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捧紅了giao哥

2021-01-17 虎嗅APP


giao這個詞,至今在中文世界裡沒有對應的漢字和確切含義,甚至連漢語拼音之父周有光都不清楚中國方言體系中是否有giao這個詞。我們只能通過拼音來掌握他的正確發言,然後猜測它所包含的複雜語義,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連漢字都沒有的詞,卻在中國的土地上,蔓延出了拜giao教這樣一群奇特的亞文化群體。而他們共同的特點,都是那句「一給我裡giao」。


這一切偶要拜giao哥所賜。


giao哥,真名展亞鵬,出生於許昌市鄢陵縣陶城鎮,這是河南省一個普通的城鎮。多年前還在許昌第二高級中學讀書的展亞鵬,絕對想像不到如今的自己會趕上一陣「土味」風潮,以快手主播、微博紅人和說唱歌手的身份成為整個中國年輕群體的時尚icon。


窮山惡水出giao哥


giao哥生於許昌市鄢陵縣陶城鎮,這是個地處許昌、周口、漯河三市交界,脫貧是全鎮上下最關心的問題。但展亞鵬比鄉親的眼光長遠許多,他相信網際網路是個好東西,因此他很早就註冊了快手,並堅持在快手上發表自己的說唱視頻。


陶城鎮這個總人口只有5.9萬的鎮子中,有5.2萬人屬於農業人口。giao哥只是這5萬多人中普通的一員。


本來,按照常規路線,giao哥應該和他5.2萬的老鄉一樣,要麼在家務農,要麼進城打工。只不過giao哥選擇了當時在人們看來非常另類的第三條路:拍快手。



短寸頭,小眼睛,略顯肥碩的身材,人中處沒剃乾淨的鬍子,略帶誇張和土氣的表演,讓人不禁想起在鎂光燈下依然土氣十足的張杰,只不過giao哥的形象,更符合快手用戶的審美。


嚴格意義上說,giao哥的作品比較難定義,從Rapper的專業角度去說,屬於不入流的小打小鬧;從路人的看客角度去說,更像是一段毫無營養和內涵的嘶吼;而從內容的角度上來看,giao哥的歌詞,倒是和社會主義正能量掛上鉤:比如giao哥3個月前發在快手上的這一段「土味Rap:「熬夜,有害身體健康,如果你的周圍有人正在熬夜,快點對他說go sleep go sleep,按時睡覺,做個乖寶寶,明天早上,不要遲到,吼吼,一給我裡giaogiao,啵啵啵,吼吼,giao」。


相信在這種猛烈攻勢下,沒人能安然無恙,giao哥由此成為繼doge和張翰之後,又一精神汙染。


giao哥賴以成名的那句歌詞,就是「一給我裡giao giao」。「一給我裡giaogiao」覆蓋了giao哥幾乎每條視頻,「giao哥」這個名字就由此而來,事實上,沒有人知道這句話到底什麼含義。即便是出生於陶城鎮的人,到現在也無法理解這幾個漢字夾雜拼音的短語,到底為什麼會讓這麼多大城市的人如痴如狂。


「一給我裡giao giao」後,giao哥還有另一個絕技,就是「啵啵啵」。「啵啵啵」是擬聲詞,giao哥會把他那鬍子拉碴的嘴撅成菊花型貼到鏡頭前,用非常情到深處身不由己的三次啵嘴,完成一套行雲流水的「暴擊三連」。


就這樣,giao哥火了。



是誰捧紅了giao哥


giao哥在快手上的第一條土味視頻的拍攝時間是兩年前,不少快手用戶會刻意翻到這一條視頻底下去留言「這就是giao哥夢開始的地方」。事實上,giao哥的成名和微博上幾個土味營銷號的推薦,有莫大的關係。


giao哥第一次在微博上有了一些影響力是在2017年9月。當時土味的風向標還是牌牌琦的社會搖時,微博ID土味老爹的營銷號看到了giao哥的視頻,並做了合輯搬到微博上。


土味老爹和土味挖掘機一樣,都是微博上專注土味文化的營銷大號,事實上,這些土味大號的關注者很多都是一線的白領,甚至不乏在國外留學或者家境優渥的白富美們,土味老爹雖然不是第一個把giao哥的視頻轉載到微博上的,但土味老爹是第一位將giao哥推到了土味文化的受眾面前。


