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大腳
如果你有看過契訶夫的小說一定會為他既貼近生活又嘲諷生活的現實寫法莞爾。從他的著名短篇小說《小公務員之死》以及《變色龍》的字裡行間，短短的文字反映出社會的醜陋現狀，給我們呈現出一場臆想與現實的荒誕遊戲。
契訶夫的短篇小說集收錄了眾多關於生活，感情的情節描寫，雖然短小，但也令人深思。有些現實的描寫，不僅僅是在他的年代，即使放在今天依然存在。這到底是時代的駐步不前還是時代的腐朽？
我唯獨挑出契訶夫的這兩篇短篇小說加以評論，是因為這兩篇小說給了我最深刻的感悟。
社會底層的小人物，永遠擺脫不掉小人物的悲哀
切爾維亞科夫是《小公務員之死》裡的一個小人物，在看歌劇的時候，一不小心打了個噴嚏，唾沫星子不慎噴到前排的人身上，仔細一看才發現，正在為此用紙巾擦拭的人是單位的其他部門的領導。雖然不是自己的直屬頂頭上司，但總歸是自己的領導。
切爾維亞科夫大吃一驚，連忙為此道歉，他的態度是那麼誠懇，生怕領導為此發怒，產生不好的印象，給自己造成影響。
但是他越是誠惶誠恐，就越需要一個為道歉後正式的回應，但是上司大度得有些輕描淡寫，在切爾維亞科夫眼裡卻是一種臆想中的難以置信。
「對不起，大人，我的唾沫星子濺上您了……我是無意的……」「沒事，沒事……」「看在上帝的分兒上，敬請原諒……我可是無意的！」
上司很不在意，請他坐下繼續看戲，但在切爾維亞科夫眼裡依然是不可置信的臆想，事情結束了？不可能！於是他又繼續道歉，希望得到上司的正面回應，哪怕是一通大發雷霆。
「方才我的唾沫濺上您了，大人……敬請原諒……我可是無心的……」「嗨，別說了……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您幹嗎老提起？」將軍說罷，撇了撇嘴唇。
正是這種不可置信，不現實的執念讓切爾維亞科夫因為焦慮，緊張一次又一次地道歉。
而一次次地揭短也讓上司不勝其煩，甚至妻子聽聞這件事，了解他已道歉，從憂心到寬心依然無法消除他的焦慮。最終他也因此喪了命！
小人物的悲哀在於你永遠不知道是應該把對方的輕描淡寫當成了諒解還是當成了報復的前奏？切爾維亞科夫之死看似是自身無法釋懷，瘋狂臆想的結果，但實則是當前社會的通病締造的。
同樣在《變色龍》裡，警官奧楚美洛夫對一條咬了人的小狗幾度更換態度的醜陋行徑令人不恥，僅因為小狗可能是將軍家的狗嗎？但是誰又敢保證自己不是下一個奧楚美洛夫？
在這裡我們用「打狗也應看主人」來描述再合適不過了！
我們不能否認階級的存在，因為階級是無處不在的，放在如今日新月異的今天如是。因而小人物的悲哀更是來源於此。不深入討論了，個人體悟吧！
約定成俗的社會現狀衍生了對習慣的盲從
正是由於社會現狀的默認規則讓人產生對習慣的盲從，也許處於民主自由的新社會讓人們的觀念有所緩解，但歷史以來的根深蒂固思想不是想改變就能輕易改變的。
以切爾維亞科夫的固有思想，上司應該對他破口大罵，甚至警告，威脅，乃至於需要他用更卑微更低聲下氣地乞求方得到諒解。你能認為他是在小題大作了嗎？
我不由想起讀書時看到的一篇小文章，大體意思是住在樓下的人經常受到樓上住客的打擾，為此他也投訴過無數回，但樓上的人依然沒有改變。樓上的人很晚回家，習慣性地把鞋子一丟，樓下就聽到「咣當」一聲，為此他每個晚上都需要聽到兩個鞋子發出的「咣當」聲才能安然入睡。
有一天，樓上的住戶在習慣性地扔出第一個鞋子後，突然想起了樓下的住客，然後把第二個鞋子輕輕地放在了地上，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響。但對樓下的人來說，等待第二次聲響才能入睡的他，楞是徹夜未眠，只為等待那久久沒聽到的「咣當」聲。
你是不是也覺得很好笑，居然會有這麼傻的人嗎？其實正是由於對習慣的盲從造成了這種現狀。當有人不小心撞到了你，別人會很自然地向你道歉，然後你會很大度地原諒對方，這是正常的人與人之間的約定成俗的社會規則，如果你沒有得到對方的道歉，你是不是心裡也很不爽？甚至會說對方沒有教養？這是兩個平等之間的兩個人的默認規則。如同《小官吏之死》中的切爾維亞科夫一樣，在不同的等級制度下，上司就應該對他破口大罵，如此方能讓他明白，上司這是原諒他的表現。如此看來，處於底層的人天生就是低賤的嗎？其實並不是，歸根到底是社會存在了不可逾越的階層思想。我們把它當作是一個毒瘤也好，一個瘡疤也罷，它都是客觀存在的，人們對此盲從也就不足為奇了！
