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時期的文化之變,是「飛蛾撲火」禪意情懷的來源。文化之變往往隨政治之變而來。漢代以前,中國的政治主權是完全掌握在漢族人手裡的,而魏晉時期的民族融合以及部分民族同化的趨勢,動搖了儒學的統治地位。天下大亂的狀態,改變了士族文人的政治心態,曠達之士開始崇尚清談。魏晉之際玄風興起,加之佛教的東傳、道教的勃興等因素,從而使中原文化出現了儒釋道融合的狀況,但是儒學始終還是居於正統地位。在這樣日趨複雜的文化背景下,文學不可避免地沾染上玄學的氣息,增加了些許佛學、道學的氣質,具有特定歷史時期的禪意情懷。
禪意是清靜夜定的心境,「飛蛾撲火」的禪意情懷,體現出面對生死時的坦然與淡定。對「飛蛾撲火」特性最早進行描述的,是三國時期譯出的佛教作品《六度集經》,載:「常思睹佛,聞經妙旨,時世穢濁,背正向邪,華偽趣利,猶峨之樂火,四等六度,永康之宅,而世廢佛斯法,就彼危禍,以自破碎也,故為愁荒哀動且行。」說的是常悲菩薩因見惡世之人身受苦惱而悲哀哭泣。
文中將娥的「樂火」與人的危禍相比較,勸告人們不要貪圖一時之快而導致「破碎」之結局,體現了佛教對生死災禍的反思意識。《六度集經》中「吾睹諸佛明化,以色為火,人為飛峨,峨貪火色,身見燒煮。」「之句,目的在於宣傳佛教止欲持戒的重要作用,更為直接地體現出人與色之間的矛盾,有明顯的傳道意識,希望回歸禪意的「戒色」來存身。
西晉時期,崔豹的《古今注·卷中·魚蟲第五》載:「飛峨善拂燈燭,一名火花,一名慕光。」形象地描繪了飛峨喜歡燈燭的特徵,「善拂」體現擬人的生動性。張協在《雜詩十首》中寫:秋夜涼風起,清氣蕩喧濁。蜻酬吟階下,飛域拂明燭。君子從遠役,佳人守瓷獨。離居幾何時,鑽;隧忽改木。房攏無行跡,庭草萎以綠。青苔依空牆,蜘蛛網四屋。感物多所懷,沈憂結心曲。
詩中營造了淡淡的禪境,清冷的秋夜,涼風乍起,吹走了平時的喧囂與汙濁。蜻唰在臺階下打破了這份寧靜,飛蛾向著燃起的燭光拂去,映襯出一個孤苦我獨的女子,失落地坐等著遠方服役的親人。在無邊的黑暗中,飛向燈燭的峨,成為了夜間唯一靈動的身影,在死寂沉沉的屋子裡,隨青燈而舞,傳遞出禪意的憐憫。
「飛蛾撲火」的執意之舉,是其走向死亡的開端。從昆蟲科學的角度來看,峨的撲火行為並非其本意赴死,而是因為它們有趨光的自然屬性,夜間在燭光或者明火的影響下,行為出現了誤判,以為是自然界的光源引導,從而導致投火而身死。這種捨生忘死的行為,在文人眼中就具有了棄暗投明的悲壯意味,如《全晉文》載:「不安其昧而樂其明也,是猶飛峨去暗,赴燈而死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