這裡可以提一下土味營銷號,無論是土味老爹還是土味挖掘機,他們共同的特點是兼收並蓄,只要是土有關的人物,都一概接受。比如土味老爹捧紅的土味icon,還有黑唇白髮、一臉憂鬱,要帶非主流重回巔峰的暗黑龍王。他在視頻裡,抽著煙屁股,說著「這個世界欠你的溫柔,我來給」,成功地將殺馬特和土味融合。


giao哥的這條視頻很快引起了注意,雖然這條微博下面的評論都是「這誰啊?」「看吐了」「嚇壞了」,但越是土,越是土得標新立異,也就越容易火。


一開始土味老爹也沒有多看重giao哥的營銷價值,搬運自giao哥的視頻並不多。畢竟那個時候,土味文化的代表者還是天佑跟牌牌琦——喊麥和社會搖的集大成者。當時又正值天佑diss社會搖,兩人直接開撕,仿佛一定要向對方證明自己才是站在土味巔峰的人。但這兩人並沒能折騰更多時間,在2018年的2月和4月,牌牌琦和天佑因不同原因被全網封殺,屬於giao哥的時代,才慢慢到來。


在土味老爹的大力推薦下,giao哥很快成為土味界的新星。在今年3月,giao哥開始在微博同步視頻內容,吸粉81萬,活生生的展現了一個只發視頻,零運營的土味博主強大的吸粉能力。


到今天,giao哥在微博有81萬粉絲,快手的粉絲則有91.4萬,並且在以每天一萬的速度增加。這得益於最近giao哥最近又參加了《中國有嘻哈》的第二季《中國新說唱》的海選,這猶如給giao哥的粉絲又注入了一針興奮劑。


而據小道消息稱,giao哥參加海選,是被愛奇藝官方邀請到的,在海選時便在參賽選手中引起了轟動,還流出一段採訪視頻,證明了giao哥在說唱圈的人氣也並不低。只是,並不懂說唱的giao哥在一群衣著入時的Rapper中顯得那麼的羞澀和格格不入。



土味老爹曾「堅信」giao哥是嘻哈界的新星,他將會是中國有嘻哈第二季總冠軍的強有力競爭者。最終,giao哥上了《中國新說唱》,但是止步於海選。不過這已經足夠讓人佩服土味老爹的造星能力。



giao哥崛起的另外一個秘密是,B站鬼畜區的up主的鼎力相助。


眾所周知,B站的鬼畜區是一個藏龍臥虎的地方,鬼畜區的up主製作視頻時一個不小心,就會捧紅幾個流量網紅。這裡面不僅有「波瀾哥」「高音哥」「麵筋哥」的素人系列,也能讓葛平、張學友、唐國強等老藝人以另一種方式重回第二春,甚至是雷軍這樣和二次元鬼畜毫不相干的人。


這就不能不提到B站的一個up主,啊花咯和倒懸的橘子。


4月24日,up主「啊花咯」製作的giaoge主題鬼畜視頻播放量達67.5萬。4天後,up主倒懸的橘子製作的另一段播放量118.3萬的giao哥鬼畜。此外,B站上還有十餘個播放量超過20萬的giao哥鬼畜。微博和快手的原生視頻,B站的鬼畜重製,還有朋友圈的表情包,成為giao哥入侵整個社會的矩陣。giao哥,已經成為全網的狂歡。


暗黑龍王與莫愛笑


土味經濟學


費孝通在《鄉土中國》裡這樣寫道,「從基層上看去,中國社會是鄉土性的。」「從土裡長出過光榮的歷史,自然也會受到土的束縛,現在很有些飛不上天的樣子。」即便是城市中代表者潮流和時尚的年輕群體,在數年之前或許還是一些小鎮青年。


2007的快男曾有一組宛如「葬愛家族械鬥現場」的舊照聞名網絡,出道於殺馬特風潮鼎盛時期的張杰,「土味」成了他身上烙印最深的標籤。


謝娜曾和快樂家族貧嘴說:「以後誰土,我們就叫他閏土。」沒想到,這名號最終被老公張杰領了去。


很多人對張杰的黑,就起始於他這身歲月都衝刷不掉的田園土味。


如果說張杰的土,是包裹在時尚潮流演繹背後的田園尬聊和自黑,還有那麼若隱若現的部分,那麼giao哥的土,就是一望無際的城鄉結合部裡,肆意揮灑笑臉的純真少年,他們的土那麼的純粹,那麼的天真,讓那些想黑的人都自慚形穢,無地自容。


