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昭覺縣三岔河鄉三河村新村定居點,洛古阿呷(左)、裡來楊林(右)和裡來楊林的堂妹裡來阿牛在一起(8月10日攝)。本報記者李洪磊攝
▲普格縣拖木溝鎮中學學生阿地日色(左二)暑假期間來到布拖縣特木裡鎮乃烏村走親戚。8月12日,阿地日色帶著兩個弟弟出門放牛。新華社記者 劉坤 攝
▲8月11日,兩個彝族孩子在四川涼山彝族自治州昭覺縣城郊安置點南坪社區內健身設施上玩耍,當地實施易地扶貧安置搬遷後,彝族群眾和孩子們的生活硬體得以不斷改善。新華社記者 李賀 攝
新華社北京8月28日電(記者李洪磊、葉含勇、謝佼)8月28日,《新華每日電訊》刊載題為《「阿依」們的夏天——大涼山孩子被脫貧攻堅改變的暑期生活》的報導。
舊時光裡,大涼山「阿依」們(彝語,「孩子」之意)的夏天,曾經註定要留下跟先輩一樣的單色痕跡:五六歲的孩子背著一兩歲的弟弟妹妹,跟著父母挖洋芋(土豆)、割蕎麥、曬花椒、放牛、放羊……
對他們來說,夏天不過是四季輪迴中的一季。不像金沙江的湍急壯闊,也不像阿布澤魯峰的雄偉挺拔,「阿依」們的夏天,重複,寂靜,沒有一絲漣漪。
為數不多的樂趣,可能就是跟著哥哥姐姐下河戲水,還有「火把節」時能吃一小塊肉。
日出日落,風來雨去,雲捲雲舒。守著山上的樹,守著山上的草,「阿依」們就這樣平平淡淡地走過了千百個夏天。
偉大時代惦念著他們,脫貧攻堅再塑著涼山。
屬「三區三州」之一的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在決戰深貧中發生了歷史性巨變。如同一滴水能夠映出暖陽的七彩,大涼山孩子們的暑期生活,也變得絢爛多彩起來。
(小標題)貧困戶的女娃要寫小說
這個夏天,剛剛參加完高考的阿作,第一次沒有在深山裡守著牛羊過暑假。
5月下旬,貧困的阿作一家從涼山州昭覺縣宜牧地鄉,搬到了縣城城郊安置點南坪社區。
南坪社區是昭覺縣一個易地扶貧搬遷集中安置點,目前已安置來自周邊深度貧困地區的28個鄉鎮、近5000名彝族群眾。類似的安置點,在昭覺縣共有5個。
在阿作家三室兩廳、100多平方米的新居裡,配套的沙發、衣櫃、床等家具,一應俱全。新房子南北通透,光線充足,樓下就是一小塊健身場地。
在新居的閨房裡,19歲的阿作終於能夠放下農活了。小說《活著》成了她暑期的「主角」,還催生了她要寫小說的念頭。
「聽奶奶說,我們家族歷史上曾經輝煌過。後來家道中落,窮得叮噹響。」這天晚飯過後,阿作在社區廣場上跟記者聊起了她的小說,「奶奶說,你是窮人家的孩子,也是個文化人。現在日子好過了,你要把家裡的故事記下來。所以,我想寫寫一個彝族家庭的變遷史。」
廣場上,幾十名搬遷下來的「新居民」,正身著彝族傳統服飾,和著輕快的音樂,跳著「達體舞」。調皮的孩子穿梭在舞者之中,時不時也牽手跟著跳一下。他們的「教練」,是一名來自昭覺縣庫依鄉的貧困戶阿由尼古日。
音樂聲中,阿作靦腆地說:「沒想到,寫個小說還挺難的。暑假過了一多半,才構思了一個框架。」
貧困戶的女娃娃,不守灶臺,不幹農活,怎麼想到寫小說?如果沒有挪出窮窩,阿作的想法,無異於異想天開。甚至,可能她早已嫁做人婦,為一家人的口糧發愁——就像她的祖先一樣,鎖在深山裡終老。
如今,阿作的新鄰居們覺得寫小說挺新鮮,但也挺正常。「這幾年生活好了,她學習又好,我們很期待她的大作呢。」20歲的金作尾說。她是社區裡的工作人員,3個多月來,早已跟阿作玩成了「閨蜜」。「搬下山來,就有了希望。她的父母都在縣城附近找到了工作呢。」金作尾說。
確實如此。大涼山風景壯美,邛海也詩情畫意。但山高水深,道路泥濘,散居在山巔和草甸之中,禁錮了彝族群眾追求美好生活的步伐。
阿作一家就曾是大涼山貧困的縮影。爸爸阿呷52歲,曾患肺結核,雖已康復,但幹不了重活;媽媽阿咪魯合,49歲,身體也不太好。
