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大象愛好者,我對每一個國家的大象和人象文化都感興趣,都想去了解。到今天,我已去過七個亞洲象分布國,在五個國家做過亞洲象相關的工作。除了不丹、印尼外,申請過其他各國的實習或志願項目(只是因工作內容方面的原因沒有前往一些國家)。在泰國、寮國、柬埔寨呆過兩個月以上。
雖然大象本該是沒有國籍的,但它們所在的國家均有自己的政策和文化,工作象的處境更是深受社會經濟、文化和信仰的影響,因此每個國家的大象印象都略不同。本文以我對不同國家的標籤化印象為線索介紹。既然是標籤化的印象,難免主觀和以偏概全。人象衝突在世界各地的形式都是相似的,對抗和緩解方式也是相似。區別多只在於嚴重程度。所以出現在某個國家一節的事件不一定沒有出現在其他國家,可能只是我還沒了解到,或是媒體報導得少。要強調的一點是,每個國家都有好的一面和壞的一面,都有對大象好和不好的人。如果發生了惡劣的事件卻沒被報導,這個國家的印象可能就不差。而如果小事件也被大肆宣揚,那這個國家的印象肯定就不好。由於媒體和大眾青睞博眼球的故事,導致很多正面的報告被埋沒了。全世界範圍皆如此,所謂「bad news sell」。而幾乎所有事件都摻入了政治和輿論導向。比如國外看到關於國內的動物新聞,可能大多是負面的。刨除裹挾的利益因素,以客觀的視角去看待事件,殺死大象的人不一定是惡人,他們可能是在保護自己和親人的口糧或生命。嘴上說著要保護大象的人也不一定全善,可能他們背後有著複雜的利益支持。切勿標籤化國家。全文種群數據多引用2017年亞洲象分布國會議報告,並參考一些較新的文獻(報告中有些數據和文獻有出入)。需要說明的是,該報告中的信息與當時與會的專家關係密切,較官方。國內參與的人員見下圖。根據該報告製作了一張分布國種群的分布圖,圖注中每個國家後有2-3欄數據,第一欄為野象數量(括號內跨境象數量),第二欄為圈養象數量(gov指政府所有,pers指私有),第三欄為野象數據出處的年份。箭頭指種群比上次調查升高,印度和斯裡蘭卡的種群處在增長趨勢,CR指蘇門答臘象的IUCN保護等級為極危。
![]()
製圖數據來源:Asian Elephant Specialist Group. Asian elephant range states meeting, finalreport[J]. 2017.
![]()
下文總體按照印度次大陸到東南亞再到中國的順序,即以文化相近性為主要參考,種群數量為次要參考:印度、斯裡蘭卡、尼泊爾、孟加拉、不丹、緬甸、泰國、馬來西亞、印尼、柬埔寨、寮國、越南、中國。(長文,圖注在圖下,慢慢閱讀)
印度
人象衝突
印度擁有亞洲約60%的亞洲象,有著最愛大象和最恨大象的人們。人象衝突自古有之,防象侵防衝突的方法也一直在改善,但人象衝突絲毫沒有降低的跡象。在人口和野象數量均在增多的這個國家,很多事讓人感覺絕望。看到他國人員提出的充滿希望的項目,但一想到印度已存在的相似項目,便覺得只存在短期作用或是未來困難重重,比如在工作象放歸的項目中為制約它們的侵田而在森林深處伐木種田。在印度人象衝突的事件中,大象-火車車禍的影像是最讓人心碎的。鐵路生態影響是近30年被格外關注的問題,鐵路設計部門逐漸選擇參考保護人士提供的廊道信息。過去在建設鐵路時並沒有將大象世代延續的遷徙路徑考慮進去,因此導致了下面一些悲劇的發生。印度西孟加拉邦北部被尼泊爾(西)、不丹(北)、孟加拉(南)和印度阿薩姆邦(東)包圍,是大象-火車車禍最嚴重的區域之一。車禍增多的原因包括軌距加寬(阻礙大象快速反應)、車次增多、車速加快(軌距加寬的結果)、大象數量增多等。目前在亞洲非洲,關注鐵路規劃與大象廊道的保護組織和研究項目很多。貼一些印度人象衝突的照片。照片反映的是過去的問題,而印度也在努力改善現狀。關於車禍的事件,慎看視頻。
![]()
大象被非法設置的電圍欄電死©Centrefor Wildlife Studies
西孟加拉邦西裡古裡鬧市上的野象©DIPTENDUDUTTA/AFP/Getty Images
![]()
![]()
雄象過鐵路圍欄失敗,橫膈膜被體重壓破死去,於2018年,卡納塔克邦。出處:https://www.dnaindia.com/india/report-man-made-disaster-elephant-dies-after-getting-stuck-in-rail-fence-in-kanrataka-s-nagarhole-national-park-2696328
![]()
火焰彈攻擊母幼,2017,發生在西孟加拉邦賈爾格拉姆©BiplabHazra/Quartz India
![]()
火焰彈攻擊母幼,在班古拉區比什努布爾©CatersNews
![]()
西孟加拉邦班古拉區Bankura的大象通道©BiplabHazra/Quartz India
![]()
5頭野象包括一頭懷孕雌象在阿薩姆邦巴利巴拉被撞死,胎兒也死了,於2017年。圖片出處:https://www.twoeggz.com/int/5740499.html
![]()
2013年的一次事件中,Kabiguru Express在西孟加拉邦傑爾拜古裡的JaldhakaBridge與象群相撞,六頭大象因此死去或被殺死,還有一些大象受傷。圖片出處:https://www.prokerala.com/news/photos/jalpaiguri-six-elephants-killed-after-being-hit-by-kabiguru-express-26670.html
貼一張溫暖的:一頭從HosurForest解救的孤兒象,如果不是當地8歲男孩和4歲女孩陪著它,它可能早已死去。©ShariqAllaqaband/ Barcroft India / Getty Images
寺廟象(喀拉拉神廟節)
印度象的一個工種是寺廟象,或稱為儀式象,主要是雄象,他們被用在儀式中供人們崇拜。Pooram是喀拉拉邦每年舉辦的一個印度教節日,用以歡迎神靈的到來。其中以煙花爆竹聞名的ThrissurPooram是所有Pooram中最大且最著名的。在節日中,夜晚會如同世界爆裂一般,爆炸、火光、瘋狂的人群...截圖來自《鐵鏈束縛之神God in Shackles》(連結: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34899366/)。我一直沒發出關於該片的影評,因為裡面的大象太慘了。不希望觀者在不具備一些大象知識的背景下去接觸這些內容。影片容易讓人脫離雄象生物學背景、社會經濟、信仰、種姓等背景去標籤化印度(人)和印度大象產業。雄象是人象衝突的主要製造者。我一直認為工作雄象是最慘的群體,即使是退役到收容所也很慘。因為在他們狂暴的兩個月左右的大部分時間要24小時被拴著。在發狂階段的雄象,容易破壞莊稼房屋傷人殺人。人們也有方法抑制雄象的狂暴,比如仍在試驗階段的免疫抗GnRH疫苗Improvac,還比如寮國那邊用的人類女性避孕藥。這部分將在寮國篇介紹。
![]()
![]()
![]()
![]()
![]()
