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白鹿原》所思所感,第九篇
001
改編經典,雖然可以輕鬆沾一個大IP的熱度,卻也常常是一個吃力又不討好的活。
對電視劇《白鹿原》,很多原著黨就並不買帳,特別是對女一號白靈詬病頗多,認為電視劇沒有拍出原著當中,白靈應有的精氣神。
但我仍然不得不說,電視劇《白鹿原》也是一部優秀作品,而且是在原著基礎之上獨闢蹊徑的優秀,這種優秀最外在的表現之一,就是成功塑造了以二豆為代表的一大批優秀龍套角色。謹以此文,致敬電視劇《白鹿原》編劇申捷先生。
二豆的戲份,貫穿整部劇的始終,見證了白鹿原上幾十年的大小事務。
他可以坐在祠堂最接近發言席的位置,近距離聆聽白嘉軒族長和鹿子霖鄉約的演講,也可以跑到荷槍實彈的鎮嵩軍背後,當著楊排長的面嬉鬧。
他敢唱那些連孩子們也不敢唱的歌詞,他敢攔那些可以對原民們生殺予奪的官員。
因為人傻,所有人都不對他設防,因為命賤,所有人都不拿他當回事。
二豆雖然傻,但和白鹿原上其他村的傻子並不一樣,他傻的恰到好處,不僅不招人厭煩,還常常傻的可愛,傻的可親,傻的可敬。
他本是一個不起眼的人,但總能在很多重要的場合,用天真爛漫的方式,說出讓正常人振聾發聵的話,做出令正常人刮目相看的事。
傻二豆在所有白鹿原人的不經意間,找到了和大家和平共處的獨特方式,原民們一邊咒罵他的傻,一邊又惦念他傻的好處,將二豆當成白鹿原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002
白鹿原周圍每一個村裡,都有傻子,但並不是每一個傻子,都能成為二豆。
實際上二豆看起來傻模傻樣,內心卻並不糊塗,他有點像美國電影中的阿甘,雖然智商確實不高,情商卻在很多人之上。
智力的低下,固然讓二豆成了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傻子,但也讓二豆在幾十年有限的生命當中,保持了一顆純良之心,對善惡是非的判斷,常常比其他聰明的原民更加敏銳。
他熟背白鹿原鄉約,並忠實執行,即使在全體原民(包括族長的兒子白孝武)都質疑白嘉軒的時候,也能夠堅持初心不改。
所有喜慶的場合,二豆都會高興地出場,增加現場的喜慶氣氛,但需要肅穆的時候,二豆也會安靜下來,絕不搗亂。
李寡婦被人欺負的時候,其他的男人都在不懷好意地笑,只有二豆拿著棒棒上去保護;鹿冷氏瘋了啞了,被街上的孩子們圍著取笑,只有二豆上前阻攔。
雖然二豆能力有限,不能真正阻止男權社會對弱勢女人們侵害,但他從來沒有站在男人們那一邊當幫兇,用微弱的仁愛之心,竭力行善。
這樣的善心雖小,卻是無私的沒有條件的。
白鹿原民(包括白嘉軒自己)天天念叨的仁義道德,常常是有限仁義道德,是虛偽的,是自私的,真正有仁義有道德的白鹿原民,其實只有二豆一個。
003
以二豆的眼光,去俯瞰整個白鹿原,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荒誕可笑的。
爭來爭去,鬧來鬧去,無論是白嘉軒鹿子霖,還是嶽維山鹿兆鵬,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什麼名了,利了,漂亮的臉蛋了,出眾的才華了,仁義了,道德了,主義了,思想了,妖孽了,神怪了,再過一百年再看,都是浮雲塵土。
可大家為了這些,還昨天動怒損肝,今天悲痛傷心,其實到了明天,一切都會過去,計較太多,讓無數的白鹿原民,都不能輕鬆灑脫,戴著精神上的鐐銬,過完沉重的一輩子。
這到底是一種聰明,還是傻呢?到底是二豆傻呢,還是白嘉軒鹿子霖傻呢?
二豆在白鹿原上光怪陸離地不斷閃現,升華了整部《白鹿原》的境界,讓觀眾從精彩的故事當中,暫時空出頭腦,思考人生思考哲學,也讓二豆這個男十號,成為電視劇《白鹿原》的神來之筆,給觀眾者以無限啟迪。
出於種種考慮,影視作品不得不剪掉原著當中許多魔幻現實主義的描述,但二豆的出現,彌補了這一空白,即使陳忠實老先生本人看到,只怕也要拍案叫絕。
004
二豆還讓我想起了《紅巖》中的華子良,在渣滓洞白公館那樣危險的地方,裝瘋賣傻長達14年,騙過了很多狡猾的特務,在最後營救同志們脫險的過程中起到了關鍵作用。華子良的原型韓子棟前輩,解放後成為省部級領導,活了84歲,1992年病逝。
我有時候想,二豆這個人物,也許就是一個現代人跨越時空,親自到白鹿原做的臥底吧,他以一個不起眼角色穿越而去,混跡白鹿原幾十年,為的就是整理一份中國農民原生態生活的樣本資料,所以他才會出現在白鹿原所有的重要場合,緊跟白鹿原民的代表人物白嘉軒。
只有扮做一個傻子,才能做到既參與又不幹涉,才能保持做永遠的局外人,才能用最客觀的眼光,記錄那幾十年發生的一切。
沒有這樣一個歷史的親身經歷者,何以能夠將《白鹿原》寫的那樣真實呢?
答案只有一個:二豆大概就是陳忠實先生本人吧!
後記:這個系列的每一篇文章,都是我看小說《白鹿原》和看電視劇《白鹿原》的一些所思所感,只代表我的一家之言,說的不一定對,敬請各位讀者批評指正。
說句瞎話,我願是陳忠實先生穿越時,二豆手裡那根幾十年不離手的棍棍。