如果困在山上的土坯房裡,體弱的兩口子只能守著薄田務農,勉強度日。就連阿作從小學到高中求學的各種費用,也是靠揚州一位好心人的資助。
在剛剛過去的五年裡,昭覺縣實施易地扶貧搬遷12239戶、54505人,佔全縣貧困人口的53.96%,搬遷任務位居四川全省第一。
搬下山的人們,住進了有彝族傳統建築風格的新社區,樓下處處是綠油油的草坪,連5歲孩子都已知道「亂踩草坪是不對的」。到了晚上,居民樓上亮堂堂的燈光,點綴著大涼山的夜空。
就在五年前,柳勇平剛剛到昭覺縣解放溝供電所當所長時,「太陽一下山,山上就是黑黢黢的。」他說,「這幾年大力推進的農村電網升級改造,終於讓娃娃們的檯燈亮了起來。」
而依靠「控輟保學」「一村一幼」「學前學普」等教育扶貧工作,大涼山也已阻斷了貧困代際傳遞的「病根」。
公開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10月,涼山全州小學階段淨入學率達99.74%,初中階段淨入學率達98.74%。「該上學的一個不少,已上學的一個不跑」,不再只是一個口號。
在這個暑假,洛古阿呷的生活也「敞亮」起來。在昭覺縣三岔河鄉三河村新村定居點,15歲的她坐在白色新書桌前,已經開始預習初三的語文和歷史等課程。
「家裡條件不是很好,捨不得報輔導班。我找一個姐姐借了教材,先自學吧。」洛古阿呷說。
孩子們多彩的嶄新生活,讓昭覺縣解放鄉火普村黨支部書記、54歲的吉色次哈很羨慕:「小時候,土坯房裡兩塊木板一搭就是床,有的家庭用竹蓆鋪在地上睡覺。早上八九點鐘走路上學,到學校已中午12點,只上兩節課就得往家趕。晚上看書只能湊到火把前,油煙燻得眼睛痛……」
改變不止於此。
這個夏日,如果駕車行駛在大涼山深處,處處可見重型牽引車盤旋在7度坡的山路上。這些車輛,有的正在給西昭(西昌至昭覺)高速公路建設添磚加瓦,有的正在為群山之巔運送風力發電機槳葉。藉助網絡基站等通信設施的不斷鋪展,網際網路和4G在不經意間也來到大涼山孩子們的身邊,用手機上網課不再新鮮。
15歲的女孩阿西,這個暑假就忙著用舅舅家的電腦上網課。「我喜歡化學,請老師幫我找了一些網課,自學初三的化學課。」阿西說。她來自喜德縣樂武鄉的一個貧困家庭,最近才搬到縣城附近。
「堂姐堂哥都考出了大山,我好羨慕他們。我也要努力,將來為爸爸媽媽買一座大房子,不要再這麼辛苦。」阿西的暑假,忙碌而充盈。
(小標題)大涼山裡的職業「預科班」
沒有完全一致的兩片葉子,也沒有完全相同的人生成長路徑。這個暑假,當阿作正期待裝著錄取通知書的EMS信封時,比她小得多、才上初二的熱科比子,已在參加暑期職業培訓班。
熱科比子是涼山州布拖縣拉達鄉海博村一個貧困戶家庭的小兒子。他個頭不高,也很瘦,但胳膊上的肌肉很結實,骨頭硬邦邦的,說話的時候常常低著頭,比其他小夥伴要羞澀一些。
「從老師那裡聽說縣裡有暑期培訓班後,我就鐵了心地要來。」在培訓班的小食堂裡,熱科比子說,「以前暑假忙完農活,天天就是吃和睡。我可不想像以往那樣浪費時間。」
「我腦瓜子不好使。」他指著腦袋畫著圈兒說,「哥哥上大學用的是貸款,家裡供他很不容易。我以前調皮得很,班裡排名特別靠後。現在長大了,挺內疚的。所以,我想提前來上保安培訓課。如果明年考不上高中,我要早點出去做活,幫幫家裡。」
能讓熱科比子這名「差生」心動的暑期培訓班,就是布拖縣這兩年針對貧困地區孩子做的普職融合培訓。
為什麼要弄這個培訓班?「教育不能局限在精英教育,對貧困地區的孩子來說更是如此。」布拖縣阿布澤魯小學校長孫可認為,「要創造條件,儘量早地教給他們一技之長。長大後,他們能夠自食其力,有尊嚴地活著。」
作為一名來自四川省江油市的扶貧幹部,布拖縣委常委、副縣長呂勇的觀點跟孫校長一致:「我們要考慮到,有一些孩子不能順利升入高中,有的不能考上大學。他們怎麼辦?怎麼融入社會呢?一旦走出校門,卻沒有穩定工作,他們和他們的家庭不僅容易返貧,更可能成為社會隱患。」在他看來,「穩就業,穩就業,在這一點上,我們要提前處理好。」
出路在哪裡?