![]()
![]()
![]()
齋蒲爾大象村
每個國家都有對大象殘忍的人,也都有熱愛大象的人。我總會說這麼一句,因為人們更關注悲慘的故事,而容易忽略正在改善的大象福利和人象關係。在2010年時,拉賈斯坦邦政府曾提出過一個可容納超過100頭圈養象的景觀設計項目,目標是為大象構建基於其原始棲息環境結構的生活環境和設施,稱為Hathi Gaon大象村計劃(當時為印度第一個大象村,世界第三個),目標建造在齋蒲爾琥珀堡Amber Fort周邊,一個近乎荒漠的地方。該計劃也被稱為一個以大象作為客戶的設計HATHI GAON: A Project where elephant is the client(另一處的說法為以大象和象夫作為客戶),由印度唯一獲過國際獎項的景觀設計師和多位權威人士參與。大象村計劃以水體景觀作為設計的核心元素,以洗浴、戲水中象夫-大象關係的強化、人象健康和安全以及水體自清潔等需求作為設計核心要點。然而在項目建設期間發生了各類大象傷亡的事件,以及政府旅遊禁令的頒布,最終大象村計劃被取消了。在之後的6年裡,再沒有任何政府方面的維護和建設投入在大象村項目,那曾引以為傲的水系統與汙穢枯涸的臭水溝無異,提供陰涼的樹木也早已被砍光。
![]()
![]()
大象村項目失敗了,但人們沒有停下試圖改善大象福利的腳步。比如,齋浦爾的象節在印度動物福利委員會等組織的努力下於2012年被禁止了。還比如,在動保組織的推動下,拉賈斯坦邦政府在2015年規定騎象遊覽活動只在上午進行,且用無鉤的竹棍代替象鉤,設施和日程活動要保證大象有充足的水和陰涼支持,定期接受政府指定獸醫和組織的檢查…
下截圖來自關於齋蒲爾的紀錄片《Where Elephant Sleeps》
![]()
![]()
![]()
![]()
![]()
![]()
![]()
![]()
![]()
![]()
關於齋蒲爾的內容可見影片《Where the elephant sleeps》: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I4ODExNTk4NQ==&mid=2651297076&idx=1&sn=5e9e4e6dd14c7514662873e89e8b150a&chksm=f030694ac747e05cd12e114c7a9c0a9c20a369737d9d51b3da62c3744299db4a3a56d677047d&token=980913267&lang=zh_CN#rd
![]()
斯裡蘭卡
斯裡蘭卡的亞洲象為指名亞種,被稱為錫蘭象。相比其他亞種,錫蘭象的體型大,顏色深,褪色形成的粉色斑塊最大(分布在耳、面、鼻、腹),耳朵也相對較大,雄象象牙的發生率最低(不到10%)[1]。相比之下,錫蘭象是三個亞種中更多在林緣和之外活動的,而蘇門答臘象較傾向於在林緣以內活動。斯裡蘭卡一些地區觀象的感受接近於在非洲觀象,如考杜拉(Kaudulla)、明內裡耶(Minneriya)、烏達瓦拉維(Udawalawe)等國家公園。
![]()
斯裡蘭卡是野象第二多的國家,是平均種群密度最高的國家。斯裡蘭卡野象種群的數量似乎有些不清晰,在2000年前,學者們認為斯裡蘭卡的種群在2000-4000[2]。而到2011年,數據變為了5879[1],到2018年變為了7500[3,4]。種群數量不會如此快速地增加。在2011年的水坑調查中,在2256個調查點、近萬調查人、兩天的調查投入中,人們記錄了5879頭大象,其中幼象和少年象有1107頭,有牙雄象122頭,僅佔雄象總數的6.5%[2]。有意思的一點是,一些文章會引用某記載,在19世紀初斯裡蘭卡有大象19500頭[5]。數大象從來不是一件簡單事,那時怎麼估計出個19500,而不是20000?
![]()
無疑,斯裡蘭卡的野象數量正趨於飽和,人象衝突在走向最劇烈的時期。近些年平均每年有約250頭大象死亡,一半左右大象死於人象衝突[7]。在2019年,361頭大象死去了,據說是自1948年後的最高值[8]。與此同時,平均每年有70人喪生[6]。 斯裡蘭卡有4000公裡的電圍欄,每天都會發生大象破壞電圍欄的事件。大象太熟悉電圍欄了,也逐漸提高了對電擊的忍耐力。大象常會用樹或樹枝壓倒、蓋住電線以破壞圍欄[9]。在電圍欄的長期作用方面,效果逐漸降低、維護費用逐漸升高是各國均需面對的麻煩。
![]()
斯裡蘭卡有一些著名的項目,如大象柑橘(Project Orange Elephant,POE)和孤兒象項目(Elephant Transit Home,ETH)。大象不喜歡柑橘屬植物,因此能更大程度地保住農戶的收成,這是POE保護項目的基礎。ETH會收容孤兒象到斷奶後一段時間,然後將它們放歸森林。類似的項目在印度也有,而其他國家沒有如此大量的孤兒象。斯裡蘭卡沒有釋放工作象、退役象的項目,他們的工作象在減少。大象會吃人類垃圾,愛吃人類廚餘,過去時常有非洲象掉進垃圾坑的新聞。但很少記錄到固定活動在垃圾場的大象。斯裡蘭卡約有300頭野象時常活動在林緣的垃圾場,甚至有20頭完全依賴取食垃圾[3]。看到這些照片讓人很難過。
![]()
![]()
![]()
![]()
![]()
1. https://www.ceylonexpeditions.com/elephant-census-in-sri-lanka-20192. R. Sukumar. The living elephants: evolutionaryecology, behaviour, and conservation[M].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3.3. https://phys.org/news/2018-05-sri-lanka-elephants-plastic-danger.html4. https://www.bbc.com/news/world-asia-510768985. http://www.eleaid.com/country-profiles/elephants-sri-lanka/6. Fernando P. Managing Elephants in Sri Lanka:where we are and where we need to be[J]. Ceylon Journal of Science (BiologicalSciences), 2015, 44(1).7. https://www.escamp.lk/wp-content/uploads/2018/09/Elephant-Survey_English.pdf8. https://www.thisismoney.co.uk/wires/afp/article-7179429/Sri-Lankans-charged-traffic-baby-elephants.html9. Asian Elephant Specialist Group. Asian elephantrange states meeting, final report[J]. 2017.
