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阿達來說,有一些聲音值得特別去注意。比如音樂會開始前的那一刻,各種樂器調完音發出的聲音;風剛起時樹葉沙沙的聲音;還有把收拾好的咖啡杯放到咖啡機上時叮叮噹噹的聲音……
知道,有一些事情,在開始時會發出聲音。當她聽到這些聲音時,會停下來靜靜聆聽。聆聽開始的聲音。
教學會欣賞一切開始時的美妙的人,是她的外婆特蕾莎。
還是三歲或稍大一點的小孩時,她的母親不願意再繼續承擔「母親」這一角色。有天晚上,母親把她放到床上,第二天一早便把她留給了她的外婆。母親只說,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從那之後,母親再也沒有出現過。阿達寧可母親給她一個更加正式的理由,否則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認為自己是個不值得花時間對待的小孩。儘管外婆特蕾莎一直把她當作生活的全部,阿達依然擔心,也許有一天,外婆也會像她母親那樣,將她拋棄。
一天晚上,問外婆這是不是她最後一次為她收拾床鋪,外婆回答她肯定不是。到第二天早上,阿達又問外婆這是不是她們最後一次一起吃早餐,外婆依然回答她,肯定不是。外婆總是這樣不厭其煩地安撫她。
當開始上幼兒園時,她的抵抗情緒變得越發嚴重。每天早上,她都要問外婆,幼兒園的那扇大門外會不會是她們最後一次見面的地方。
外婆叫了她,幫她收拾打扮,為她做早餐,給她穿上小圍裙。圍裙上外婆縫上了阿達的名字和一隻小蜜蜂。那時的小孩子特別喜歡蜜蜂,所以外婆縫了一隻撲閃著藍色眼睛的小蜜蜂。「這大眼睛多像你呀!」她說。不過,儘管外婆已經盡力,這隻蜜蜂看上去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好看:其中一隻眼睛像是閉了起來,腿又太長,挺醜的。
出發前的準備一切順利,她既不哭也不鬧。但每當她們朝幼兒園走去時,她就開始覺得身上不舒服。有時是肚子疼,有時是肋骨疼,總之就是身體的某個部位不舒服。於是阿達跟外婆說她必須掉頭往回走,外婆也沒有反對。所以每次阿達一開始不舒服,外婆就把她帶回家了。
不過這樣的情況持續不了多久,早晚她還是得去上幼兒園。外婆告訴她,如果她不去上學,幼兒園裡的老師就要叫警察過來了。外婆不知道,三歲的小孩子並不怕警察,她也不怕。她真正害怕的,是哪天外婆把她帶到幼兒園後,就永遠地離她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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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早晨,外婆為她準備好小圍裙、小籃子和其他一切東西後,拉著她的手對她說:「阿達,你看,事情總要開始的。就像外面的路,你站在那裡,看到一條路的盡頭,以為結束了,但其實那是另一條路的開始。就像我帶你走的這條路一樣,你以為走到了路的盡頭,但事實上,那只是通往學校的路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