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沙漠駱駝》到《野狼disco》,為什麼神曲總是容易「受傷」?

2021-01-08 騰訊網

「老舅」董寶石,算是成功「上岸」了。

《野狼disco》的伴奏版權之爭迎來新拐點,新推出的勵志抗疫歌曲《出徵》,又給他的人氣和正面形象添了「一把柴」。

疫情期間,歌壇相繼湧現出來的抗疫歌曲,大多數都停留在自我感動的範疇,真正做到「出圈」的作品,當屬林俊傑聯袂孫燕姿共同譜就的《Stay with You》。

這首歌不僅佔據天時地利,還有林俊傑和孫燕姿的合作加成,完成度高、質量有保障,絕非是「空洞喊口號」的應景之作。

董寶石的《出徵》,則把口號喊得震天響,因此有人評價這首歌「氣吞山河」。

「老舅」在作詞一欄裡署上了民族英雄嶽飛的大名,因為《出徵》的歌詞中引用了嶽飛的名作《滿江紅》。

但是林則徐和文天祥的千古名句也都有在歌詞中出現,可惜沒能享受到嶽飛的「待遇」。

此前,董寶石在明知《野狼disco》版權涉及糾紛的前提下,把這首神曲的版權捐作公益,被指有「甩鍋」嫌疑。

隨著該曲beat原作者ihaksi的再次發聲,甚囂塵上的《野狼disco》伴奏版權之爭暫時告一段落。

不得不贊一下這位仗義的外國小哥,有擔當有素質,承認該承認的,否定該否定的,把話說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他聲明自己並未發起訴訟,此前被「獨佔授權」方要求拿著身份證拍攝視頻,證明自己是《野狼disco》beat原作者,但視頻發布並未經他同意。

已經售出的授權依然有效,相關權利不能被收回。他還聲明,合同中「不受限授權」規定允許上傳到線上平臺並贏利,但用於電視、電影和遊戲則需要額外的許可。

最重要的一點,ihaksi強調獲得「獨佔授權」的人不能以此來控告其他此前獲得「不受限授權」的人侵權。

對老舅來說,這無疑是重大利好的消息,暫時為他平息了惹得「一身騷」的版權之爭。

《野狼disco》可以說是2019年最火的神曲,歷數近幾年來爆紅的神曲,從《離人愁》《盜將行》到《沙漠駱駝》《野狼disco》,神曲和背後的創作者們似乎總是陷在各種各樣的「醜聞」中。

難道突出重圍的商業神曲,天然帶有「被中傷」的屬性,樹大招風就是它們的宿命?順著《野狼disco》的爆紅軌跡,我們不難發現他命中了神曲的所有誕生規則。

首先,能夠精準的錨定神曲聽眾人群,《野狼disco》火成神曲並不出人意料。

蹩腳的粵語hook,土味直白的歌詞,帶著東北口音的方言饒舌,非常混搭,極其震撼。

可能很多人聽到這首歌時,都經歷了這樣的心理過程:一看歌名就非常嫌棄,聽了兩句之後越來越上頭,最後被老舅的土味徹底徵服。

這種帶著土味的真實和直白,是老舅故意塑造的歌曲標籤:一個底層的東北小人物,羨慕大都市的花花世界,也想過上燈紅酒綠的生活,無奈被困在落後的小鎮,只能通過蹦迪宣洩悲傷,尋找快樂。

這可能就是很多普通人最真實的生活狀態。也許形式不同,但困境相通。這些人擅長用自嘲消解,用回憶規避蕭條,用世俗解構失意,也同樣解構他們當下的困境。

第二,通過短視頻平臺反輸主流音樂市場,已經成為很多歌曲走紅的典型路徑,也成為網絡歌曲變身神曲的流量法則。

相同的人群構成,使得這首東北土嗨神曲,最先被抖音和快手擁抱。

《野狼disco》的網絡播放量迅速被放大,有了強大的網絡基礎,才使得董寶石在《中國新說唱第二季》中能夠以網絡投票第一名進入復活賽。

隨後陳偉霆的自製MV,引發了一大波二次創作的全民熱潮。

緊接著,這首代表人民喜聞樂見的網絡神曲又接二連三登上衛視跨年晚會和央視春晚等主流平臺,成為2019當之無愧的神曲。

短視頻平臺正在改變音樂市場的生態。

洗腦神曲《學貓叫》《帶你去旅行》《不僅僅是喜歡》《沙漠駱駝》等都是先通過短視頻平臺和社交平臺出圈,繼而走上更多綜藝節目和主流舞臺。

流量的生產離不開營銷。比如《學貓叫》這首歌,為了引爆用戶轉發,製作人借用了抖音上很火的手勢舞,主打手勢舞營銷。

先是選擇了幾十個十分契合甜美、可愛特質的主播,統一編排手勢舞,再將這些大號的精華之處剪輯成精彩合集,搶時間,分發到更多創作者的平臺號上播出,激發全民模仿。

同樣,神曲《沙漠駱駝》網絡宣發公司的員工也直接坦言,「買熱搜,買點讚,這都是常規操作。一首歌曲的火,背後需要人炒作。」

甚至,當問及歌曲在宣傳上的花費金額時,該員工直接給出「40萬」的數字。

高投入的背後有著高回報的引導。

《沙漠駱駝》這首歌最終給黑人時代帶來近千萬的轉化收益。而《學貓叫》的製作人陳鋒,則因為神曲的爆紅,製作費報價從最初的5萬元,水漲船高到十幾萬一首。

「老舅將《野狼disco》的全部版權收益30萬捐給武漢」,《野狼disco》的版權收益只是冰山一角。更何況董寶石從之前的十八線藝人,躍升到主流舞臺的活躍歌手的突破,價值更是無法簡單衡量的。