![]()
尼泊爾
對尼泊爾大象的印象有幾點,鏈栓替代,騎象看犀牛,結核病TB,巨象。尼泊爾政府是最早改善政府工作象束縛方式的國家之一,嘗試將鏈栓替換為電圍欄。尼泊爾的工作象有200多,居留型野象100多,跨境(印度)活動象100多。工作象一半是政府象,用於反盜獵和野外調查。尼泊爾是極少數大象、老虎、犀牛種群數量均在顯著增加的國家,這被視為成功的保護工作。同時這也意味著他們將更依賴旅遊業。在Chitwan奇特旺國家公園,有100頭左右的工作象為私人所有,服役於旅遊業,支持保護和地方經濟。騎象的費用遠比租車要貴,很多人認為騎象屬於保護項目,為保護工作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
TB最早記錄來自於印度,2000多年前描述過類似病症。作為人畜共患病,大象TB更傾向於被認為是人傳到象的。奇特旺在2000年後的幾年裡因TB死了幾頭工作象,之後尼泊爾發起了大象TB監測和管理的行動計劃以降低TB從工作象向野象的傳播。後來的一份報告指出尼泊爾有20%以上的工作象處在TB中高風險,同時也有相似比例的象夫感染TB。馬來西亞的比例也很高。
![]()
尼泊爾出現過幾頭巨象,50歲的RajaGaj被認為是2000年時世界範圍內野外觀察到的最高大的野象。人們在巴迪亞國家公園目擊過實體和腳印,根據幾個方法換算肩高,估計約343cm。
Lister A M, Blashford-Snell J. Exceptional size and form of Asian elephants in westernNepal[J]. Elephant, 2000, 2(4): 14.
孟加拉
不久前發生在印度喀拉拉一件慘案,一頭懷孕雌象食用了炸彈菠蘿而經歷了緩慢、痛苦的死亡。該事件隨即上升為了宗教衝突,引發了反穆斯林運動。不對該事件展開了,食物炸彈在南亞的存在歷史已久。喀拉拉的象節是各個宗教協作開展的,穆斯林是精美的象徵大象之路的象門殿「Pandal」的主要製作者。在孟加拉這節,我主要寫寫穆斯林對大象的態度。在之前先寫寫整體印象。孟加拉是亞洲象分布國中森林覆蓋率最低、人口卻最密集的國家,這使得他們在大象保護、人象衝突緩解方面存在很大的困難。近些年,孟加拉的野象和工作象數量都在增加,與印度和緬甸存在跨境象。2016年的一些新聞間接表達了孟加拉對待跨境象的態度。一個講的是一頭年輕雄象從印度阿薩姆圖布裡被洪水衝入布拉馬普特拉河(國內段稱為雅魯藏布江),被衝到了孟加拉的Jamalpur周邊。之後大象在孟加拉造成了一些破壞,孟加拉希望印度把他運回去,說是他的家族在印度。根據圖片,該雄象早已到了脫離家族的年齡,被送回家族可能只是一種減少麻煩的說法。在該象被捕捉和餵養的過程中,當地很多人參與到了關愛大象的活動中。該象還被起名為Bangabahadur,意為孟加拉英雄。後來該雄象因麻醉或其他原因死亡。同一時期另一個事件講的是印度的雌象漂到了孟加拉,人們同樣希望將她運回印度。
圖片來源:https://gulfnews.com/world/asia/flood-hit-elephant-that-travelled-1700km-dies-in-bangladesh-1.1879891
自由活動的大象本沒有國界。在大象眾多的區域,自然災難造成的大象傷亡也不應有人類幹預。只是因為大象造成了一方的經濟損失,它們就有了國籍。類似問題在跨境象身上多有發生。有意思的是,新聞宣傳該雄象漂流了1700公裡,但實際上兩地直線距離只有約一百公裡[1]。孟加拉國民主要為伊斯蘭信徒。排除人們對大象在美學上的態度,穆斯林對待大象總體上是積極的。一方面大象是他教(印度教、佛教)或他國文化的象徵,出於在信仰感情層面的相似性,人們不會排斥一種被視為宗教媒介的生物。一方面大象又與神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且在波斯文化中擁有崇高的地位,讓人心生敬畏。但大象也是武力(戰象)的象徵,會引發人民的敵意。在說象肉,印度教、小乘佛教還包括基督教等的信眾基本是不吃象肉的,但穆斯林不是。在外教和自身教義的動態變化和影響下,歷史上穆斯林對待象肉的態度也是在變化的,有一部分人在某個階段認為象肉可以吃,但大部分時期,穆斯林認為象肉不能食用[2]。到現代,據說在孟加拉食用象肉的為非穆斯林的族群[3]。
![]()
Charles M. The Elephants of Aksum: In Search of the Bush Elephant in Late Antiquity[J]. Journal of Late Antiquity, 2018, 11(1): 166-192.
先說說象年Year of the Elephant(570 CE),先知誕生之年。穆斯林認為這一年也是真主讓攜石攻敵的群鳥幫他們在麥加克爾白戰勝阿布拉哈(Abraha)和其軍隊的一年。那支軍隊擁有戰象。據記載該象隊有九頭或十三頭戰象,領頭Mahmud可能是頭白象。關於這個故事學者們有著數不清的討論,其中象年發生的時間有公元568、569、552年等說法。關於大象是否參與了戰爭也有爭議,而其中重要的一個問題是,進攻麥加的大象是草原象、森林象還是亞洲象。阿布拉哈統治的南阿拉伯應該有印度提供的亞洲象,也有屬於阿克蘇姆的非洲象。如果巨大的Mahmud是白象,那他更可能是森林中生活的森林象和亞洲象,因為白化個體在烈日下易出現皮膚問題,生活在森林中更有可能存活下來。亞洲象中白化的個體要更常見。但記錄又說該象異常高大,那似乎又更可能是草原象。學者Michael Charles在《阿克蘇姆大象:在古代晚期相關文獻中尋找草原象》一文中綜述了大量文獻,最終認為Mahmud是頭草原象。雖然目前認為訓養草原象、森林象的幼象和少年象並不難,但歷史遺留下的相關記載較少。相比亞洲象的訓養文化,非洲象訓養最多被稱為現象。感興趣的讀者可以去看該文:Charles M. The Elephants of Aksum: In Search of the Bush Elephant in Late Antiquity[J]. Journal of Late Antiquity, 2018, 11(1): 166-192.
森林象犁地。圖片出處:БанниковА В, Попов А А. War Elephants of the Indian and the African Origin in theClassical Literature[J]. Middle-East Journal of Scientific Research, 2014, 21:396-400.