去年,呂勇帶著在布拖縣對口支援扶貧的江油市的幹部們,與布拖縣教育部門等「碰撞」出了一個主意——普職融合培訓。
所謂普職融合,就是在暑假裡,由江油市多個社會機構和教學機構提供教培老師,以布拖縣貧困戶家庭的初中高年級學生為重點培訓對象,通過15天左右的職業技能培訓,讓他們初步掌握美發、烹飪、電焊和保安等技能。等到初中畢業時,學生們如不再繼續讀高中,就可以憑藉學得的技能,大大方方闖世界,在社會上謀一處立身之地。
「這算是『預科制』的職業培訓吧。」呂勇說,「就像易地扶貧搬遷下來的貧困戶,接受了職業培訓後,找工作時自然好找一些。孩子們也一樣,總不能只賣力氣吧?」
對貧困戶家庭來說,暑期普職融合培訓是免費的,包吃包住,孩子們可以拎包入學,很省心。對一些好苗子,培訓班還會組織他們參加職業技能考試。去年首批接受培訓的130個孩子中,已經有95個拿到職業技能證書,找工作時底氣更足了。
「即便孩子們以後不從事相關職業,在這裡學到的知識技能也對他們的生活有所幫助。」呂勇介紹說,「在培訓結束後,我們會把美發工具發給學生帶回家。他們回去後就可以給親友們理髮了,通過『小手牽大手』的方式移風易俗。」
今年7月,第二期培訓班如期在布拖縣特木裡鎮開班了。培訓班場地是布拖縣教育部門協調安排的。為了這個暑期職業培訓班,還專門進行了改造,新隔了美發室、體操室等教室。
有了去年的探路,今年的招生更「火爆」了。不少貧困戶的孩子相約結伴而來,最遠的一個來自四棵鄉。從四棵鄉到特木裡鎮,短短70公裡山路,雨季裡常常要花費三四個小時車程。
培訓點裡,炊具、焊機、美發剪等教具應有盡有。4至6人一間的宿舍,乾淨衛生的小食堂,有4個籃球架的操場,讓孩子們感到「好喜歡這裡」「這個暑假沒白過」。
在這裡,孩子們不僅能在老師悉心指導下學習職業技能,還能欣喜地拓展「朋友圈」。
來自布拖縣拖覺鎮拖覺村的阿庫麼小梅,很快就跟來自布拖縣牛角灣鄉豪溝村的且沙麼色作等小姐妹成了「閨蜜」。她們都愛聽鄧紫棋的歌曲,一起學會了燙髮、直發、編頭,還一起照顧「小不點兒」——來自布拖縣木爾鄉呷烏村的阿俄麼沙作。
「她個頭太小了,得多吃點兒呢。」被大家暱稱為「科學家」的吉伍麼科牛捂嘴笑著說。她來自布拖縣沙洛鄉,每次吃飯時都會給阿俄麼沙作多打點飯菜。
在這裡,孩子們跟老師們之間,也萌生了深厚友誼。
「老師,我們是男人,不能被生活打敗!加油!」來自牛角灣鄉解放村、18歲的阿俄堵呷說;
「吳林老師上課時特別嚴,但下了課就一起聊天,特別好玩。嚴是好事,不嚴就教不好。」18歲的且沙麼色作懂事地說;
「老師,祝你永遠開心,家庭幸福……雖然我嘴巴笨不會表達,但是簡簡單單地想跟老師說這些話。」在布拖中學就讀的吉思俄呷說;
……
「感謝遇見。」來自江油市尚美美容美髮學校的吳林,深愛著這群純真的孩子,「他們既是我的學生,也是我的兄弟姐妹。餘生很長,相信我們還有遠方。」
(小標題)「孤兒學校」辦起了夏令營
「暑假期間,孤兒回家沒人照看,很容易『放羊』,所以想弄個夏令營,把『小猴子們』都收回來。」校長孫可說。
阿布澤魯小學被稱為「孤兒學校」,小學招收重點是四類孩子:雙孤兒童、單親兒童、留守兒童和特困戶兒童。