事實上,在經歷了一輪一輪的審美轟炸後,面對千篇一律的網紅錘子臉,大眾已經審美疲勞了,而土味文化的崛起,尤其是以鄉村,正是在這種大背景下大行其道的亞文化。


在giao哥之前曾曇花一現的另一位土味icon,「聖主雄鷹高飛」,高飛em想你想你想我的表情到現在依然活躍在微信的聊天框路,他也是是第一個拓展了土味經濟商業化落地形式的人。


高飛自稱是自稱宇宙唯一神,世界大同教主,人類導師,還靠自己的「世界大同價值觀」吸引了幾個年輕的女弟子,這才被人初步認識。後來靠一些無釐頭的視頻,讓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他。


他那條「嗯…...想你想我想你」的視頻被林更新轉發後,聖主高飛開始迅速積累粉絲,並開啟了收費錄視頻的業務。並從一條50元迅速漲到一條500元,直到現在還保持著500元一條的良心價。


說到錢,我們就不能不聊一下土味經濟學,事實上,現在土味產業的主要變現方式有這兩種:


直播間的粉絲打賞。這是他們最主要的盈利模式,他們中狀況好一點的可以跟平臺籤約,比如天佑和牌牌琦,分別跟YY和快手籤約。


商業合作。這項只針對有名氣的少數主播和博主,據說牌牌琦的出場費要4萬,天佑則是50萬。土味老爹沒有跳脫出一般微博博主的合作模式,靠微博推廣來變現,最近的幾家客戶有豪客來、海飛絲和網易新聞。限制於土味老爹以搬運為主的運營模式,商業合作只有生硬的文案,沒法將品牌植入到視頻裡,這大大限制了此類博主的商業化程度。



即便如此商業化形式還在不斷擴展,但土味經濟想實現落地還是要先做大個人品牌,giao哥已經初嘗綜藝的滋味,商業合作也離他不遠了。


土味背後是真實的生活


每一個土味博主都是健全的人,他們有自己的想法。


第一屆epoch故事大賽有一篇三等獎文章《快手人物誌·草根網紅的魔幻江湖》,寫了一名靠在快手上喊麥走紅的夜場演員,其中提到了一個細節:每當表演結束,他會吐到渾身抽搐。


giao哥也不像視頻中看到的那樣瘋瘋癲癲。在直播間中,他拒絕別人問為什麼在播出的節目中見不到他。在7月17號中午的快手直播上,giao哥低頭沉默了一陣,又抬起頭紅著眼說:「這屆《新說唱》陣容很強,可惜沒有小阿giao。」



土味視頻的主角往往位於經濟相對落後的地區,生活條件和教育經歷也低於社會平均水平。消費升級與他們的生活無關,與一線城市的年輕人的生活條件相比,有著較大的落差。這種落差剛好成為一線城市焦慮的年輕人緩解生活壓力的心理安慰。


生活不易,無論製作者還是看客,誰又不是在被消費著剩餘價值呢?


最後想說的話:


七八十年代的香港誕生了醜星文化,隨後開啟了香港電影黃金三十年,現在的土味文化,說到底,也是利用逆常規審美所產生的反差感來迎合受眾越發奇特的口味。但差別在於,醜星深知自己的缺陷,並嘗試把這種缺陷作為謀生的手段。而土味博主並不認為自己的審美與常人有異,他們在視頻中越是表現得一本正經,就越能戳中受眾的笑點。


土味經濟不是giao哥開創,他也只是這個龐大產業中後期的一個人物。捧紅giao哥的也不是資本或者他本人,而是這個發展異常迅速的社會和好奇尚異的受眾。giao哥的意外走紅和崛起,恰恰說明了一件事:giao哥名號,既是他的資本,也是他未來的負擔,giao哥在視頻中所反映出來的特質,其實也恰如現時代的一個現世素描版本——他生活於這個時代,反映了這個時代,也困於這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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