再來說伊斯蘭教義中對待象製品的態度。穆斯林被允許吃野生草食動物,但象肉是個例外。原因很多。最老的說法可能是大象被認為是能夠變成人或變成神的動物。這種神化、人化大象的故事非常多,至今仍在一些族群中流行。在大約9世紀時流行了這樣一個故事,可能與穆斯林不食象肉有關:一位穆斯林在旅行中遭遇暴風雨,他向上帝發誓,如果他倖免將不吃大象。海難倖免後,他和其他人偶然遇到了頭小象,飢餓的人們吃了小象,除了他。後來小象的母親發現了他們,通過人類嘴裡的氣味殺死了吃小象的人。而穆斯林活了下來。還有一類觀點認為大象也是不潔的動物,大象是缺少毛髮的動物,類似于禁食的動物,而且大象不反芻,與牛羊不同。這些較主觀的說法不想多說了。還有其他說法是,大象的長牙以及侵犯性的行為象徵著它們是好戰的動物,象牙像肉食動物的牙,行為像捕食者一樣。因此不能食用。在穆斯林醫學中,象皮、肝、脂肪、膽囊、還包括肉(曾)被認為有藥用功效[2](註:大象沒有膽囊)。
更多關於穆斯林對待象製品的內容可見:Clarence-Smith W G. Elephants in Islamichistory[C]//Paper presented at SOAS Elephant Conference–Bangalore. 2016, 4: 6.
參考:
[1]https://gulfnews.com/world/asia/flood-hit-elephant-that-travelled-1700km-dies-in-bangladesh-1.1879891
[2] Clarence-Smith W G. Elephants in Islamichistory[C]//Paper presented at SOAS Elephant Conference–Bangalore. 2016, 4: 6.
[3] http://www.fao.org/3/ad031e/ad031e0b.htm
不丹
不丹是亞洲象分布國中最不為人知的一個國家。不丹的亞洲象主要分布在南部,與印度毗鄰,數量可能在700左右,且有相當部分的跨境(印度)象。不丹大象的棲息環境包括高海拔、較陡峭的山地,山體疏鬆,記錄過若干例大象摔下懸崖的事件。也因此使得種群數量調查較難進行。與其他分布國的棲息地承載能力不足不同,不丹未受幹擾的森林較多,使得大象保護工作較容易。大象在不丹文化中同樣是被神化動物,這也是保護工作易推動的原因之一。不丹與印度接壤的Gelephu曾以大象多、善捕象出名,有大象之地之稱。在印度殖民時期結束後,不丹人曾為印度王公在Gelephu捕象。不丹現只有9頭工作象,從事林業工作。我一直有大象雪山情節,喜歡亞、非洲族群文化中大象上雪山的傳說,多次在創作的大象故事中寫道。2012年,不丹記錄到一頭四歲多的雄象上到了3419米的海拔,調查人員拍到了雪地裡的腳印。大象能上到很高的海拔,3000以上。在短期內,低溫造成的影響似乎並不大。食物是限制大象在高海拔活動的因素。
![]()
![]()
圖片來源:https://grossblogalhappiness.wordpress.com/2012/03/07/climate-change-or-world-record-ambition-4-year-old-elephant-scales-3419-meters-up-a-bhutan-snow-mountain/
查加人的雪山大象傳說
在此節介紹一下吉力馬札羅的傳說。在他們的傳說中,在吉力馬札羅雪線以上的某個神秘、隱蔽的火山口深處有一個巨大的大象墓地,無數的大象遺骸和象牙鋪滿了火山口底面。當一頭老象感覺它的時間不多時,它會用盡剩餘的氣力爬上高山、穿越雪地,來到那個神秘的火山口的懸崖邊。傳說中,成千上萬的老象從懸崖跳下,墜入到先祖們的墓地。根據查加人的說法,老象這樣做是為了對抗偷獵者,為了讓它們的象牙不受幹擾,屍骨得以安息。任何人如果發現了火山坑並進入其中,只得帶走一根象牙——找到的第一根象牙,否則會被詛咒。關於詛咒的傳說各不相同,有人說它會導致突然失明,也有人說會無法逃離火山口。但所有人都同意這一點,造訪大象墓地會給人帶來了厄運。
![]()
緬甸
緬甸有對大象最好、最懂大象的一群人,也有對大象和野生動物極殘忍的一群人。緬甸是大象分布國中最特殊的一個,它在工作象管理、科研等各方面都走在最前面。在上世紀,連發達國家的人們都會認為伐木業工作象(後文簡稱伐木象)是自然贈與緬甸的最寶貴財富,是森林中的最佳工作工具。它們是全天候、多用途、水陸兩棲、對森林傷害小的叢林越野工具。隨著環境和動物保護意識的普及,人們逐漸意識到伐木產業的問題。但即使是現在,外界對大象產業的批評也較少波及到緬甸。隨著亞洲各國各地禁伐限伐,工作象逐漸退出伐木業,進入旅遊產業。唯獨緬甸仍在合法、集中利用工作象進行這種重體力的工作。緬甸有50%以上的人口依賴於林業,而約一半的木材有大象參與採運[1]。
![]()
![]()
![]()
在各分布國中,緬甸擁有最多的工作象,政府象3000多,私有象2000多,佔全世界工作象的三分之一以上。緬甸的伐木象管理和利用存在兩個極端,一方面是飽受批評的過勞、殘忍的待象方式,這主要說的是私人公司僱傭的私有象。此外,緬甸大象相關的非法貿易也較嚴重,包括象牙和象皮。另一方面,政府象的管理、科研又成為各國學習的對象。緬甸工作象的血統信息可以追溯到1875年,政府有1萬頭左右大象的記錄,包括一半以上的圈養出生大象的記錄[2]。很多關於生活史、種群統計參數的研究只有緬甸政府能提供數據。而某些國家,至今也沒有完善的記錄。
![]()
![]()
在伐木象利用方面,緬甸政府有科研和保護組織支持。對於他們的訓化、工作標準,可能外人很難評論什麼。類似的標準在100多年就已經在緬甸、印度等國固定下來了。人們需知道的一件事是,大象的壽命決定了它們的價值。過勞、疾病和死亡會給公司和個人造成嚴重的損失。一些較高的福利標準已經伴隨著緬甸大象上百年。緬甸政府象18歲開始乾重活,30-45歲的壯年每年拖拉100-240霍普斯噸的木材(區分柚木和其他類硬木)。每年最多工作160天。大象退役年齡過去是60歲,現在是55歲[3]。關於工作強度部分可見後文截圖。
![]()
![]()
![]()
另一方面比較特別的是,政府伐木象採用的是散放管理,雌象生活營家族群活動,夜間也處在完全自由的活動狀態,可以與工作象或野象自由交流。活動限制方式為鏈栓雙前腿。只有在狂暴期的雄象要被單獨拴養。與散放管理相對的是拴養和半(夜間)栓養管理。
![]()
![]()
關於大象的健康情況,一些權威獸醫和學者評論這些伐木象比其他國家的工作象要健康,自然更比動物園大象健康。面對伐木象或工作象的批評,從業人員常會拿動物園的展示象來對比,以證明緬甸大象的管理和福利水平。比如緬甸從業者會說他們的大象比動物園大象長壽很多,說大象的生存率與野生非洲象相近。大象生活在自然環境,有工作有假期、有完全自由活動的時間和空間,壽命長是自然的。但一些人卻誤解了一些事,或者說可能有意在誤導公眾(見下圖)。
![]()
![]()
![]()