警官奧楚美洛夫正是深諳此道，所以，當他聽到旁邊的警察說，咬人的狗「像是席加洛夫將軍家的！」時，他改變了要打報告將狗處死的念頭，指責被咬的首飾匠赫留金。
「它怎麼能夠得上你的手指兒呢？狗這麼矮小，可你長得又高又大。你的手指兒多半是被釘子扎壞的，後來腦瓜子生出個壞主意，說是被狗咬的。你這人，誰都知道是怎麼個傢伙！你們這班鬼東西我可看得一清二楚！」
然後經過警察的辨認，確定狗並不是席加洛夫將軍家的時，奧楚美洛夫又換了一副態度。
「可這狗——鬼知道是什麼玩意兒！論毛色沒毛色，模樣沒模樣。純粹是下。他家能養這樣的狗嗎？你們有腦子沒有？要讓這樣的狗跑到彼得格勒或莫斯科去，會得到什麼下場，你們知道嗎？他們才不管什麼法律，轉眼就要了它的小命！我說赫留金，你遭了殃，我決不袖手旁觀……得給他們顏色看！是時候了……」
而經過席加洛夫將軍家的廚子辨認，狗並不是將軍家，奧楚美洛夫認為必定是流浪狗，打死了事，但此時廚子又說，雖然不是將軍家的，但是將軍兄弟家的。他又讚嘆，咬了人的狗是條機靈的好狗。
結果是被咬的赫留金被眾人狠狠取笑了一頓。為什麼奧楚美洛夫的變臉如此反覆？為什麼圍觀的人最終對受害者的赫留金嘻弄嘲諷？還不是因為這條狗有一個好主人嗎？
所以，人們對受害者並不產生同情的情緒，反而是一種理所當然的盲從，理應如此的事情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不得不說，通篇小說中沒有過多的文字表現出對整個社會的諷刺，但卻能從契訶夫的字裡行間裡感受到了強烈的諷刺韻味，你覺得呢？
幾處人物的安排，讓我們更深體會到這齣荒誕遊戲的另一面
我們可以看到，不管是切爾維亞科夫還是奧楚美洛夫，他們其實都只是代表著社會底層的小人物，但是契訶夫在小說人物上的設置，我認為是對社會的一次更強烈的批判，也反映出這一出荒誕遊戲裡的另一面，也讓小說具備更強的可思考性。
《小官吏之死》中的人物裡，為什麼契訶夫安排的並不是主角的直屬上司？而是選擇一個同部門的非直屬領導呢？我認為，作者這樣的情節設置幫助我們更好理解了這個社會的階層意識。試想一下，一個並不是自己的直屬上司已然讓切爾維亞科夫誠惶誠恐了，更何況是直屬上司。如果得罪的是直屬上司，我們都能肯定切爾維亞科夫要做的可能不是嘴上道歉這麼簡單了吧？所以，通過這種人物的設置，讓並不是很強烈的彼此衝突隨著心理及行為的變化，讓結果的突然性達到最大化。這也更符合契訶夫的創作風格。作者用了短短幾行字描述了切爾維亞科夫的妻子的行為，我認為也是整個短篇小說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他看來，妻子對這一事件的反應態度不免失之輕率。開始時她嚇了一跳，後來聽說對方是「別的部門的長官」，便放寬了心。「不過你還是過去給人家賠個不是，」她說，「要不他還以為你在公共場合不懂禮貌！」
很明顯，作者想要通過這位妻子的言行來淡化當前社會的階級思想，因為對方是「別的部門的長官」，然而事實卻並不是如此，即使是別的部門的長官依然對小人物有強烈的支配權，通過這樣的強烈對比，無限放大了社會的弊病。你覺得呢？
《變色龍》中，奧楚美洛夫出場時是兩個人同時出現的，其中還有一個警察。也是這個警察的行為讓奧楚美洛夫多次變臉，這個警察的出現我認為是對整個小說的又一次暗諷的明證。這個警察是一個小人物，同時奧楚美洛夫也是小人物，同比之下，奧楚美洛夫也只不過是稍大一點的螞蟻罷了。一個得道，雞犬升天，即使是將軍家的一個廚子，一條狗都比別人要強。甚至為了這個可能是將軍家的狗辨護，無視並污衊受害者的訴求。
「他，長官，為了尋開心，把雪茄菸戳到狗臉上，狗才不傻哩，才咬了他一口……他這人就愛胡鬧，長官！」
我們在讀契訶夫的短篇小說時，那些看似並不起眼的細節上卻反映出了作者文字上的功底，或許這也是契訶夫被公認世界著名的短篇小說作家的原因吧！
人生如戲，遵從問心無愧的選擇是立身之本
在這個光暗琉璃的世間，人們會很多不同的選擇，我認為遵從問心無愧是立身之本。有人的社會就有階級的存在，不管時代如何迭代變遷，都無法避免，我們要做的只是問心無愧！
因而不管你如何臆想奢求達到自認為的某種平衡，似乎始終與現實有不小的差距，這並不是個人可以決定的，所以在一個人的生命中，自在即可！
契訶夫的小說在帶有無盡的嘲諷之餘，何嘗不是在尋找一種大自在呢？但是，在這場臆想與現實的荒誕遊戲裡，現實註定是現實，包含著無數小人物們的悲哀！如你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