時陷入死局後,公安部寄厚望於這位年輕的技術專家。2013年8月,花溪命案中3名死者的衣物、手機等檢材,被送往南通市公安局DNA實驗室。
賈東濤等人經過多次檢驗,的確很難發現兇手的遺留細胞。「兇手偽裝強姦現場,褪下受害者褲子,應該從褲腰處用力;搶劫的手機要摳出SIM卡,卡槽處也是著力點。」賈東濤根據這個判斷,反覆實驗,精心「剝絲」,終於從死者朱某的牛仔褲和死者張某的手機中,提取出男性DNA,且兩個基因組排序均指向同一人!由此,在案發1年多後,犯罪嫌疑人的蹤跡第一次顯露出來。
今年7月6日,根據賈東濤檢出的這組DNA基因圖譜,警方成功抓獲因搶劫在廣州市天河區落網的犯罪嫌疑人李某。李某落網後,對花溪區連續殺死3名女性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10月20日,貴州省公安廳發來電報,對賈東濤在這起案件偵破中做出的關鍵貢獻表示致謝。
對於觸摸性、多人混合使用等疑難檢材的DNA提取,賈東濤通過創建模擬樣本、自體試驗等辦法,攻克了一個個難題,讓犯罪分子在科學面前顯露原形,幫助南通乃至全國公安偵破了許多重大疑難案件。
攻堅 用「骨語」讓深埋地下4年的屍骨「說話」
比觸摸性物品的DNA檢測更難的,是從陳舊屍骨中提取DNA。而賈東濤,則是國內極少數能破譯陳舊屍骨「骨語密碼」的專家。賈東濤迷上「骨語」,則要從2004年的一起命案說起。
2004年2月初,海安縣角斜派出所民警獲悉,該鎮來南村村民李某4年前失蹤,至今死不見屍。警方經過審訊,李某丈夫陳紅星交代了殺妻過程。民警隨後從他家院內挖出一堆已經發黑的屍骨。嫌犯交代了殺妻過程,也挖出了屍骨,可還缺少證據鏈中的關鍵一環——證明屍骨是李某的。
由於骨頭中的DNA含量本來就少,且深埋地下4年,鈣化嚴重,提取DNA更難。屍骨被送往北京進行線粒體測序,最終失敗而歸。如何啃下這塊「硬骨頭」?難題交給了剛成立不久的南通市公安局DNA實驗室。賈東濤接過任務,一次次檢驗失敗,又一次次調整方案。通過查詢,他查詢到了一種改良提取骨骼DNA的方法和石蠟包埋組織的DNA提取方法兩篇重要文獻,又精心設計了檢驗方案。20天後,送檢屍骨16個位點的基因型終於被成功擴增出來。確認陳紅星院中挖出的屍骨,正是其妻李某的。
這起案件的偵破,讓賈東濤開始對陳舊屍骨中的DNA檢測感興趣,潛心攻堅,和一塊塊發黑風化的骨骼「對話」,破譯出一個個神秘的人體「骨語密碼」。
他從一次次陳舊屍骨的檢測中不斷汲取經驗,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補充完善,2007年1月,《中國法醫學》發表賈東濤的論文,介紹陳舊屍骨的DNA檢測方法。論文的創新性備受同行矚目。
業界認為,賈東濤用改良矽珠法,在全國首創了陳舊屍骨DNA檢測鑑定方法。而有了這種鑑定法,完善了案件證據鏈中DNA檢測的同一性認定,避免佘祥林、趙作海案的重演。隨後,賈東濤牽頭負責、耗時4年的《陳舊屍骨DNA提取方法研究》課題完成。運用該方法,將陳舊骨骼、牙齒檢驗成功率提高到95%以上,2009年獲得公安部科技進步二等獎、江蘇省公安廳科技進步一等獎。多年來,他利用DNA檢驗技術手段協助、直接破獲各類刑事案件7000餘起,出具檢驗鑑定意見書無一差錯。由於工作成績突出,先後被評為全國公安機關刑事科學技術青年人才等,成為江蘇乃至全國刑事科學技術戰線上當之無愧的領軍人。
他向全國公安 無私「傳經送寶」
賈東濤是個「熱心腸」,他認為,自己在刑偵技術領域的成就,不僅屬於南通公安,也屬於全國同行。只有精誠合作、成果共享,才能共同打擊犯罪,維護社會穩定。每年,賈東濤除完成本地重大疑難案件的檢驗鑑定,還要接受數十起全國各地疑難案件物證檢驗工作。
2005年2月,居住在汕頭市龍湖區丹陽莊的女子陳某神秘失蹤。不久,其情夫李某投案稱,半個月前,自己將陳某殺害並碎屍,屍塊拋於大海。警方在分屍地的洗手間排水道彎管等處,提取到遺留的3片硬骨。隨後被送到賈東濤手中,骨頭太硬,怎麼分解提取DNA?那時還沒有粉碎儀,賈東濤便用手術刀對著骨頭一點點刮,手磨起了泡。颳了半個月,才將骨頭粉碎,最終提取出死者陳某的DNA,將李某繩之以法。
多年來,賈東濤先後幫助北京、廣東、吉林等省市警方解決了400多起陳舊屍骨的屍源認定難題,其中有的屍骨被埋超過50年;有的疑犯一審已被判無罪,有了賈東濤做出的DNA檢測,犯罪事實又被重新認定。
對於自己的科研成果,賈東濤均以科研團隊名義毫無保留且無償向全國同行推廣。不僅赴公安部以及四川、浙江、上海等全國各地授課、傳送經驗,南通市公安局DNA實驗室每年還接受不少外地同行的跟班學習,為各地培養了一大批DNA鑑定能手和技術專家。如今,這些刑偵技術人員不少已成為當地公安機關的業務尖兵,有的還走上了領導崗位。此外,自2009年以來,賈東濤還帶領實驗室採集疑似被拐賣兒童或父母DNA信息2300餘條,通過數據比對為12個家庭找到失散親人,讓這些家庭在飽受離別之苦後破鏡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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