不能迴避,在大涼山有這麼一群孩子,家庭是他們幼小心靈不能理解也不願觸摸的痛——四年級的比曲色拉,「媽媽跑了,爸爸在監獄」;三年級的安日呷,「爸爸在監獄,媽媽在外邊打工」;四年級的海莫惹牛,「媽媽摔了腰,生活難以自理,爸爸不知道去哪了」……
由於招收的是「特殊孩子」,前幾年,阿布澤魯小學處境比較艱難,孫可是拉下臉來到處要東要西的「乞丐校長」,帶著師生們四處搬家,幾易校名,甚至差點被拆分到十幾個鄉的學校。
阿布澤魯,意為「梅花鹿出沒的森林」。滋養森林,同樣需要時間。
多虧了脫貧攻堅大決戰。依託布拖縣民政局養老院住房作為學校宿舍區,依靠國家能源集團的幫扶,2018年,一座總投資近1800萬元的新教學區開建。
今年5月,一棟四層紅色教學樓在阿布澤魯峰山腳下拔地而起。新教學區正式落成那天,一個一年級孩子,特意在200米的紅色跑道上跑了三圈。
「從來沒有踩過這麼軟、這麼舒服的地面。」孩子一句話,讓孫可淚流滿面。五年級語文老師李蘭蘭偷偷拍下孫可的紅眼圈,發到了學校微信群裡,還受到了孫可的嗔怪:「我眼睛紅紅的,像什麼樣子?」
新教學區還有3個籃球場、1個網球場,教室裡有各種電教一體化設備,「哪點兒比成都的學校差?今年夏令營,要像你們大城市一樣,豐富起來!」說這話時,孫可的腰杆兒明顯挺直了。
孫可和老師們細心地安排著每天的日程:800多個孩子,可以分批次入營。早上睡個懶覺,8點半起來吃早飯,上會兒文化課,看看電影;午飯後則有籃球、書法、繪畫等各種興趣活動。
「老師們也興奮啊!把電腦裡的歌一首一首點出來,孩子們就跟著唱。」孫可擺弄著不久前剛剛安裝好的觸控電子黑板。
隔壁教室裡,有110臺多媒體機的「雲教室」正在完成最後的安裝,「要讓孩子們覺得,學校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吸引人。」
「不過嘛,還缺個消毒洗碗機。現在孩子們都是自己刷碗,我擔心洗不乾淨,消毒也不徹底。」作為學校的「大管家」,孫可要牽掛很多事。
午飯後,比曲色拉洗完碗筷,就跟安日呷跑到籃球場,去找吉馬子虎老師打籃球去了。這時,海莫惹牛則又拿出了《論語》。「帶注釋的,每天背一點兒。」恬靜的海莫惹牛留著長長的辮子,一身灰白色的運動服,充滿朝氣。
海莫惹牛來自布拖縣木爾鄉的一個貧困戶家庭。她算是阿布澤魯小學從「單色」到「彩色」發展的「見證者」。
一年級入學時,阿布澤魯小學還叫「飛普小學」。那時候,兩三個孩子擠在一條木頭板凳上學習、擠一張床睡覺,被子髒髒的,露著棉絮。
如今,在新教室裡,每人都有一組藍白色桌椅;帶有淋浴間的宿舍樓裡,灰白色的上下鋪,鋪著乾淨舒適的床墊和床單。
通過公益組織捐贈,學校還給孩子們發了漂亮的睡衣。
「過去只在電視上見過哥哥姐姐們穿睡衣。現在我的睡衣上,有我最喜歡的大龍貓。」海莫惹牛說。
言談中,海莫惹牛顯得開朗、單純,卻又透著克制與成熟。
今年剛放暑假時,因為媽媽砍柴傷到了腰無法下地,哥哥又在深圳打工,她要在家裡照顧媽媽,還要自習功課。
家裡的洋芋也是她一個人挖的,三四天時間挖了1000多斤。再加上家中唯一的老牛「大黑」剛剛離世,農活、家務都落到了這個14歲女孩小小的肩頭。