一些科普文章會引用某兩篇文獻[4,5],指出緬甸伐木象的期望壽命比動物園大象高很多,有的文章說高一倍。實際上,文章統計的數據是出生在人類環境中的大象的壽命,即圈養出生的種群,而非所有的大象。排除死胎和早產象,緬甸伐木象雌象圈養出生種群的平均壽命是41.7歲 (95%CI 38.2 to 44.6),而動物園圈養出生的雌象平均壽命為18.9歲(95% CI17.7 to 34.0)[4]。自然環境和動物園圈養環境,天差地別,圈養出生大象的壽命自然差別很大。擁有全世界最大的圈養種群,緬甸是最接近圈養自維持的國家。但近幾年有文獻指出,緬甸的半圈養種群也是不可持續的,需要繼續從野外補充[6]。
![]()
![]()
緬甸政府象主要由緬甸木材公司MTE(Myanmar Timber Enterprise)和林業部門僱傭,用於伐木、反盜獵、緩解人象衝突等。目前與緬甸政府和MTE合作的主要科研組織是MyanmarTimber Elephant Project,由Universityof Turku學者和政府人員建立。2016年開始,作為10年造林計劃的一部分,緬甸政府對一些區域進行禁伐。MTE推廣基於保護的生態旅遊ElephantConservation Based Tourism (ECBT),在全國範圍內建立象營,其中伐木象進行生態友好的木材採運活動是營地展示內容之一。
最後,緬甸象夫被一些圈內人認為是全世界技術最好的象夫[7]。
![]()
參考:
[1] http://www.fao.org/3/ac774e/ac774e0e.htm[2] http://www.fao.org/3/ad031e/ad031e0m.htm[3] Mar K U. The demography and life-history strategies oftimber elephants in Myanmar. 2007[D].[4] Clubb, R., Rowcliffe, M., Lee, P., Mar, K. U., Moss, C.,& Mason, G. J. (2008). Compromised Survivorship in Zoo Elephants. Science,322(5908), 1649–1649.[5]Wiese R J, Willis K. Calculation of longevity and lifeexpectancy in captive elephants[J]. Zoo Biology: Published in affiliation withthe American Zoo and Aquarium Association, 2004, 23(4): 365-373.[6] doi: 10.17011/conference/eccb2018/109040[7] Begley C. A report on the elephant situation inBurma[J]. Retrieved at, 2006.
![]()
泰國
泰國是大象產業中最出名的國家,也是我最熟悉的國家之一。2017和2018年的9-10月,我曾在拜縣最大的象營交流過改制,將象營改為盈利性的收容所。作為家族為主體經營的企業,改變需要整個家族的同意。而當時除了營地主之外的成員都沒有改變的想法,因此改變也沒有發生。這是容易理解的一件事,誰願意冒險去做自己不理解、沒把握能否賺錢的事?大象在過去幾十年的時間裡讓他們成為了當地富有的家族,他們不想去減緩賺錢的速率。營地主們也不理解收容所的意義,只懂如何讓大象討好遊客。而高學歷的年輕人也對「與象同行」完全不理解,他們會說等人們不打自己的孩子或狗了,他們就不打大象了。如果人們不騎馬了,他們也就不騎象了…
![]()
![]()
可能泰國大象產業內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保護的理念,比如無騎象、藏象鉤、收容所、倫理遊、生態遊等。他們跟風做宣傳,只是因為如果不那麼說便不會出現在遊客的目的地清單上。而跟風宣傳了,還可能被選上。但大部分象營只是宣傳形式改變了,但內容沒變,依舊是用大象討好遊客,依舊隱蔽地使用著利器,依舊會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讓遊客騎上象背。當時的情況是,大象產業內的人看不上這些理念,卻不得不如此宣傳,而遊客也基本不明白為什麼要抵制騎象。大象被短鏈拴著來討好遊客的時間更長了,沒機會走動反而更有害健康。2018年時,我聽說一些無騎象的收容所要恢復騎象。對於本就不認可動保理念的營地主來說,他們評估的是經濟效益,網絡評價只是其中的一個參考。評價高不意味著能賺錢,而評價低也不意味收入越來越少。
![]()
泰國在宣傳口號上的「惡性競爭」主要是市場行為,而非是保護理念主導的。讓泰國大象產業發生重要改變的人是Elephant Nature Park(ENP)的創始人Lek,她可能是在亞洲象保護方面最有名的一個人,也是被產業內很多人最敵視的一個人。就像非洲象孤兒院DSWT的Daphne Shelderick一樣有名。Lek退役了很多亞洲象,建立了幾個商業性的收容所,開展了很多保護項目。她早年在緬甸邊界拍了很多殘忍的伐伽視頻,後被用在了一些紀錄片作品中,這些視頻成為了全世界抵制大象產業的基礎資料。
![]()
我知道Lek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讀過關於她的書、影集,看過講她和ENP的紀錄片。知道她曾被泰國封殺,甚至經歷過暗殺事件。也聽內部人說過ENP內部的問題。除了被迫改制的大象產業內人士外,受Lek積極影響的動保人士很多,EVP(柬埔寨和泰國的收容所,無接觸性同行項目,口號是讓大象做回大象)的創始人是其中之一。我還認識一位國內動權組織的創始人,他也想效仿ENP在國內做象營。我說可能需要20年的時間,而且沒有動權組織能涉足大象領域。但對方不相信。圈外人是無法理解大象產業內的複雜問題的。
![]()
整體上看,泰國人對待大象是比較積極的,受宗教和文化影響深遠。8.12大象日源於泰國,在這一天一個重要的儀式是釋放工作象。很多事都表現出了了政府和民間機構對大象的關注。關於民眾對野象的態度,我曾問一位參與過捕捉野象、一輩子訓象的老象夫「如果野象來吃莊稼、要殺人怎麼辦?」他給我的回答是要拜佛、拜大象,這樣野象就不會作亂了。最了解大象的人仍在虔誠地相信著這些流傳的故事。
![]()
![]()
泰國的素林大象節是比較有歷史的一個,以展示人象關係的主要內容。相比其他大象節以娛樂大眾或是充當節日的宗教工具等,素林大象節上的大象似乎更被重視了。素林象節上會有人類利用工作象捕捉野象、戰象戰爭的展示、伐木活動的展示、足球、象球、大象自助餐等活動。很多片子拍過這一活動。
![]()
馬來西亞
關於馬來西亞亞洲象,讓它們「聞名」的事件是2013年的毒殺事件,相關主角還有油棕[1]。事件發生在沙巴州(西馬),在婆羅洲島北部。島上的大象主要集中在隸屬馬來西亞的沙巴。事件中,有14頭大象因食用了老鼠藥在短期內死亡,死在油棕林與森林邊緣。大象喜歡吃油棕的果實和葉主脈,而地主、農夫不希望她們吃,這是衝突的原因。在馬來西亞、印尼等國,每年都會有十幾到幾十頭大象被毒死。只因事件中的死亡個體較少、地點較分散,媒體較少關注。直到這個集體毒殺事件和一張感染力很強的圖片出現,才引起了更多人的關注。圖片中的小象被起名為Joe,雄象,目前活在動物園Lok Kawi Wildlife Park[2]。