是流量,註定就是人氣和爭議並存。流量越大,爭議越多。這幾乎是近年來網絡歌曲備受「中傷」的重要因素。

很顯然,逐漸完善的神曲產業,觸動了傳統唱片公司的奶酪。一首流行歌曲的打造,需要音樂公司耗費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去做宣傳做推廣。然而,當前市面上有80%的音樂公司都融不到資。

之前薛之謙就有過「開網店、火鍋店是為了賺錢養音樂」的說法。而對hip-hop有極強野心的王嘉爾也直言,為了養音樂製作團隊,不得已接拍綜藝節目賺快錢。

資本從來都是逐利的。

行業調查顯示,在音樂行業內,目前以唱片公司為代表的核心層接受到的投資,只佔到了整體資本的29%。而以演出為代表的應用層和圍繞藝人開展的相關演藝事業衍生出來的「粉絲經濟」則分別佔到了37.5%和33.17%。

根據QQ音樂《2019年發行歌曲總播放量排名TOP50》的歌單顯示,前五位分別是陳雪凝的《綠色》、Ice Paper的《心如止水》、娜美的《醉仙美》、吳亦凡的《大碗寬面》、摩登兄弟劉宇寧的《乞丐》。

其中,公認的主流歌手僅吳亦凡一人殺入前五強。毫無疑問,以網絡歌手為中心的超強商業體系,已經撬動了唱片公司的奶酪。

這也頻頻引來行業內一些資深音樂人,和音樂相關人士的抨擊和批評。這個鍋也不能讓主辦方來背,畢竟這個結果是參與的網友們一人一首聽出來的。

「搖滾老炮」鄭鈞在訪談節目中直言不諱的怒批,現在音樂排行榜上的歌,十首裡面有九首真的聽不下去。

相比之前的《兩隻蝴蝶》《愛情買賣》,人們對待神曲已經寬容太多了,以Z時代人群為主的主流音樂市場,也在主動擁抱神曲。

之前的雪村、龐龍等早期網絡歌手,一直被主流話語拒之門外;

到傳說中的「QQ音樂三巨頭」一直努力從音樂圈鄙視鏈底端融入到主流歌壇;

再到現在的劉宇寧,馮提莫、董寶石等網紅歌手活躍於主流媒體和舞臺,儼然做到了「登堂入室」。

相比起他們享受到的巨大的網絡紅利而言,這些批評的聲音他們聽了也都不置可否。

第三,有了逐漸成熟的神曲產業鏈,神曲的誕生不再是機會主義。

和影視圈一樣,音樂圈也逐漸掌握了流量製造法則。「一遍聽懂,二遍記住」,成為了鑑別一首網絡歌曲是否有成為神曲潛質的判斷因素。

一般來講,一首神曲,有沒有火的內因,一般都具備以下特點:節奏很快,旋律簡單、強動作屬性。

這使得神曲能夠完成快速洗腦、容易傳播的任務,迅速流行。「市場需要什麼,我們就做什麼」這是神曲業內人士的說法。雖然功利,但很有效。

過度迎合市場的音樂特點就是太「俗」,甚至作品缺少音樂審美和音樂專業性,也成為神曲為人詬病很重要的一點。

之前很火的國風歌曲《離人愁》。歌曲上線之後在各大播放平臺都名列前茅,全網播放總量超過15億次,在短視頻平臺被使用播放超過20億次,這還是不完全統計出來的數據。

如此「傲人」的成績,歌曲的音樂性和創作者的音樂實力能否與之相匹配呢?

在節目中,導師華晨宇考驗歌手李袁傑的音樂基本功,臨時出了一道很簡單的題目,談一個D大調的6級和弦。

但是李袁傑卻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事後這段剪輯視頻在網絡爆紅,而網友則直接稱李袁傑為「音樂裁縫」。

諷刺的是,李袁傑被華晨宇「揭老底」這件事情,比數據傲人的《離人愁》作品本身要更出圈、更為人所熟知。

一個對音樂知識缺乏基本了解的創作者,怎麼能創作出好的歌曲呢?而事後,也有很多音樂業內人士扒出,這首《離人愁》幾乎是《煙花易冷》和另一首古風歌曲的拼湊版。

像這樣在旋律上使用簡單音階、編曲中加入中國民族樂器、用各種唐詩宋詞中進行毫無意義地堆砌,再用假聲擠出所謂的「戲腔」,就標榜「中國風」的歌曲,實在太多太多了。

而這樣的作品越來越多的充斥在音樂行業中,無疑是整體拉低中國流行樂的行業水平。引來罵聲,不足為奇。

快餐式的音樂,雖然能夠成為當下人們暫時的情緒釋放口,但是如何延續歌曲的音樂生命力,應該是這些神曲創作者們更應該思考的問題。

雖然神曲遭罵,但神曲本身就是大眾的音樂選擇。

關於大眾的音樂品味,正如張亞東所說,其實有一種旋律像是編好了程式,印在人們心裡,人們會對這個熟悉的旋律產生共鳴。

在音樂綜藝《夏天的樂隊》中,張亞東現場彈奏了一段此前從未有人聽過的即興的音樂,而在最後一個音符結束前,現場觀眾竟然異口同聲唱出了同一個音階。

也許神曲本身,命中大眾骨子裡的音樂基因,但是如何在商業和藝術間進行取捨,如何給聽眾帶來更有質量的音樂體驗,如何幫助大眾建立自己的音樂審美,應當是每個音樂人的追求。

在這一點上,神曲和其他流行樂應該是統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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