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弱冠之年,到而立之時;從青春歲月,到歲月流年;從我心茫然,到我心依舊……十年青春十年夢。蘇軾就曾說,「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談及十年,我最先想到的不是我自己,也不是歌曲《十年》,而是蘇軾曾有過的十年。「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處話悽涼。」與其說,這只是他對亡妻的一種思念,不如說這也是一種他對過去十年的慨嘆。
回想我的十年,處處的兩茫茫;處處的不思量,自難忘;處處的時間孤墳和斷點悽涼......所以,每當我憶起這首詞時,我總也是只吟前五句,只因我覺它們也同樣契合我曾擁有過的十年。
記得,在我加冠那年,我也曾吟起過這首詞。但那時的我初為成人,還不曾經歷太多人生世事,也不曾有過太多的人間歲月洗禮。所以,那時的吟起也僅僅只是吟起,也僅僅只是因為記得。
轉眼間,十年的光陰倏忽而逝,我也從弱冠走到了而立。立者:立家、立業、立人。我,以何為立?無家,無業,無人。所謂無家,是指心未所屬,卻要飄零。所謂無業,是指志無所指,更兼迷茫。所謂無人,是指生而為人,卻不知何而為人。如此空無的十年,怎能不說它是兩茫茫?怎能不說它是時間的孤墳,斷點的悽涼?又怎能不說它是不思量,自難忘?生已自此,我自覺失敗,卻也慚愧。論生,我還有勁頭;論死,我缺乏勇氣。
就在不久前,小區裡又有人跳樓了。顯然這已經不是第一起了。想當初,我生活在農村,即便你真的從房頂上跳下去也沒什麼大礙,頂多會崴一下腳或是屁股疼一陣子,所以那時的人只知道賴活著。可自從我來到城市之後,各種以高樓為最後支點的人更是不計其數;討債無果的要上高樓,戀情失敗的也要上高樓,被老師家長批評的還要上高樓……凡是能上高樓的絕不下來。似乎,每一個絕望之人,都對「高」有著莫名的熱衷和嚮往。於是,這也就給我這個骨子裡的鄉下人造成一種錯覺:唯有高樓才是生命最被珍視和受眾的地方;唯有高樓才是自我救贖和懲罰罪惡的地方;唯有高樓才是自證清白還我名節的地方……
幾年前,母親嚷嚷著要買房,說是為了讓我能更快的成婚。這恍惚間又是幾年,除了房子住舊了,住慣了,別的依然如初。人還是那幾個,但都不約而同的老了。在決定買房之時,我是斷然拒絕高樓的,奈何現實總是背我而來。
在住過來的幾年裡,我極少往下看,倒是爬過好多次樓梯(22層),後來也就無所謂了。直到有一天,我在書中看到一句話,「當你站在2層樓往下看時,你看到的是滿眼的垃圾;當你站在20層樓往下看時,你看到的是滿目的風景……」在我看過這句話後,立馬爬到窗戶邊,往下看,的確,我確真看不到任何的垃圾。從那一刻開始,我便不再抗拒高樓,同時對高樓也有了全新的認知:人的生與死不在於樓的高與低,而在於你想或不想。
生死,是我在過去的十年中思考最多的一個問題,而且也是我最喜歡用文字描述和渲染的一個「物」。後來,我懂了;人終有一死,如若不想死的太倉促,那麼活著必然會很累,反之亦然。
記得,在上一家公司的一次年會聚餐,老總就饒有興致地對我們幾個業務相對突出的員工一一做評。當說到我時,他一臉嚴肅地說,「你是這幾個人裡最容易抑鬱的。」當我聽到這句話時,臉上原本有的喜悅一下子凝固了,我明白什麼是抑鬱:抑鬱是最接近死亡的一種活著的表象。那事實究竟如何?是的,他說對了。也就是在那一年裡,我對治癒類的小說情有獨鍾。當然,這不是我故意選擇的,而是我無心之所選。這也是我後來在翻看那一年我看過的書籍時才發現的,因為每一本書背面的右下角有它自己的屬性。
經歷過那一段似是而非的抑鬱期,我又堂而皇之地「活」了過來。相對於之前和之後,那一段時間可以說是我人生中最接近或是最趨於死亡的一段時日。很難想像,如果沒有當時的那些書,我或許也會走上高樓,去告別這個世界,去安撫這片我深愛著的大地。當然,在現實中,在面對所有人時,無論是誰,我都不會承認我曾有過類似抑鬱的傾向。畢竟,那是誰也不會相信和懂的一段歲月。因為我本沉默,我本寡言,我本內向,而那又恰好發生在我本應快樂無憂的美好十年裡。
因此,我也想說:人生最美好的十年,有時也是最危險的十年,過了也就過了,無需遺憾,更無需惦念。青春無悔,無悔的不應是我們曾做錯過什麼,而應是我們還沒做什麼。
如果說,在過去的十年我還沒做什麼,我想我最沒做的應該是好好地和一個人相處。準確的說,是和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孩相處。若說喜歡,我曾也喜歡過好多女孩,卻也只是單純的喜歡。我的喜歡頗具古人言說的「君子之交」,亦或是我曾自詡的「文字紅顏」。是因為,我喜歡過的女孩都曾存在於文字裡。我們都約定俗成的不問年齡,不問地區,更不問樣貌。屬實說,這應是我青春十年裡做過的最笨最傻也最應被保留的記憶。雖然它輕如鴻毛,但卻給了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擇偶標準。當你明白,人的一生要找的是一個能和你無障礙交流的人時,你會不自覺的忽略她(他)的容貌、年齡、地位,以及可能有的財富。
回到現實,在我面對接二連三的相親時,我顯得很茫然也很無措。每一次聊天或是見面都是帶著某種特殊的使命在進行,而且是不是還會被問一句,「你們聊得怎麼樣了?」我曾幻想我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遇到一個心儀的女孩,她應是那種古樸中帶著些許的典雅,朦朧間有著某種真誠,回眸間蘊藏著一笑百媚生的可能。只可惜,我每一次的相親,每一次的遇見,除了對方無言便是赤裸裸的現實盤問。於是,我敗了,但我也只敗給了這個世間,而非這個世界。是因為,我相信,總也有那麼一類人和我一樣,蜷縮在世界的一角,努力的對抗著這世間的一切。
曾有幾個零星的時刻我在想,如果我很有錢,我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這麼的厭惡唯利是「途」,這麼的看清這世間的一切?也許會,但我看到的一切終究不會是我現在看到的這一切,就如同我站在20樓和站在2樓往下看的區別。同樣是垃圾,在2樓看它就是垃圾,在20樓看或就成了「美景」。原因何在?高度的不同,我們所能看到的事物本體也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