![]()
![]()
關於西馬和東馬砍伐森林種植橡膠和油棕林的歷史,環保組織對砍伐森林種植油棕的批評以及對棕櫚油和製品的抵制,本文不做介紹,附個相關連結[3]。砍伐森林是人象衝突加劇的重要原因。
![]()
回到科學和保護方面,馬來西亞大象引人注意的是野象密度和亞種問題。野象分為半島種群(西馬,1500左右[4])和沙巴種群(東馬,2000左右[5])。野象數量估計的波動範圍很大,尤其是沙巴種群。馬來野象種群總數和泰國在一檔,僅次於印度和斯裡蘭卡。一些地區的種群密度與亞非洲分布範圍內密度最高的地區在一個水平,遠超過亞洲象學者Sukumar認為的對棲息地可持續友好的0.5-1.5頭每平方公裡[6]。在洪澇時期,廊道被切斷,會造成密度激增,當地人象衝突變得劇烈。馬來圈養象總數100左右,近些年隨著大象生態遊的熱度應該有所升高。馬來西亞的大象保護和科研工作是做得比較出色的,網絡上有不少MEME的影像資料(Management and Ecology of Malaysian Elephants Project),相關內容見[7]。馬來西亞轉移大象的歷史很久,但轉移過程中死亡率很高。與印度、斯裡蘭卡等主要轉移雄象不同,他們的雌雄象均會被轉移,見下圖。關於婆羅洲象或婆羅象(Borneoelephant)的起源或亞種問題,不做過多討論。在Fernando等人對線粒體DNA分析表明,婆羅象和巽他古陸象群(馬來半島、蘇門答臘、婆羅洲島)進化分歧的時間點在更新世,可能在300000年前便開始在婆羅洲獨立進化。因此婆羅象種群是進化顯著單元,擁有更高的保護優先性[8]。
![]()
再提一下亞種問題,婆羅象和馬來半島種群的體尺指標沒有明顯差異,或者這樣表達,巽他古陸(Sundaland)上的亞洲象沒有體型上差異,但比印度象小[9]。因此,如果稱之為矮象Pygmy elephant,馬來半島的象也應稱為矮象。在Fernando等人的文章[8]中,也完全沒有用Pygmy elephant一詞去描述婆羅象。故個人不推薦用矮象或矮化的稱謂。
Cranbrook E, Payne J, Leh C M U. Origin of the elephantsElephas maximus L. of Borneo[J]. Sarawak Museum Journal, 2008, 63: 95-125.
在馬來西亞這章提一下新加坡。新加坡沒有野象,但其外島出現過野象,德光島在1990年出現過三頭,烏敏島在1991年出現過一頭。後來野象均被送回了馬來西亞[10]。
![]()
[1] https://www.rainforest-rescue.org/petitions/905/malaysia-pygmy-elephants-poisoned-for-palm-oil#updates[2]https://www.elephant.se/database2.php?elephant_id=13393[3] https://www.onegreenplanet.org/animalsandnature/baby-elephant-mourning-his-mother-lost-to-palm-oil/[4]Asian Elephant Specialist Group. Asian elephant rangestates meeting, final report[J]. 2017.[5] Alfred R, Ahmad A H, Payne J, et al. Density andpopulation estimation of the Bornean elephants (Elephas maximus borneensis) inSabah[J]. OnLine Journal of Biological Sciences, 2010, 10(2): 92-102.[6] Sukumar, R., 2003. The Living Elephants. OxfordUniversity Press, Oxford, ISBN: 0-19-510778-0, pp: 353-363.[7]Ning H, Phin W E, Chackrapani P, et al. MEME–movingtowards a science-based conservation of Malaysian elephants[J]. Malay Nat J,2016, 68: 191-197.[8] Fernando P, Vidya T N C, Payne J,et al. DNA analysis indicates that Asian elephants are native to Borneo and aretherefore a high priority for conservation[J]. PLoS Biol, 2003, 1(1): e6.[9]Cranbrook E, Payne J, Leh C M U. Origin of the elephantsElephas maximus L. of Borneo[J]. Sarawak Museum Journal, 2008, 63: 95-125.[10] https://eresources.nlb.gov.sg/infopedia/articles/SIP_443_2004-12-28.html
印尼
印尼是2017年分布國會的主辦方,是亞洲象棲息地喪失最迅速的國家。與婆羅象一樣,蘇門答臘象同樣經歷了獨立進化,且是公認的一個亞種。蘇門答臘象被認為是三個亞種中最原始的,有一些與其他亞種不同的特徵,決定性的特徵是肋骨數為20(其他亞種19),其餘特徵包括體型較小、耳相對較大、雄象象牙出現率最高、象牙偏直,體色較淡、褪色最少(體現為粉色少)、更多活動於森林中(其他偏向於林緣)[1]…
![]()
印尼的有兩個亞種的亞洲象,分布在蘇門答臘島的是蘇門答臘象(E.m. sumatranus),分布在婆羅洲島加裡曼丹的是婆羅象(目前沒有發現與馬來西亞半島種群存在體型和形態方面顯著差異,屬於印度象E.m. indicus)。在2012年的統計中,蘇門答臘象有約1724頭,而1985年的估計是2800-4800[1]。因蘇門答臘種群在分子層面的獨特性以及近幾十年急速發生的種群下降和棲息地衰退,蘇門答臘象在2011年被列為IUCN極危。關於原始林的變化可以見下圖。
Margono B A, Turubanova S, Zhuravleva I, et al. Mapping andmonitoring deforestation and forest degradation in Sumatra (Indonesia) usingLandsat time series data sets from 1990 to 2010[J]. Environmental ResearchLetters, 2012, 7(3): 034010.