「來夏令營前特別累,特別辛苦。」海莫惹牛說,「玉米還沒收,等國慶放假時再回家收。」
到學校跟小夥伴們一起參加夏令營,讓海莫惹牛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些。「你這孩子就是心太細,給自己壓力太大。」孫可也時不時寬慰她。
談到未來,「希望媽媽和哥哥平平安安。自己好好學習,能成為家裡第一個大學生,讓媽媽和哥哥不再這麼辛苦。」海莫惹牛很心疼在外打工的哥哥,心疼有傷的媽媽。
面對依然不算寬裕的生活,「唯正可守,心不可欺。」日記本上,她認真抄錄著警句,一點點地為自己積蓄力量。
她還在日記裡用稚嫩的筆觸寫道:「我並不喜歡冬天,我並不喜歡寒冷。但我不能討厭冬天,不能討厭寒冷。因為冬天能讓我變得堅強,能讓我像白楊挺拔地站在冬天之中,能讓我像松樹那樣一年四季常綠。」
或許,這正是大涼山孩子們堅韌的心靈走筆。
(小標題)擁抱多彩的人生可能
四川省7個未摘帽貧困縣,全部集中在涼山州。在向深貧「堡壘」發起最後總攻的決戰時刻,尋訪大涼山孩子們的暑期生活截面,可以為這項偉大事業留下細緻而真實的註腳。
走出歷史宿命的大涼山孩子們,已不再是先輩們的復刻。在脫貧攻堅中搬下「懸崖村」的他們,雖然還要分擔家庭的重任,但在這個夏天,也得以擁抱多彩的人生可能——
在昭覺縣城西北角的拉莫足球場,11歲的男孩阿作伍勒正與來自皇家馬德裡基金會的歐足聯A級教練一起暑訓;
在昭覺縣四開鄉梭梭拉打村,孩子們剛剛趕集回來,順便去鄉上快遞服務點取了網購的書本和衣服;
在昭覺縣解放鄉火普村,17歲的安子子坡在村裡新鋪的瀝青路上完成了長跑訓練後,用洗衣機清洗了被汗水浸溼的短袖;
在布拖縣布江蜀豐現代農業科技示範區裡,來自特木裡鎮的小學生安麼老作,正跟著四川農業大學的哥哥姐姐們參觀了解馬鈴薯「新奇的」現代培育技術。「為什麼沒有土,也能栽土豆呢?」安麼老作打破砂鍋問到底;
在布拖縣拖覺鎮中心校的操場上,來自布拖縣瓦都鄉的涼山版女「梅西」吉爾莫沙作,依然在雨季的間歇練習球技;
在喜德縣「心連心」演出的第三排觀眾席上,10歲的男孩傑克伍樂,見到了彝族歌手海來阿卓和馬海伍列。「他們是我們家鄉的大明星。」傑克伍樂興奮地說;
在途經涼山的「扶貧慢火車」5633次列車上,「我報考了四川省彝文學校,學彝語文。畢業後我想當老師,傳承彝族傳統文化。這個暑假,我就在老家跟爺爺學彝族歌謠呢。」來自喜德縣拉克鄉伍合村的16歲女孩依火伍果告訴記者;
……
這些孩子,原本很可能像祖先一樣,一代代在深山中老去。富足而美好的生活,也將與他們絕緣。但是,決戰決勝脫貧攻堅的莊重承諾,讓他們的命運激起了質變的浪花。這浪花,還在不斷澎湃,不斷綻放。
正如在三岔河鄉三河村新村定居點,13歲的女孩裡來楊林,小心翼翼地把一位廈門小姐妹剛剛寄來的淺藍色信箋貼在牆上。
信末寫道:「你想見大海,大海就是你們未來的目標。只要去奮鬥,就能見到自己想要的夢想和希望。」(參與記者張惠慧、黃河、邱麗芳、李力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