毀林是隨著人類對耕地、食用油和生物燃料、紙張、木材產品等需求的增加而增加的,是一種社會經濟行為。印尼是世界範圍內毀林最嚴重的國家之一,也曾是清除森林最快的國家。清除森林的目的主要為生產紙漿、出口木材、種植油棕、木材林、橡膠等。紙漿業和伐木業產品的重要出口國之一是中國。
![]()
![]()
![]()
在蘇門答臘進行的態度研究中,64%的受訪者不支持在象侵(包括其他野生動物)區域進行保護工作,83%受訪者對野生動物部門給予負面評價,認為他們沒有對衝突提供支持。好的一面是,86%的受訪者支持保護森林,出於對森林採獵或保護野生動物的目的[3]。在亞非洲分布區的其他一些態度研究也顯示了相似的結果,這裡不綜述了。態度研究是保護工作和政策制定方面非常重要的一環。雖然印尼亞洲象的棲息地、人象衝突現狀很嚴峻,但他們在科研和保護方面在進行或已完成了很多好工作。關於印尼的科研和保護工作可見:https://www.grease-network.org/content/download/5740/42882/version/1/file/3.4_Wisnu+Nurcahyo_Elephan+conservation_Vietnam.pdf
參考:
[1] Biology, medicine, and surgery of elephants[M]. JohnWiley & Sons, 2008.
[2] Azmi W,Gunaryadi D. Current status of Asian elephants in Indonesia[J]. Gajah, 2011,35: 55-61.
[3] Abdullah, A., Sayuti, A., Hasanuddin, H.,Affan, M., & Wilson, G. (2019). People’s perceptions of elephantconservation and the human-elephant conflict in Aceh Jaya, Sumatra, Indonesia.European Journal of Wildlife Research, 65(5). doi:10.1007/s10344-019-1307-1
![]()
柬埔寨
柬埔寨Mondulkiri的Sen Monorom有幾個大象收容所,吸引著慕名而來的國外遊客。我在收容所EVP做過三個月的科研實習,驚異於該模式的成功和影響力。EVP的遊客和志願者,要在森林中過一段時間較原始的生活,無手機信號、21點後無電力、冷水洗澡、每天森林徒步數公裡、幹半天重體力的勞動,而只有半天能較遠地跟著大象…可能有不少國外遊客嚮往這樣的生活,會選擇短暫地體驗,但可能罕有國內遊客能接受這樣的志願項目。森林中活動可能會遇上一些比較危險的動物和事物,比如蛇、蠍、熊(看到痕跡)、獸夾等。在我實習的三個月,我見過有志願者在砍竹時被割得鮮血直流、有幾次遊客被紅螞蟻咬和蜜蜂蟄…
![]()
EVP的成功改變了當地的大象產業,陸續出現了幾個模式效仿的收容所,而他們在鎮上的接待處就放在了EVP的邊上。出於迴避惡性宣傳,EVP沒有選擇給自己加上類似「唯一」、「倫理遊」等標籤,只是加上了「最早」的標籤,但遊客早已被不知該如何選擇。整個地區曾一度廢除了騎象活動,全部模仿EVP的與象同行。但在2017年時,我聽說當地在恢復騎象。同樣的,這是一種經濟行為,而不是態度主導的。
![]()
柬埔寨的EVP是我理想中的收容所模式,森林生活、與象同行、科學講解、半拴養管理模式…只是我不認為大陸遊客能承受那種原始、重體力、無社交的生活方式。此外有爭議的一點是EVP會讓大象每天洗澡,這是有違一些大象意願的。但洗澡又是維持象夫和大象聯結的方式。不洗澡會不會造成大象有一天拒絕象夫的口令而逃跑或是侵犯農田?這是要去監測的問題。如果是公益性的收容所,以「讓大象做回大象」為口號的收容所,洗澡不應成為每天必行的功課,畢竟維持象夫和大象的等級並非是必須的。
![]()
![]()
寮國
在所有國家中,我最了解寮國的大象產業,甚至到了買賣大象的地步。對我來說,目前認為最理想的收容所選址在寮國南木哈國家公園邊。寮國讓我關注的問題有兩個,一個野生動物貿易,一個是象夫用人藥抑制大象發狂這件事。疫情前,寮國面向國內市場的野生動物貿易是很繁榮的,遊客流量大的地區隨處可見野生動物及其製品的中文字樣,而有些商鋪只面向旅遊團。雖然店員介紹說製品均為純植物的,但購買的商品多檢測出了目標動物的成分,比如樹穿山甲和亞洲象。在今年,有些人停止了向國內輸送非法製品,但有些人仍能做到。他們中還有一些人是短視頻平臺上的「網紅」。這些人大多被國內外的保護組織關注著。
![]()
![]()
雄象每年會有2個月左右的狂暴期(持續時間跨度大),處在侵犯性極強的狀態。為了降低人和象被傷害的風險,也避免長時間鏈栓雄象,去勢是被討論得很多的方法。但由於絕育的難度以及信仰衝突等原因,手術基本沒有進入人們討論的範圍。免疫抗GnRH(促性腺激素釋放激素)疫苗在大象上被試驗了近20年,2018年有文章建議推廣對圈養雄象使用Improvac疫苗[1]。作為一種在圈養和野外、雌性和雄性、非洲和亞洲象身上均已獲得長期激素監測和行為觀測數據的獸用疫苗,對其推廣似乎爭議不大。但如果用未經試驗的人類藥,問題就太多了。去年知道寮國象夫在用一種來源歐洲某國的女性避孕藥,據說效果很好。這一行為引起了國外一些組織的關注。
![]()
寮國是很貧窮的國家,在很多人眼中還是個腐敗的國家,錢能解決一切。寮國的旅遊業並不發達,雖然他們也在辦大象節,但能吸引來的國外遊客很少。寮國和國內企業在合作布局針對國內遊客的旅遊項目,但很多企業家並不看好。人們在泰國能花更少的錢獲得全面壓倒的遊玩享受。目前國內企業在寮國沙耶武裡建成了亞洲象繁育中心,在邊境的磨丁也在規劃大象小鎮(象營模式)。而近些年,國內進口的亞洲象幾乎全部來自於寮國。而這些大象在哪兒,無人知曉。
參考:
[1] Bertschinger, Hendrik J., & Lueders, Imke. (2018).Use of anti-gonadotropin-releasing hormone vaccines in African elephants(Loxodonta africana): A review. Bothalia - African 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 , 48(2), 1-9.
![]()
越南
越南亞洲象是分布國中數量最少、最接近消失的種群,自然也是最急需投入保護的。報告中給的數據是野象數量104-132,圈養數量是88。但大多媒體報導的數量遠少於該數據。由於野外種群中成年雄象的缺乏,越南也是唯一需要將圈養雄象引入野外種群的國家。但引入工作象本就是問題重重的工作,更不用說雄象了。因為工作象對人類環境的熟悉,它們會回到人類環境中取食,且善於侵田、迴避人類。越南大象一直是人們關注的盲區,這導致該國大象種群的歷史數據也很讓人迷惑。網上不多媒體文章給出的數字是,在1975年前後,越南仍有1500-2000頭,但到1980s變為了500頭。期間發生了什麼讓數量降低得如此迅速?其他學者或調查人員也通過不同的數據源側面證實了1980年前後發生的劇烈衰退[1,2]。造成的原因被認為與森林的急速消失和盜獵有關。但幾年內失去近75%的大象,其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
![]()
越南曾讓我驚訝的一點是,政府將大象採拉木材、馱運貨物的畫面印在在了鈔票上。面值雖低,但比印有老虎的面值要高,這足以說明大象在越南國家的地位。但為什麼大象就那樣消失了呢?
![]()
越南只是眾多將大象印在貨幣上的國家之一,更多圖片見相冊:https://www.douban.com/photos/album/1877296089/我在2017年時去過Cat Tien國家公園,那裡有11-17頭亞洲象。離入口不遠有一個問訊處,裡面有關於亞洲象的科普宣傳。和講解人員交流了一下,覺得人員科普素質很高。CatTien裡還有個小博物館以及馬來熊救助中心。後經朋友告知AAF在Yok DonNational Park有個ECC(Elephant Conservation Center)和與象同行項目。今後有機會會去一下。越南也是野生動物製品的終點國,名聲很差。在邊境區域隨處可見野生動物製品店,多為中文字樣。
參考:
[1] https://shodhganga.inflibnet.ac.in/jspui/bitstream/10603/65417/9/09_chapter%203.pdf
[2] Ly C T. Current Status of Asian Elephants in Vietnam[J].2011.
![]()
中國
由於在這個圈牽扯過深,簡單寫三個問題,科研取樣、人象衝突項目與貿易終點。國內的大象研究並沒有在取樣前使用取樣方法,大象出現在哪兒就去哪裡取樣。另一方面,因安全問題,國內的學生並不允許進入森林中取樣。樣本自然集中在人象衝突嚴重、道路周邊的區域,而在森林深處獲得的樣本很少。這樣獲得的樣本是有偏的。該取樣方法為機會取樣(opportunity sampling)或方便取樣(Convenience sampling),它是非概率性取樣,無法用於基於概率論的模型。即使用於模型,得到的結果也是有偏的。
![]()
以基於DNA的標記重捕法(DNA-based capture–recapture sampling,DNA CR)舉例,模型假設種群內的每一個個體都有著非零的被捕獲概率。但對於森林深處、邊境等車輛不可及區域的大象,它們被捕獲的概率接近為零。這是不符合模型假設的。除非假定每頭大象都有可能在調查期間來到森林邊緣或人類環境。如果去看近十幾年的亞洲象出現點數據,會發現絕大多數位點集中在林緣和衝突區域,森林內的很少。這是因為只有發生衝突,人們才會去取樣調查。因此在更大範圍的活動區域缺少樣點,大象的遷徙路徑也不清晰。
![]()
![]()
![]()
另一方面,國內的DNA CR取樣完全沒有按照MIKE給出的糞便調查標準去做。沒有取樣設計,每一輪取樣仍舊採用機會取樣。這樣得出的數據不如經驗取樣(experience sampling)得到的結果。國內用DNA CR去估計種群數量已經是10多年前的事了,五年前又重複過一次。但在2017年的會議上,應用這種方法的工作仍被稱為國內的新項目。不知這是否與方法上的不被認可有關。
![]()
關於GPS項圈追蹤工作,亞非洲幾乎每個分布國都有相應的項目,但國內仍要很久以後才可能見到。幾年前國內花巨資購入了一批項圈,但那並不是適合大象用的項圈。大象項圈的定位元件通常位於頸上,為了獲得質量較高的位點,即使是草原象也都是如此。但國內購入的項圈主體是位於脖子以下的。我在肯亞做過相關的位點糾偏工作,如果項圈放在下方,即使是在稀疏樹林,固定位置獲得位點的隨機偏移也很大。
![]()
![]()
另一個問題在於人象衝突。曾有朋友希望我參與一個人象衝突項目,說有些經費。我拒絕了。我只關注一個問題,項目是否要長期做,是否要建立基地。全世界的大象保護和研究基本都有野外營地,位於野象活動範圍內的營地,在一線做科研和保護的工作。但國內沒有科研和保護組織這樣做。經費的一大部分用在了每年多次的交通費、食宿費上。人象衝突問題是幾千年來都沒有解決的問題,何以指望幾個短暫的項目解決?國際上有名的緩解人象衝突的項目,如大象蜜蜂、大象柑橘等,都需要常年收集數據、監測行為,並和大象進行軍備競賽式的「進化」,需要不斷調整防侵和驅趕策略。
關於國內的大象科研保護圈,我有很多想說的話。千禧年後幾年的大象科研雖然傳統、投入大,至少是真科學、有用的研究。科研,如果不是在做科學的研究,那根本談不上有用、有價值。保護,更不是一件幾年內能看到轉變的事。如果為了政績、成果而保護,永遠也做不好。如果看到理想的科研環境,我十分願意參與科研工作。
![]()
這兩年參與了一些野生動物貿易紀錄片的拍攝,讓我感受很深的是,中國鄰國的製品貿易商們都依賴國內市場賺了很多錢。人們都知道中國市場的不同,期待著國人持續走高的購買力。不可否認的是,在國內外很多人眼中,野生動物製品的第一終點在中國。關於大象製品,除了象牙製品外,另一個龐大的產業為象皮產業,以象皮粉和象皮珠為主要製品。象皮產業在10多年前甚至更早產生於緬甸,逐漸發展到寮國、越南、柬埔寨等國。我2013年在寮國時便聽說有越南人要來當地殺大象,搞象皮。象皮粉被視為傳統中藥流行於存在中國遊客和居民的地區,邊境的農貿集市也常見到整塊的象皮。在寮國一個大型野生製品店購買的象皮粉被檢測出了亞洲象DNA,有的產品還會加入樹穿山鱗甲粉。不知店員看出了什麼,他們告訴我,這些產品是純植物性的。
全文完。
感謝您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